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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姻。”惜离闻言,脸上的神色忽然变得更为复杂,“既然如此,或许事情要做最坏的打算了才是。”
云若听了她的话,很是不敢苟同的摇了摇头道:“真不知道你脑袋里头究竟是装了什么东西。我说好的事情,你偏能都往坏处想……行吧,我也不多说什么了。至于瑶华,咱们就密切关注他的情况便好,等人一苏醒过来,我便想办法去要人。”说着,云若便站了起来。
正在这时,本来还在低垂着眼眸想事情的惜离突然抬起头来,拉着他的衣袖。一双平淡惯了的美眸之中,竟然还藏着几许仓皇不安,“那七彩荷花宴,要持续个几日?”
“……三日,今日,是第一天。”云若皱了皱眉头,不知为何她会问这些事情。刚想再说些什么,惜离拽着他袖子的手便已经缓缓滑落。
“这么说来……我与他的缘分,大概就只剩下这两日的时间,若这两日他再醒不过来……”惜离喃喃念道,话说到一半,便再也说不下去。不知为何,女人的直觉似乎在每时每刻地告诉她一件残忍的事情,那碧瑞公主看似柔弱,事实上是个个性极强的人。
既然她在言语之中已经显露出对自己颇有敌意,或许,即便她即将要嫁为人妇,她都不会愿意放弃瑶华才是。
除非,涂山夫人愿意放他们二人离开,并保证他们的安全。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这样的丧气话,我不想再听第二遍。”惜离沮丧的模样,让云若有些不知所措。沉默片刻之后,这样的无措慢慢就变成了一丝无能为力的恼怒。只见他一皱眉,长袖微微一振,带起的威风将惜离的长发微微撩拨着。
一丝冷意,就这么从惜离的脸庞滑过,再又穿过她的皮肤,渗入肌理。突然,惜离苦笑着摇了摇头,眼里充满了疲惫,“师兄……若是你也像我如此,追了一千多年,你便会明白,为何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才会露出这样的疲态的。我都不知道……上天何时才会给我一个结果,何时才会让我俩能够无拘无束不用担惊受怕地在一起。若说这是我年少时不懂事种下的孽缘,可是当初我本来便是秉着救人一命的善心才会冲动去做这件事情,时至今日,这所谓的孽债,也总该还清了吧?”
“……你从来没欠他什么。”云若默默听着,忽然之间,他的声音变得冷硬,似是在月光下隐在暗处的刀尖,让人手指轻轻一碰,就会针扎似的疼,“从来,都是他欠了你。是你不愿意放过你自己,而今,你说你累了,可是你却依旧不愿意放手。既然如此,又怎好怪别人,怪天意?”
云若原本以为,惜离会因为自己说的这些话而勃然大怒。就好像是以前那样,她会因为心中的痛苦无处发泄而对他这个师兄忤逆顶撞,却没想到,这些听起来太过刺耳的话,洛惜离竟然也能全盘接受。不仅如此,她还表现出了一种淡然,“……是啊,或许,我们要与妲己娘娘与纣王一般,缠缠绵绵,至死方休了……”
“……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告辞。”云若听着这样的话,呼吸忽然一窒。那一刻,空气都好像已经凝固起来。月光透过窗棂,撒在这两个妙人身上,顿时让云若有一种自己是被困在湖泊之中的虫兽的错觉。
“好,师兄早些休息吧。”惜离点了点头,就连云若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都不知道。当她回过神来回话时,室内留给她的,早已经是一团人去楼空的空气。
……
当第二天第一缕阳光透过那精雕细琢的门框,敲敲潜入碧瑞宫的时候,碧瑞公主早就已经坐在那儿一天一夜,寸步不离地守着仍旧昏迷不醒的瑶华。
那样的执着与心如刀割的痛苦,让阿沅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公主……”阿沅不知道,自己这是第几次上前来探问碧瑞的状况了。碧瑞还是意料之中地没有回应,宛如一尊雕像一样坐在那儿。
顺着她的眼神,阿沅眼神沉重地往那垂着重重纱帐的床塌上看去,她实在不明白,此时此刻,这个毫无意识地躺在那儿的年轻人,究竟是有什么魔力,竟然让碧瑞如此死心塌地。
“……天亮了。再过今天一天,明天一天,不论他醒来还是没醒来,我都见不到他了。对不对?”正在二人沉默的时候,碧瑞突然说话了。
阿沅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碧瑞,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正在思量间,碧瑞带着些哭腔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在这偌大的宫殿里飘飘荡荡,如泣如诉,“你不说,我心里也是明白的。母后不会允我与他一道。”
“……夫人也是为公主您的幸福与未来着想啊。公主,莫说他而今身份特殊,咱们再退一步来说……这男子心中终究已经是有人了,您听他在梦呓之中,还在叫着那女子的名字……”阿沅低着头,默默地听着碧瑞心中的苦闷,却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其实,这些话藏在阿沅心中已经很久了。可是她毕竟身份低微,若不是那一天晚上涂山夫人大发雷霆,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了,阿沅无论如何都不敢如此直白地将现实揭露在碧瑞面前。
有时候,现实总是比咒骂与现实更为伤人;因为不论他人怎么对你恶语相向,那些污言秽语与不真实的诽谤,你都可以一笑而过;唯独背负上真实二字的东西,无论如何,你都无法摆脱掉。
试问活在这世上的万物生灵,即便是神仙,又有谁能够不为这些所谓的残酷现实所操控。阿沅话音刚落,碧瑞便哭得更加伤心了。看着自己从小带大的孩子哭成了泪人,阿沅也忍不住眼眶一红,差点也跟着一起掉起了眼泪。
“公主你这又是何必呢。他既然与你有缘无份,终归非你良人啊……”
“难道那五皇子和七皇子便是良人了么?”碧瑞闻言,愤恨地一抬头,眼睛里似乎是要喷出火来,“若不是因为瑶华被人构陷成了在逃的罪人,母后又何尝会如此反对!明明……他总是在他们二人之上的!”说着,碧瑞又低下了头来,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热切地瞧着瑶华过于苍白的脸。
大概是因为这注视的目光太过灼热,本来躺在床上平静如一滩死水的瑶华竟然轻轻蹙起了眉头,局促不安地在小声呢喃着什么。阿沅知道,这怕是这位体弱多病的瑶华仙人,又要开始梦魇了。眼见着碧瑞掉进这畸形的爱情漩涡里越陷越深,阿沅咬了咬牙,禁不住又低声道:“公主,您真是错怪夫人了。夫人是您的母亲,您在她身边这么久,莫非还不明白她的真性情么?为何她会反对,您心里应该最清楚才对。瑶华殿下的身份好坏,不过是其中的原因之一罢了。不痛不痒……”
“……够了!”还没等阿沅完全说完,碧瑞忽然一挥手,腾地一下从床沿边上站了起来。因为一晚未睡,她的脚步有些虚浮。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阿沅心疼地好几次想要上前扶住她,却都被她倔强地甩开。
“公主!上天有好生之德,成人之美,方是人上人所做之事啊!”阿沅见状,禁不住有些着急了。她一把拽住了碧瑞的衣袖,任她如何闪躲,都将她稳稳地护着。
碧瑞闻言一怔,在阿沅的声嘶力竭之中,她竟然就这么突然愣在了那儿,安静如画,看着让人心慌。
半晌,那一双怔愣茫然的眼睛忽然又活了过来,在月光的折射下,透着些凄凉的光彩,“……阿沅,就连你也让我成全他们么?”
“……阿沅不敢。只是想让公主成全自己,放过自己。”阿沅赶忙低下头来,低眉顺目地回道。
“……成全自己……放过自己?”一丝嘲讽的笑意忽然慢慢浮现在碧瑞的嘴角,“我做不到……可惜我做不到啊……”
说着,碧瑞便又踏着踉跄的步伐,亦步亦趋地来到了瑶华身边,跌坐在地。
阿沅战战兢兢地跟在她身后,满眼尽是心痛,却不敢上前搀扶。就这样,热闹非凡的七彩荷花盛宴,又在碧瑞的不言不语之中,悄然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