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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张文显便到了。
施若然也不多言,只是将制成的解药放在他面前。
“这是?”张文显看了眼药丸,带着些疑虑的看向施若然。
“服下此药,寨主便可痊愈。”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让张文显沉默下来,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更显难看,施若然只是瞟了一眼,又继续道:“寨主绝顶聪明,应当不难猜出为何会有这药丸。”
顿默良久,张文显深深的叹了口气,露出一丝苦笑的意味,“世上没有一种疾病能让人失去武功,这是毒,而非病。”微顿,又叹了口气,“张某自认虽是匪首,却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不仁不义之事,亦未曾对不起寨中百十弟兄,此番中毒,令张某百思不解。”
施若然只是听着,也不搭腔,她对清风寨的恩怨情仇并不感兴趣,寨中之人到底是真君子还是假小人亦与她无关。
张文显感叹了一番,紧接着又起身对施若然拱手行礼,“若非有云姑娘在,张某或许已经命丧此毒,大恩不言谢,请受张某一拜。”
施若然身体侧开,微微避让了一下,“寨主不必如此客气,身为医者,治病救人本是应该。”她起身,继续道:“既然解药已经制成,我也没有继续留在寨中的必要,趁此机会,便与寨主告辞了。”
“云姑娘要走?”张文显无不惊讶的看着她,目光闪闪烁烁。
见他似乎不愿放她下山,施若然挑了下眉,“寨主是担心这解药无用,不能解毒?”
“不,张某当然相信云姑娘的医术,只是……”张文显显得有些狼狈和犹豫,有些手足无措的措了会词,半晌,才试探性的、小心翼翼的继续道:“不瞒云姑娘,张某确是不愿放云姑娘下山,却绝不是因为不信任云姑娘,而是……张某私心,当日便对云姑娘一见倾心,这几日相处下来,更是为云姑娘的气度和学识所折服,张某唐突,不知云姑娘可愿意留在清风寨?张某以性命起誓,定会视姑娘如命,好好爱护姑娘。”
施若然“……”
这个画风转变太快了,她一时有点懵,原以为这几日这人在自己面前不断示好是出于救命的考虑,怎么还有这一手……
只一瞬,施若然极快的反应过来,面上故意显出一阵尴尬,略带歉意和愧疚的扯了下嘴角,“寨主厚爱,小女不胜惶恐,只是小女恐怕要辜负寨主美意了。”
“为何?”张文显急忙问道。
“不瞒寨主,小女早已许了人家,已有夫君了。”戏做全套,话到此处,施若然低着头,红着脸,倒真真摆出一副女儿家娇羞的姿态来。
这回尴尬的是张文显,表情瞬息万变,极为精彩,半晌,才叹口气,极为惋惜道:“原来姑娘已有良人,是张某没有福气,云姑娘,张某唐突了,还请见谅。”
“哪里?”施若然微微福身回了一礼,“是小女无福,寨主义薄云天,乃人中豪杰,相信寨主定能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女子。”
“借姑娘吉言。”他无奈的笑笑,眼神依旧透露着惋惜。
既知这姑娘已嫁为人妇,张文显意识到自己似乎不宜在此久留,又闲聊几句,当着施若然的面将解药服下,这才告辞离去。
临出门前,又说愿意遵守当日诺言,让施若然安然下山,只是天色尚早,山中大雾还未散尽,山路难走,请施若然到正午再离开,他也好准备一桌酒席,感谢她的救命的之恩。
施若然想了想,点头同意。
张文显离开后,施若然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深沉,眼中晦暗莫测,暗自思付良久,还是出了趟门。
巳时三刻,白鸦准点过来请施若然去正厅用餐,说是张文显为她践行。
到正厅时,厅中只有三个人,两个守卫站在大门口,见到她过来恭敬的打了招呼,张文显坐于正厅主位,桌上珍馐盛宴,美酒醉人,空气中隐隐还漂浮着丝丝异香。
施若然脚下一顿,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四周,旋即便自然而然过去坐下。
张文显亲自为她斟酒,“云姑娘的药果真有奇效,在下服下以后,回房调息了几个时辰,已觉大好,相信不日便可痊愈,这一杯,敬云姑娘,多谢姑娘大恩。”
施若然也不推辞,回了一下,便要仰头喝下,酒杯凑到唇边的刹那,她有瞬间的停顿,随即便毫无顾虑的一饮而尽。
白鸦随侍身旁,不断倒酒添茶,偶尔也插几句无关紧要的玩笑话。
半个时辰后,践行宴差不多该结束了,施若然将最后一杯酒敬予张文显,道:“多谢寨主款待,小女尚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这便告辞了。”
喝完,起身便欲离开。
门口守卫不知何时已经走近,在白鸦的眼神示意下,齐齐挡在施若然面前,拦路之意很是明显。
“寨主这是何意?”施若然不惊不怒,回头淡定的问道,似乎并不奇怪会出现这么一幕。
张文显单手托着杯子喝酒,并不说话,只是脸上早已不见方才那温和的模样,反而显得有些阴鸷和沉冷起来。
一旁的白鸦笑着搭腔,尖嘴猴腮的笑起来很是猥琐,“云姑娘,所谓英雄配美人,寨主与姑娘,一个是英雄,一个是美人,当之无愧是最匹配的一对儿,姑娘何不留下。”
“这是寨主的意思?”施若然挑了挑眉,神情依旧从容不迫,不过在白鸦和张文显看来,此时的施若然不是在硬撑,就是准备屈服。
“是又如何。”张文显勾着唇角,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邪气的阴郁,既狂傲,又自大。
“寨主这么快就演不下去了,有点无趣呢!”从容淡定的小姑娘这般说着,灵动的眼睛里闪烁着讥诮。
张文显皱着眉,忽然觉得事情似乎有点不受控制,这女子这般镇定从容的模样不像是装出来的,“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却见身后的白鸦和挡住施若然去路的两个守卫一阵晕眩,随即便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这般变故,令张文显又惊又怒,“你做了什么?”
施若然不甚在意的耸耸肩,嘴角虽噙着笑容,眼底却无一丝笑意。
若非她今日早有防范,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岂非要得逞,届时,她有何面目立于世间,有何颜面再想起那个为她付出了一切的男人。
想到此处,她不再犹豫,张文显并未中**,在他动手之前,她必须先发制人。
她抬手凑在唇边,轻轻吹了几声口哨,哨声毫无韵律,并没有什么异常特别之处,然而三生哨声之后,张文显突然感到腹中一阵剧痛,似有什么东西正在他身体内部啃食着他的五脏六腑,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你……”只一个字,张文显就痛得再也说不出话来,脸色由白转红,额上青经暴起,整张脸都已经变得扭曲起来。
片刻后,直到确定张文显已经痛到再没有多余的力气来对付她,施若然才停了下来。
“忘了告诉寨主,我在你的解药中多加了一样东西,”她神情冰冷,眼中闪过一抹凛冽,“噬心蛊。”
这条蛊虫还是当日在天阙城她为了解凤天澜所中的双子蛊而准备的,不过最后到底没能用上,反正蛊封于药丸中,她也就放在琴盒里随身带着了,本是用来救人的东西,此刻用来杀人似乎也并不违和。
“你怎么可能……”张文显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令这女子从一开始就如此戒备,甚至动了杀心,除非……他一震,眼中迸发出激烈的怒火,“你是陈锦轩的人?!”
如果他并未露出什么破绽的话,那么这一切就只有一个理由,就是她早就准备这么做,而她是陈锦轩找回来的人,这事必然与陈锦轩脱不了关系,原来给他下毒的人,就是陈锦轩。
施若然哧笑了一声,讥诮转变成嘲弄和不屑,“怪只怪你道行太浅,你以为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是谁都能扮的么?”
或许她此时应该谢谢还身在翼城的夏清和和冰星,若非以前见惯了那腹黑美人笑如春雨,浑然天成的温润模样,她也不会一眼便分辨出张文显故作温和的姿态,
野兽即便披上人皮也还是野兽,不同的是,有的人能将人皮穿的浑然天成,以假乱真,有的人,却不过是东施效颦,贻笑大方。
既然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寨主不过是装模作样不怀好意的伪君子,她怎么可能没有防范。
眼中的不屑和嘲弄正在渐渐褪去,在即将散尽之际又突然转为冰冷,“我一早便说过,清风寨的恩怨情仇,我没有兴趣,寨主放心,只要我能安然下山,寨主体内的噬心蛊就不会成为威胁。”
说着,施若然转身便走。
“嗤——”
“呃——”
没走几步,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和闷哼先后传来。
施若然回头望去,却见本该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白鸦从张文显背后一手勒住他的脖子,一手握着短刀,插进他的心脏位置。
张文显眼珠子瞪得极大,鲜血不断从他的胸口和嘴里涌出来,一刀毙命,到死他也不曾想到自己竟是死在心腹手里。
白鸦的表情有些狰狞,为以防万一,在张文显断气之后他又将短刀插进去几分,然后猛然拔出来,利刃刺进血肉的声音在静谧的大厅里清晰得令人毛发一竖。
“哐当——”短刀被白鸦丢在施若然面前,空洞的声音合着刀柄上的鲜血诡异得令人毛固悚然,施若然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
“云姑娘,你为什么要杀寨主?”白鸦换勒为抱,将张文显的尸体紧抱在怀里,转而控诉她。
施若然来不及反应,大厅外忽然一阵喧嚣,陈锦轩带着几个手下就这般闯了进来。
气氛突然凝固下来,陈锦轩负手站在门口,眼中充满着暴怒和嗜血,“云姑娘,我大哥带你不薄,你竟然恩将仇报下手杀他!”
施若然眼神一凛,暗道不妙。
原来要篡位的人就是陈锦轩。
络腮胡子下深藏的弧度没有人知道,本来只是想下了毒之后只等张文显毒发身亡便可,谁知会出现施若然这么一个变故,当日会将她抓上山来也是迫不得已,毕竟张文显这般能装君子的人,在寨中也有不少真心拥戴他的弟兄,若是事情提前败露,硬碰硬起来,他不一定能拼得过张文显,原本以为施若然年纪轻轻应该不会解那毒才是,谁知她竟真能制出解药。
怪只怪张文显自己**熏心,让施若然看出了端倪,才会为了自保在他的解药中动手脚,甚至在山上的用水中下了**,若非他无意发现施若然清晨下药的事,现在的他,应该就和寨中其余百十号弟兄一样昏睡不醒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招,用在此处再合适不过了。
既然螳螂已经捕杀了蝉,那么螳螂也就没有再留着的必要了。
这个女人知道真相,必须要死。
“为大哥报仇,动手!”陈锦轩一声令下,几个手下举刀便冲了过去。
施若然眉头皱的死紧,她不是不会武功,只是身手实在太烂,况且以前身边又随时有人护着,根本无需她出手,因此看着五六个大汉举刀冲过来的时候,她心中还是有些发憷。
在五六个壮汉冲到离她差不多一丈远时,施若然手一挥,身体灵巧的避开,一把**不要钱似的撒了出去,有两个闪避不及,正好吸进去,动作就缓慢下来,然后软软的倒在地上。
剩余的几个秉住了呼吸后**对他们并没有太大的作用,继续杀过去。
施若然一边闪躲着三个壮汉的攻击,间隙将能用的药粉尽数撒了出去,只是剩下的药粉效果并不大。
她想,如果这次有命安然脱身的话,她一定要研制几种能融化在空气中,接触到皮肤便生效的药粉来。
药粉虽不管用,但施若然胜在身体灵巧,三个壮汉的身手又实在不怎么样,因此游弋之间,几人一时也奈何不了她。
而站在门口的陈锦轩见施若然似乎还一副对付三人游刃有余的样子,脸色颇为难看的沉了下去,这个女人要解决就得趁早,否则一旦张文显的心腹醒过来就难办了。
这样想着,陈锦轩倏然出手,快如闪电,掌力赫赫生威,几乎带着他十成的内力,这一掌若打在施若然身上,她必然丧命。
也在这瞬间,异变突生,陈锦轩突然感觉背后有一股浩瀚波澜的内力向他袭来,身体比他的大脑更快做出反应,倏然回身以掌力相抗衡,两股内力撞击在一起,大厅倏然飞沙走石。
“噗——”大口鲜血喷涌而出,来人似乎比陈锦轩更加高明,两股内力方才对上,他便被对方生生震飞,重重的撞在大厅的石柱上,又摔落在地上。
“嘭——”这重重的一摔,大厅几乎都跟着颤抖起来。
随即,三个围攻施若然的壮汉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便已经被人丢了出去,摔得七荤八素。
在施若然来不及反应之前,来人已经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足尖一点,便被带着直接从大厅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