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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开几步,唐颜雨站在船头,努力地把心思集中在看风景上。最近这几天,她老觉得自己怪怪的。
站在船头,微风过处,倒也让人心旷神怡。
“好清澈的湖水。”赞叹的声音有感而发,一时之间,倒又恢复了以往的活跃,“不知道一年四季,是不是都是这般清澈?”她向来只顾往山上跑,绝少来游湖。
“会的。”站在一旁的欧阳帝绝瞥了一眼站在船头跳来蹦去的唐颜雨道。也许在山庄里真的把她闷坏了,她本就不是一个待得住的人。
“荷花也会盛开那么多?”眺望着碧绿的湖水,她不确定地问道。比起绝日山庄池塘里的荷花,在湖中生长的荷花更多了一分大气。
“嗯。”他说着,低头对着身后的两人吩咐道,“越眠、莫沙,去船头保护雨儿的安全。”依她现在在船头四处张望的情景来看,掉进湖里的几率不是没有。
“这有什么好保护的,再说有他们两个站在我旁边,叫我怎么看风景啊。”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唐颜雨回绝道,转头继续欣赏着四周的湖光山色,“也许等我回家后,该让我爹爹也带我来游湖。”
“回家?”手一顿,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
本来他就没打算让她回去,现在更加不可能了。
她的出现莫名其妙,可是既然她已经搅乱了他的生活,他便不允许她再抽身了。当她说要回去竟然会让他的心一阵紧缩,有着一股窒息感,“我没有答应过你可以回去。”一向不轻易付出的感情既然已经付出,那么就不会容许收回。能够听完他琴曲的人世上只有她一人,她该是他的,也注定是他的。
噶?答应?又是这个词,“我总不可能一辈子待在绝日山庄,再说……啊!”才想开口滔滔大论,却因船身的一个椅,唐颜雨整个人重心不稳地向着船外扑去。
“唐姑娘!”越眠和莫沙惊呼道,才准备救人,一道身影已更快地跃出船舱,两手托着即将跌落湖中的身子,双脚轻点湖面,跃回船头。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气呵成。
呼,好险!深深地吁了一口气,唐颜雨拍了拍饱受惊吓的胸口,依眼前的状况来看,她应该是得救了。
“还好你救了我,不然我一定掉进湖里。”虽然现在的湖水不冷,但是也会够呛,“你知道吗?我不会游水……”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幽幽琴音,泛起于湖水之中,亦打断了唐颜雨的话。似嗔、似怨、似情、似爱,寄托于琴,渺之以音。红菱檀口,微微吟唱。
“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萧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江南女子的侬声软调,唱起来自是别有一番风情蕴于其中。
好美的曲子啊,配上飘渺带丝幽怨的琴音,让人不觉痴迷。一艘粉纱环绕的花舫缓缓地靠近过来。唐颜雨睁大着眼睛,好奇地看着轻撩起船舫薄纱的黄衣女子以及薄纱后那一身白纱红裙,如梦似幻般美艳的女子。娇柔的面容上,有着不经意所散发出来的艳丽,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小姐,真的是欧阳公子呢!”黄衣女子望了眼欧阳帝绝,随即转头对着身后的主子笑叫道。难得小姐游船解忧,竟然可以遇见意中人,多少亦可以让小姐一展笑颜吧。
花琳语闻言一颤,琴声立顿,一双美眸微微抬起,“欧阳公子,好久不见,可安然无恙?”柔美的声音中却带着丝丝幽怨。想见的人却是在无意中所见,而不是他来找她。
“还好。”淡淡地瞥了一眼花琳语,欧阳帝绝回道。她对他的心意他不是不知道,只不过他有时会找她无非只是因为她的琴艺。
“是吗……”为什么胸口会那么痛,明明知道他从来不曾在乎过她,但是他那冷漠的表情没有起伏的语调,却还是刺痛着她。是啊,他有她与否都一样,但她却夜夜守着空枕苦等着他。女人的光阴没有多久,当年岁老去,人老珠黄之时,她还能再期待他么?
不自觉地咬了下红唇,目光瞥向了站在欧眼帝绝身旁的唐颜雨,“欧阳公子,这位姑娘是……”极少看到会有女人站在他的身边,而这个容貌普通的女子却是那般自然地站在他的身旁。
“我是唐颜雨,你叫我雨儿就可以了。”不待欧阳帝绝介绍,唐颜雨就抢先报出了自己的姓名。
“雨儿姑娘吗?幸会了。小女子花琳语。”花琳语微微一笑,目光中却带着疑问,“不知道雨儿姑娘和公子的关系是……”“食客。”换言之就是白吃白住的人。迎着欧阳帝绝不悦的目光,唐颜雨对着花琳语道。这个女人喜欢欧阳帝绝,这是她看到对方后的第一直觉,只是有点奇怪,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却让她有点酸酸的味道。
“食客?”花琳语语气有丝不确定。
“是啊。”努力地忽略着心中的那股不自在的感觉,唐颜雨点点头,“因为某些原因我现在没地方住,所以就暂时待在绝日山庄里了。”这也是实话,不过主要是欧阳帝绝不让她走。
“你住在绝日山庄里?”花琳语惊叹道。欧阳帝绝向来就不喜欢不相干的人进入山庄,这是江湖上人人都知道的事实。“嗯。”唐颜雨点点头。
这是指,她每天都和欧阳公子朝夕相处吗?花琳语面带忧色地望着对方。
好忧伤的眼神,一股同情心不自觉地扬起,“你放心,我过不了多久就会离开山庄回自己家。”唐颜雨有些画蛇添足地补充道。凭心而论,欧阳帝绝和花琳语站在一起真的很赏心悦目。虽然这个事实让她的心有种发酸的感觉。
“我说过我没有答应过让你回去。”冷冷的声音骤然响起,欧阳帝绝在一旁出声道,性感的红润薄唇不悦地抿起,五指轻扣在她纤细的手腕上。
她的话,让他有这莫名的心慌,是什么感受,即使在当年他单身杀仇敌的时候,即使他紧握着手中的一把雪玉琴面对着数不清的刀光剑影时,也不会有这种心慌的感觉,“你听清楚了没有,我不准。”有点动怒,长衫与发丝亦随着风而飘动。
爷动怒了?!一旁的越眠和莫沙不觉一震,依爷那静如水的性子,想让他动怒亦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在生气?”她终于回复了自觉,咽了咽口水。
“你以为呢?”为了她,他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更甚者,他下不了手杀她。
“就算你不准我也要回去啊。”
“你……”五指渐收,纤细的手腕上逐渐浮现出粉红的印子。
痛啊!“你放手啦。”看来她这手迟早会废在他的手上。
“你刚才答应过我的,不会负我!”他一个使劲,把她揽在了自己的怀中。
不负,不负,要如何才能不负呢?
怎么回山庄的她不知道,只记得自己被他紧搂在怀里,搂得她一时晕了过去。
然后他回到了山庄,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
“小姐……”一直服侍着唐颜雨的小丫鬟怪异地看着自己的主子,凑近身子问道:“小姐是怎么了?一大早就在发呆?”
“没什么啊。”两手继续维持着撑下巴的姿势,唐颜雨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说道。
虽然这段时间武功还是照练,琴还是照听,但是欧阳帝绝却总是一言不发。时常看得她心里毛毛的。
“小姐真的没事?”小丫鬟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
“真的。”点了点头,唐颜雨站起身子伸个懒腰,“对了,你有听过欧阳帝绝弹曲子吗?”她转头问道。
“没有啊。”小丫鬟摇摇头,“爷的琴艺天下第一,奴婢哪有福气听到啊。”口气中掩不住一丝骄傲,能够来绝日山庄当丫鬟可算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了。不光工钱多,而且吃得和住得都好,现在还能服侍像小姐这样没有娇气的主子,她真的已经好满足了。
天下第一?!这个——是不是夸张了点。唐颜雨咋咋舌,拿起了放在小桌上的香茶灌了一口。
“小姐能听爷弹琴,又亲自教导武艺,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啊,由此可见,爷有多宠小姐了。”
“宠?"他宠她?“我多少算是客人,欧阳帝绝只是比较好客罢了。”当然,若是他那张脸可以再多露出几次微笑的话,那就更符合好客的含义了。不是她说,他笑起来真的——呃,很美!
只不过,这几天的他,简直冷得和冰窖一样。
“才不是呢,爷从来都不会这样对别人的。”小丫鬟说得坚定。在她来到绝日山庄的这三年里,还从来不曾看到爷有对哪个女子像对小姐一般的好,甚至还特地拨出枫阁来供小姐居住,“还是说,小姐不喜欢爷的恩宠?”
“噗!”含在嘴里的茶差点没有尽数喷出。恩宠?!比“宠”字更上了一个台阶,“你觉得我该喜欢你们爷的——‘恩宠’吗?”掏出手绢拭了拭嘴角,唐颜雨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难道不是吗?好多女人都想要爷的恩宠的。”
这……也许事实真的如此,但是她却……
“所以小姐,你就快些和爷和好吧。”小丫鬟在一旁劝说道,“你都不知道,这几天山庄里的人有多怕惹恼了爷。”就怕一个不小心做错了事,就此掉了一条命。
“和好?”她知道他是在生气,其实只要她对他说上一句,不会离开绝日山庄,也许他的气马上就能消,但是这句话,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一直这样僵着总是不好的吧,其实只要小姐肯先低头,爷一定会解气的。”而他们这些下人,也可以过些安稳日子。
唐颜雨没有开口,只是一个劲地看着手腕上尚未完全消退的淤青。
她先……低头吗?
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喘气的声音,唐颜雨一路从枫阁奔到了花圃。
“阿德。”人未到,声先到。
“唐……唐小姐。”正在打理花草的阿德直起身子,看着跑得满头大汗的唐颜雨,“你怎么来这里了?”
“哎?我上次不是说过,要你教我栽种之术的吗?”所以一听完每天必听的弹琴后,她便马上飞奔而来了。反正这几天欧阳帝绝让她听琴的时间不多,正好有空。
这……是说过,但是他以为那只是小姐拿下人开玩笑而已,“可是这容易弄脏你的手和衣裳啊。”阿德犹豫地道。
“没什么,我以前在家里,也常常摆弄这些呢。”她毫不在意地道。
“既然如此……那……那小人就和唐小姐先讲一些每种花草的习性。”阿德恭敬道。养花种草,这是最为重要的一点。“这个自然。”唐颜雨同意道,“对了,等一会儿可以再给我几片菜芙蓉的花瓣吗?”丫鬟让她先低头,那么她唯一想到可以讨好他的,也就是再送些花瓣给他了。
只希望欧阳帝绝可以体会她的苦心,别再老板着一张脸对着他。
天天如置冰窖的感觉,可不是好受的。
“唐小姐还要吗?”阿德问道。
“是啊。”唐颜雨说着,弯下腰细看着在角落里的那几株菜芙蓉,“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先教教我应该如何栽种菜芙蓉。”在所有的花草中,她最先选择的是这个。
“当然可以了,不过……唐小姐,我怕……”阿德惊恐地看着唐颜雨那几乎沾上泥土的衣袖道。
“哎,阿德,我发现你简直比茵茵还要?嗦啊。”两个人简直有得一拼。
“茵茵?”
“是我在唐府里的贴身丫鬟。”她说着说着,不由得贼贼一笑,“或者,我可以给你们……”说了几个字,却又不说下去,让对方去猜想。
“唐……唐小姐!”阿德薄薄的脸皮猛然涨得通红。
天!他好老实!唐颜雨诧异着,随即“扑哧”一笑。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男子如此快速地就脸红了。
“唐小姐!”阿德哭笑不得。
“哈哈哈。”她娇笑着,也许她回唐府的时候,可以让茵茵来这里看看阿德……
……
远处。
颀长的身影站在回廊里,望着花圃中的一切。灿烂如花般的笑颜他看到了,但是……为什么这笑不是对着他呢?
手指一用力,回廊的木柱上划过一道深深的指痕。
她难道宁可对着一个下人笑,也不愿意对着他笑吗?而他,只能在一边远远地“欣赏”而已吗?这样的他,怎么可能会满足呢!
“哇!”一声大惊小怪的叫声自欧阳帝绝的身后传来。钟容容连走带跳地奔到他的身旁,“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他冷冷地道,转过身子,准备要离开这里。
“咦,那不是雨儿吗,她在和那个仆人聊什么啊?聊得那么开心。”老虎嘴上拔毛的,显然还大有人在。
脚步一顿,欧阳帝绝停住了身子,“钟容容,不要逼我对你动手。”
“你生气了?”脖子一缩,她当然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她猜得果然没错,欧阳这家伙和雨儿之间一定有了点什么,不然他绝对不会摆出这样的脸色。
“你说呢?”他睨着她,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
天,又是这种让人心里发毛的笑!钟容容忍不住地打了个哆嗦,“好,好,我什么都不说。不过……我真的很想再说一句啊。”有话憋在心里,不符合她做人的原则。
他懒懒地瞥了她一眼,转过身子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