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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权尧的诏令公布天下后,我一直在等着景帝的训斥。
谁料景帝这一次又出乎了我的意料,他不仅没有训我,还表示相信我是无辜的,临走前又叹息般地道了一句,“萧将军,你受委屈了。”
闻言,我差点彪出泪来,要不是早前景帝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恐怕,我非得掉转头扑在他面前哭上一哭不可。
我同燕珣汇报完军情后,自景帝帐中退出,燕珣突然对我道:“将军脖颈处为何总是围一条纱巾。”
我瞟他一眼,冷哼道:“相好送的,本将欢喜,舍不得取下不行。”
“相好?”燕珣一顿,半晌,道:“可是齐国太子送的?”
我咬牙,“你信不信我倒时就说是你送的!”
燕珣看我一眼,拾趣地走了。
我摸了摸脖子,叹了一口气,想着能瞒一时便一时吧,原先是冬季,围着它倒不觉得什么,先天气见暖,总是围着,难保旁人不会觉得奇怪。
再说这条纱巾本不是我原先的那条,原先的那条被恭良劫去的那晚不知丢在了何处,现在这条是绍易自城中买给我的,绍易的欣赏水平自这条灰蒙蒙的纱巾中便可窥得一二,也难怪他所有的衣裳全都是清一色的墨绿色,他该是打心眼里觉得这颜色好看吧,毕竟颜好,任性一点也是可以的。
齐权尧率领十万大军及赵国的五万兵马驻扎在封狼山前,战争还未打响,又一道诏令杀的我们是措手不及。
景帝嘉佑四年四月四日,连日子都是这样的不吉利,韩王突然发诏令称,韩国商旅自燕国带回几卷书,书中言辞激烈,对韩族王室大肆**,语言污秽不堪,韩王忍无可忍,令韩骠骑大将军率五万兵马增援齐赵讨伐西燕,称不灭燕国誓不罢休。
消息传来时,我正同燕珣坐在案几前对弈,闻言,我手里的棋子,“吧嗒吧嗒”统统落到了棋盘上。
燕珣握子的手一顿,他抬眼看向我,“将军想悔棋?”
“悔个屁棋啊”,我腾地一下站起身子,“国都要亡了,王爷竟还在乎一局棋的胜负!”
“当然,你我约定好了输了的人在营帐外站一夜的岗”,燕珣一边将落在棋盘上的黑子挑出,一边缓缓道。
我无奈,只好坐下,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下着。
“这韩国突然攻打我们燕国,甚是蹊跷。”我皱着眉头,道,“这韩国虽与齐国接壤,但一向与东秦关系密切,又怎会又突然发兵支持齐国。”
燕珣修长的手指捻住棋子落在棋盘上,他抬眸看我一眼,道:“有何蹊跷,不过是齐王威逼加利诱。”
“韩王好歹是一国之主,岂会这般容易妥协?”
燕珣用手指轻轻扣了扣桌面,催促我赶快落子,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水面上的茶末,饮了一口,方才缓缓道:“本王尚在豫章时,曾听说不久前韩王寿辰,齐太子持重礼亲自祝贺,韩王留齐太**中长谈一夜之久,具体谈了什么本王不知,但听说第二日韩王早朝时,曾向众大臣提了这么一句,偏安一隅,难成气候,合纵伐燕,取而代之。”
闻言,我冷哼一声,“啪”地一声落下手中的棋子,冷笑道:“韩王好大的口气。”
燕珣放下手里的茶杯,扫了棋盘一眼,紧接着下了一子,“将军何必如此气愤,左右不过齐王的计谋而已,韩赵两国利欲熏心,被欲望蒙蔽双眼,自掘坟墓,灭国是迟早的事。”
我握着棋子兀自叹息,“可惜,我们看不到那一天了”,随意地将棋子放在一处,叹道:“现在齐赵韩举三国之力来攻打我们燕国,纵使我们燕国将士个个长有三头六臂也定然敌他们不过。”
“那倒不一定”,燕珣“啪”地一声落下棋子,扬起唇角,轻轻一笑,道:“将军输了。”
我猛地低头看向棋盘,自己的白棋不知何时已被燕珣的黑棋围得死死的,但仍不甘心地挣扎道:“不算,不算,末将方才光顾着同王爷讲话,一时分了心才输的。”
燕珣起身抚了抚衣袖,眸黑的眸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道:“将军技不如人,当该愿赌服输,今晚记得来本王帐前站岗,若是忘了……。”
燕珣哼了一声便大步离去,连一丝狡辩求饶的机会都不留给我。
用过晚膳后,我同绍易一起去查看了一下军营,又绕着封狼群山某一山峰低转了三圈,绍易实在扛不棕去睡了,我认命地回到军帐里卷了个铺盖卷,扛着往燕珣账子去了。
“王爷,末将来了。”
我冲着军帐里喊了一声,半晌,里面才传出一道懒洋洋的“嗯”声。
展开铺盖卷儿,我正欲躺下,面前突然横出一个人头,吓得我一哆嗦,一咕噜地爬起来,脑袋“嘭”地一声撞到什么硬物上,疼地我顿时想骂娘。
我捂着脑袋坐在铺盖卷上哼唧,南荣捂着脑袋蹲在地上哼唧,一边哼唧一边压低声音冲我道:“将军,是不是你调戏齐国太子被王爷知道,王爷同你生气了,所以将军才想出这一招来让王爷消气,将军对王爷真是情深意重,连荣看了涕泗……竖流,那齐国太子算个甚!哪比得上咱王爷貌美如花,花前月下,下,下……。”
“你不信本将让你,下世为人!”揉着脑袋的手一顿,我抬脚狠狠踹向南荣的屁股,怒道:“滚!”
……
第二日,天蒙蒙亮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将我自梦中惊醒,我抬袖擦去嘴角的口水,颦眉望去,见军营后黄沙滚滚似有一批人马正往这边赶来,看衣着却又不想我们燕国的士兵,我登时心里一惊,掀开身后门帷,跑了进去。
我从前曾说过,上天总喜欢与我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玩笑虽小,但亦伤身,且回回都让我尴尬地想要直接撞墙一了百了。
比如说这次,我掀开门帷跑进去时,王爷大人正好从床榻上起来,身上的白色里衣滑至腰间,整个上半身都裸露在空气外,我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艰难地转过身,艰难地往外走去。
燕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那是什么表情?”
我一顿,挣扎着转过身,捂住眼睛,道:“王爷,末,末将不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声音近了一些。
“故,故意看你的。”
“哦?那你看到了什么?”声音更近了一些。
“没,没看到什么。”
半晌,却没听燕珣的动静,我偷偷睁开眼自指缝中往外打量,见燕珣不知何时已穿戴整齐,就站在我身前,我一僵,踉跄着回退两步,燕珣却步步紧逼,俯下身,在我耳边低声道:“你知道本王一向很小气。”
燕珣说完丢下我,大步流星地走了,我呆在原地,尚不清明的脑子转了转,终于明白过来燕珣此话是何含义,脑海里只剩下“斗大”的三个字,完蛋了!
燕珣向来是个有仇必报的主儿,如今被我看了,他还不得寻个机会看回来,而我若真的也被他看了,无非两种结果,一我魂飞魄散,二我拼着与他一起魂飞魄散,但据目测,我一个人魂飞魄散的可能性比较大,是以我越想越觉得自己后景堪忧,越想越觉得自己活该倒霉,拖着步子往账外一点一点挪去。
待我挪出账外,见燕珣只身立于营帐前方,一袭暗紫百花云纹袍,墨黑的发被一顶白玉冠系住,旦看这背影,倒也配得上一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远处一行人愈来愈近,我见燕珣站着不动,好似专门出来迎接他们一样,便放下心来,找了一处木桩,靠着看热闹。
这倒也奇怪了,燕珣虽平时不怎么摆王爷的架子,但毕竟有王爷的尊贵在,我还从未见过他如此对待什么人,更是亲自跑出来迎接。
等到为首的那人勒马停在燕珣面前时,我登时明白过来,燕珣今日为何会这般反常,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燕珣这厮竟也有春心萌动的时候。
只见马上那人一身青烟紫绣窄腰束裙,发丝高束,留一束马尾垂在脑后,灵动的眸静静地望着马前的燕珣,忽而一笑,顾盼生情,英气却又不失妩媚。
“泊桥,去年的那幅水墨山竹画可作好了?我可是等不及亲自来向你讨要了。”
半晌,只听燕珣一声轻笑,“自然,画已成,只等公主为其落笔题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