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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长了,记忆慢慢弱化,曾经的事情历历在目,当时的情绪却只是几个形容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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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皮子几开几合,扶曦逐渐恢复清明,转眼看了看床榻,她又闭上眼,微微叹了一口气。
片刻后,扶曦起身,撩开床帘,披着外衫出了卧房,缓缓走到门口,拉了拉门口的红绳,随着铃铛清响,红门被推开,三五个小婢女轮进轮出。
梦醒之后,扶曦就不再是扶曦了。
她是云蔷。
自打来了异国,扶曦便有了和简离一样的习惯,每日起身,需得沐浴。
她的宫殿有一侧门,内里是个浴池,专供扶曦一人沐浴。
门口的红绳拉响,自有宫人进出,整理扶曦的内殿,为她准备衣衫。
行得三四丈,便是浴池的阶梯,地砖之下是中空的,按着时节温度用着火龙和**,每日里冷不着也热不着。
若是昨天睡得不好,她会在浴池里小睡一下,即便是安玦本人来了,也不得打搅,自会乖顺在外等候,这不是秘闻,宫中人人知晓。
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示下的,一切规章制度,等同皇后。
扶曦等着宫人尽数离开,她才脱下衣衫。
从里到外,直到一丝不挂。
扶曦已然不是个孩子了,不管是脸,还是身子,冰肌玉骨这样的四个字,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什么人样的人造出来,但是用在她身上,真是贴切得不能更贴切。
她抬手将紫玉簪抽下,满头青丝顷刻落下,垂于盈盈一握的腰间,画面美极。
等身无一物,扶曦缓步下水,脚趾青葱,没入水中。
今日的水温,也是很好。
浴池一侧有长条铜镜,扶曦下水后,在模糊光影中隐约捕捉自己的脸颊,确认并无红肿,她才整个人潜入水里。
直到憋不住,扶曦才冒出头来吸上几口气,渐渐的整个人泡得绵软了,她游向一侧停下,坐上水中石阶,腰背缓缓靠下,慢慢闭上眼。
她心里想,真想随着意愿大梦一场。
安玦从朝堂上下来,便来了扶曦的仪光殿,他知道每日这个时分,那个人在沐浴,他很享受等待她的分分秒秒,直到她风光无限的出来见自己。
自欺欺人也好,他会告诉自己,这个女人,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扶曦殿里的人都习惯了安玦的到来,她们如同往常一样做着准备。
辛夷也如往常一样,见了安玦行礼问安,然后静静守在门口,等着的同时,眼珠子对着安玦三番打量。
安玦来这等,不是什么也不做的等,他会命人将没处理的文书带来,就在寝殿门口的小亭子里坐下办公,隔一会儿便看看殿门。
所以,辛夷的打量,不会惹他动意。
从昨日的一番坦诚,辛夷知道,扶曦不会到了今天还毫无动静的,她心里在盘算着,这个梁国皇帝,还有几日可活。
扶曦昨夜睡得沉,所以今天只是在池子里稍躺一会,闭目养神够了,也就起来了,大大的眼睛,荡漾着盈盈温水,眨巴两下迷蒙非常,她抬起皓腕,两根玉指贴上眼皮揉了揉,再度睁开眼睛,黑白分明,透着亮光。
她缓步走上台阶,乌黑的发贴在身上,因为水的缘故,有些重量,扶曦拧了拧水,然后拿起石台上的棉布,将头发包住,随后拿起一块新的棉布擦干身上的水迹。
等穿上新的衣衫,扶曦又拉了拉侧门的铃铛。
门外的宫人听得见,门外的安玦也听得见,他立刻抬头,身子也微微前倾。
不知怎的,安玦今天就是耐不住,他看着宫人们进去,他也跟着起了身。
安玦给门口的人递了眼神,她们自然明白,一言不发。
他稳稳的靠在侧门门口,依稀看见扶曦伏卧在小榻上,纵是穿着普通外衫,身上搭着小毯,也能瞧见她的曼妙曲线。
双腿无形,安玦不知不觉走了进去,轻轻缓缓。
没人多说一句,他就站在了小榻边上,他拿过了一宫人的木锤,代替她给扶曦锤背。
因为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安玦又担心一个不知轻重给扶曦锤疼了,他便几乎没用力。
给扶曦擦头发的宫人一抬眼,正好瞧见,那木锤岂止是轻,仿佛就没碰上扶曦的身子。
果然,扶曦眨了眨眼,她没转头,只说,“苑儿,你太轻了些”。
安玦记得扶曦宫中所有人的长相和名字,一听便知道这是在说自己,他忙道,“好,我改改”。
扶曦本要闭上的眼睛,立时睁开,她略动了动脖子,但还是不瞧安玦,只不动声色的道,“陛下怎么今天有这个雅兴,夺了苑儿的差事”。
“我可盼着能夺一世呢”,安玦说话是温温柔柔的,手上试着加大力度,他弯下腰,嘴畔在扶曦额头蜻蜓点水般一蹭,瞧见她动静大得转了脸,他很欢喜。
扶曦将脸换了个方向,面朝着里边,皱了皱眉,似嗔似怒的说着邪,“陛下第一次进来,你以前不会的”。
“今天不知怎么,文书里的字一个也看不入眼,你门口的铃铛一响,我就控制不住的进来了,大概,是我想你想得紧”,安玦见她言语里带了情绪,忙停了手上动作。
安玦旁若无人的说着情话,在场的宫人俱是红了脸颊,但是该干的活儿,一刻也不停。
扶曦摸摸自己的头发,觉着已经六七分干,便递了眼神,让边上的人都停下,她转身坐了起来,扯过毯子搭在自己腿上,说道,“你们都出去吧”。
这个你们自然是不包括安玦的,他见扶曦盘腿坐着,便很顺便的坐在了一边,今天的扶曦,他以前从未见过。
一身白色外衫,领口看得出,里衣是绿色的,头发并未全干,一脸素色,干净到骨子里了,细长白嫩的脖颈,两片不点自红的唇瓣,鼻子高挺又秀气,一对眼睛里带着盈盈水意,对自己,对众生,都有着巨大吸引力。
扶曦看着安玦的脸逐渐涨红,她忙低头瞧了瞧自己,除了脖子和两只手,哪哪儿都裹得严严实实的,“陛下是不是觉得这里热得紧?要不你先出去吧?”。
安玦不说话,只牵过扶曦的手,她缩回去,他又拉过来,周而复始。
他们两人,到底是用着怎样的身份关系在相处呢?安玦第一次觉得不满足,觉得后悔,为什么当初要夸下那样的海口?
“你安生的待在这宫里,朕会给你无限荣宠,朕从不喜欢强迫,你一天不愿意,朕一天都不会碰你,你一天不真心喜欢上朕,朕绝不生轻薄之意”。
正常女子,听到这样的话,应该惶恐不安才对,或者......总之不该是她这样。
扶曦当时只说,“好,君无戏言,陛下要说到做到”。
安玦本身有疾,不能人事,那病是近三年才有的,起初百思不得其解,但结合接连丧命的皇子细细去想便也心中有数,知道是何人作诡,无非是自己的同胞兄弟。
只要自己没有子嗣,再出个什么意外,那人就是最佳的帝位人选,或者,也不必自己出什么意外,只要时间一长,隐疾流言外传,自然有大臣谏言。
安玦长于深宫妇人之手,龌龊的事情不知见了几多,已然见怪不怪,所以他能忍,也能等,想说等着亲弟弟和所谓的皇后良心发现,幡然醒悟,可惜了,这药糊涂吃了两年,清醒吃了一年,都不曾有。
他恨,但他还不能明言,只命人暗中查了,且偷偷停了一直以来的安神药。
他当时对着每个新进宫的女子说了同样的话,为的是堵住众人的嘴巴,不让流言散出去,只等他慢慢痊愈,便好了。
四年,四年的不近女色,让安玦有了更多的时间处理朝政,大梁本就政通人和,在他的治理下,更是国富民安,他的位子坐得更稳,他的弟弟反倒有愈见憔悴之态。
一年前,他便有了悸动,大部分是对着扶曦的时候。
当初因为她不同于其他人的回答,而多加留意她,探子将她的日常行踪回报,并无可疑,他便时时召见她,下棋喝茶评书看戏听曲,什么有雅兴的事情都做了,唯独不曾亲近,连并肩都少有。
时间长了,安玦会主动去见她,是那种克制不住的,主动。
慢慢的,安玦清醒的知道,他遇见了想共度一生的人,可他也知道,这个女子,心里装着别人。
这样的事情,虽说是不合常理,在帝王家更是大逆不道,没人敢宣之于口,但是扪心自问,这样的事情在宫廷中,少见吗?
自己的皇后,不就爱惨了自己的弟弟吗?
安玦不是不能容忍这种事情的人,只要没做出苟且行径,没失了皇家的脸面,他可不管这些女子心里在想些什么,说到底,也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当身体恢复正常,安玦有想过过界,有想过不做君子,但是,对着别的女人可以,对着面前这个人,不行,他是真的爱她。
即便这个人心里满满的是别人,可那又怎样呢?她现在是自己的妃子,以后也还是,他有大把的时间去等。
而且,细细一想,这人能为另外一个人守身如玉,忠贞不渝,该是个多让人钦佩的女子?宫中红颜数不胜数,即便是爱着自己弟弟的皇后,在还是太子妃的时候,也会为了争宠,为了地位而讨好自己,献媚于自己,可这个人不会。
自己刻意冷淡她也好,自己主动讨好她也好,她都是淡然处之,安玦早便想清楚了,欲情故纵那种孝子的把戏,他不想玩,他要珍惜往后的每一刻,对她好,只对她好,总有一天能打动她的,只要等到她为自己绕指柔的那天,自己这一生就算圆满了。
朝堂上的事情,他能处理得很好,保护一个女人,是很简单的事情,无非取决于自己想不想。
他认定了,她是他的妻,唯一的妻。
扶曦最后一次抽回自己的手,冷着一张脸说道,“君无戏言,陛下可要说到做到!”。
“云蔷,我们生个孩子吧?”,安玦不再强拉扶曦的手,只是恳切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