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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很蓝。
心情不好的时候,迟楠总会开着车在这里肆无忌惮的飙车,这里人少,路宽,天蓝,最适合开到地老天荒。
可是现在他不这样想了。
任何人在差点踏进鬼门关的地方,都不会有什么好印象。
迟楠躺了很久,并不想爬起来,并不是因为跳车而半身不遂(只是断了几根肋骨),而是因为那个孩子,实在太好笑了。
那孩子被他牢牢护在怀里,车带着李茉子落崖后,过了好一会儿,才敢叫他,开始很小声,后来声音渐渐大了。
“叔叔,你醒醒……”
“叔叔,快起来啊……”
“叔叔,你到底怎么了……”
在叫了他无数次发现他一动不动后,那孩子慌了。
小小的侯凌一直是在温室里长大的花朵,但并不妨碍他长成一个调皮捣蛋的恶作剧徐蛋,对很多坏事都略有研究。凭着与生俱来的聪明机灵,被坏人劫持后,他装晕,装睡,密切关注着可恶的怪阿姨与酷叔叔的动态。原本他以为酷叔叔是怪阿姨那一边的,没想到是妈咪的好朋友。
妈咪的好朋友,一定会救自己的。他没慌。
当侯凌听到喷雾的提示后,就找机会抓住了那只放在角落的喷雾,握在手里准备狂喷怪阿姨的眼睛,那时也没有慌。
跳车时,想到也许会死,但是酷叔叔的胳膊跟爹地的一样强大健壮,他鉴定过,所以同样没有慌。
爹地总说,男子汉大丈夫,要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魄,就算是慌,也要以冷静来掩饰。
可是当他叫迟楠叫了九十九声后,发现迟楠还是一动不动,他那小小的脑袋,便有些不怎么冷静了。
“这下可麻烦了……”侯凌坐在迟楠的对面,小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白嫩的小脸上,漆黑的大眼睛犹如灼灼曜日,看着“死去”的迟楠,微微有些发愁:“叔叔,你是不是死了?你要真死了,我先用衣服把你盖起来,然后去找人把你的遗体带回去。对了,谢谢你救了我,你是我妈咪的朋友,我会告诉妈咪是你救了我,然后每年清明也会给你带花,你喜欢什么牌子的烟,我让爹地买……”
迟楠忍住喷笑的冲动,趴在地上,拼命保持“遗体”的完整性。
侯凌望了望天,怕天黑的太快。他穿了一件背带裤,里面套着衬衫,想了想,他笨手笨脚解开衬衫,然后一板一眼盖在迟楠身上,可是衬衫太小,根本盖不住。侯凌又拖啊拖,将衬衫盖在了迟楠脸上。
迟楠:“……”
小朋友,谢谢你哦,还怕我这张俊脸被太阳晒坏……
“好了,叔叔,我现在要下山去了,你不要着急,我很快就回来。”
反正有衬衫盖着,迟楠憋不住,无声地大笑几声。
他感觉侯凌跪了下来,这臭小子,还有什么幺蛾子?他正疑惑着,感觉衬衫微微凹陷,连忙闭眼。
感觉侯凌隔着衬衫,在他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孝子的吻,纯洁而又清新。
“谢谢你救了我。”侯凌悲伤的,奶声奶气的声音很好听。
臭小子,还挺有情义的,没白救。
过了一会儿侯凌还是没走,迟楠屏气凝神,发现脸上有些湿湿的。
咦?衬衫怎么湿了?
呃……那孩子,哭了?
迟楠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嗯哼了一声,装作疼痛的*:“疼死了……”
侯凌一愣,立刻掀开他脸上的衬衫,发现酷叔叔不仅没有死,还睁开了眼睛,皱着眉头一边喊痛一边坐起来:“小屁孩,你干嘛光着半个身子,耍流氓啊?”
小小的心立刻飞扬起来,侯凌大叫了一声,含泪扑进他的怀抱:“叔叔,你没死?!”
迟楠的肋骨断了,被侯凌一扑,顿时疼的冷汗都出来了,但是他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并没有推开侯凌:“没死没死,我命大,轻易不会死掉的啦!”
侯凌听完这句话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我刚才叫了你好久你都不醒!”
那是因为你小声叫我的样子太好笑了啊!迟楠咳嗽两声:“刚才我确实是晕过去了!哎,你别哭啊,男子汉大丈夫,不能仗着自己年纪小就肆无忌惮的哭啊!”
“哇呜呜呜……”小小的脸泪水奔腾,哭得更大声了!
迟楠立刻妥协:“好吧好吧,你哭,尽情的哭吧。但是你可不可以小声点,我耳朵都要聋了!”
下山的路太长,侯凌的脚受了伤,不能走路,迟楠只能抱着他下山。
天黑了,他们才走了三分之一,清朗的天空,月色如银,柔柔地洒下来。
侯凌趴在迟楠的肩膀上,听着他粗重的呼吸声,小声道:“叔叔,你是不是很累啊,我还是下来自己走吧。”
“我不累,你要是觉得无聊,就唱歌给我听吧。”
“唱歌?我不会耶……”
“什么,连唱歌也不会?”迟楠感觉自己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了:“算了算了,我不听了。”
受到歧视的侯凌默默对手指,又说:“叔叔,那你会唱吗?”
“不会!”
“可我妈咪说,她有一个朋友,超级会唱歌,唱的超级好听!那个人不是你吗?”侯凌无辜地问道。
迟楠沉吟了一下,最终决定吃下这句话:“咳,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不提了……”
“唱给我听吧!妈咪一定会很高兴的!”
迟楠毫不迟疑,直接开嗓,鬼哭狼嚎。
唱了三句后,本来抱有满满期待的侯凌伸手捂住小耳朵:“叔叔,你还是别唱了,我怕招来狼……”
“臭小子,是你要听我才唱的!”
理亏的迟楠嗯啊几声,模糊地转移话题:“叔叔,那个怪阿姨为什么这么讨厌妈咪啊?”
“因为那个阿姨占用了你妈咪的东西,你妈咪后来拿了回去,她觉得是你妈咪抢走的,所以千方百计要偷回来。但是总不成功,日积月累,就变成了恨。”
“那妈咪岂不是很危险?”
“没关系,怪阿姨再也不会回来了,而且有很多人保护你妈咪。”
“也包括你吗?”
问完后,他好久没听到答复,感觉自己快要睡着时,才听到一个简短的“嗯,也包括我,永远。”
“那妈咪一定很开心的……”
侯凌困意袭来,很快就趴在迟楠的肩膀上呼呼大睡了。
月光下,迟楠的身影淡淡得落在地上,一步一步,背着背上小小的人儿走着。
他想起好久好久以前,他也背着阮明镜走在月光下,她身体也这般柔软,气息清甜,在他背上哭泣,他甚至忘了她为什么哭泣,只记得那一夜的月色,好亮,又好朦胧,既远又近。
从前背她,今天又背她的儿子,阮明镜,我被你吃得死死的啊……
断掉的肋骨此刻又剧烈的疼痛起来,呼吸都难受。
他咳嗽着吐出嘴里腥甜的血,脸映着月色,如那一晚般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