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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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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夙恩怨,三世烽火,百年荒芜。

南朝天征,北战不休,西犯不止,以致国土满目疮痍,民不聊生,王却不闻黎民悲痛哭号,不见苍生水深火热,不问天下国家社稷,唯纵容豺狼当道,歪风邪气,国雨飘摇。

是以众叛亲离,四分五裂,官逼民反。

是夜,南朝北头山河套一带,云暗星稀,万籁俱寂,万丈碧茵尽数被黑夜所吞没,天辽地阔间唯有猎猎风声,唧唧虫声,以及鸱鸮翱翔的尖鸣声,然而细听,北方火光处却传来或高或低的欢笑声。

循着火光而去,就见偌大军营罗列在蜿蜒溪流边,内外皆有篝火照明,木桩打造成的厚墙绵延十数里,正是南朝驻扎在北头山河套一带的边防。

本该是戒备森严、肃静紧张的军营,在这静谧此刻,却充斥着将士饮酒作乐的狎笑声,以及女子痛苦惊恐的泣吟声。

风,刹那劲凛,挟着磅礡气势震破满天暗云,撕出天际一弯弦月。

弦月如钩,冷锐锋芒,恍若淬毒弯刀,一刀旋过,刹那夺命。

冷冷月色中,就见一抹暗影破空而来,直冲军营辕门,两道银流无声在暗夜中掠驰,喝得酩酊大醉的两名门卫还以为是萤流,完全不以为意,可下一瞬间却忽然双眼爆瞪,气绝倒地,而八方岗哨却依旧无声无息,完全没察觉任何异状,防御之松散,军纪之散漫,可见一斑。

将弯刀反手藏入袖内,暗影再动,却不若先前疾掣,而是光明正大通过虚掩的辕门,走进灯火通明的军营。

偌大操兵场上,就见数百名士兵聚在一块儿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整座军营弥漫着浓浓酒气,而衣衫褴褛的女奴们只能任凭吆喝,颤抖的为士兵们倒酒上菜,任他们调戏摆布,甚至就地狎玩,而远方百顶军帐内更不时传来女子痛苦的悲鸣。

军营不该有女人。

军人更不该背国叛民,奸淫掳掠。

冷眸折射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寒光,却在转瞬间隐没,踩着军用厚靴,一名身着军服的南朝士兵绕过操兵场,笔直来到南方粮帐,随手将火炬往帐内一扔,便掉头离去。

火炬点燃粮草,顺着风势迅速蔓延,相邻好几顶粮帐也遭到波及,八方岗哨这才惊觉事态严重,连忙敲锣示警。

“不好了,粮帐失火啦!粮帐失火啦!”

锣声一响,惊得士兵们个个脸色大变,瞬间酒醒了大半。

“快去打水!打水救火!赶紧打水救火啊!”

锣声连响,愈敲愈急,所有士兵不敢怠慢,连忙推开身边女奴,提着裤子赶去救火,而沈醉在芙蓉香中的飞虎大将军,也连忙提着大刀奔出主帐,暴跳如雷的指挥救火。

眼看火势愈燃愈大,一发不可收拾,唯恐女奴会趁乱逃逸,十数名士兵连忙将人驱赶进北方地牢,只是还没来得及清点人数,岗哨又紧急传来锣响,原来是东方马圈也着了火。

熊熊烈火吞噬着绿草,焚燃着圈栏,眨眼间便成了条巨大火蛇,在暗夜盘据蠕动,上百战马受到惊吓,纷纷昂首嘶鸣,在圈栏内乱踹乱踏。

一边是军粮,一边是战马,全是行军打仗最重要的东西,同时遭到祝融之祸,饶是行军多年的飞虎将军也不禁傻了眼,压根儿无暇细思起火原因,只能赶紧调派另一队人马冲到圈栏外去救火。

只是众人才提着水奔到圈栏外,圈栏一处小门竟忽然莫名塌毁。

上百战马一见有活路可逃,立即争先恐后朝小门外冲去,发狂似地在操兵场上横冲直撞,不但撞破了军帐,踢飞了篝火,甚至还将躲避不及的士兵们踩到了脚底下。

炙亮火光下,就见士兵四处抱头鼠窜,惨叫声此起彼落,不绝于耳,岗哨上的士兵见状,个个吓得目瞪口呆,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而就在这片混乱中,一名士兵却是疾速奔向北方地牢,其势如虹,其速如矢,恍若鬼魅,在火光人影中忽隐忽现,忽上忽下,无声掠过一匹匹发狂战马。

地牢外早已无人看守,而牢内负责看守的几名士兵见情况不对,也纷纷冲上石阶打算赶去救火,谁知才推开地牢外门,一抹黑影却挟着两道锋芒银流,无预警自前方疾掠而来。

“什么?你——”

跑在前头的两名士兵一愣,还来不及看清对方相貌,银流便刭过喉头,刎出两道血泉,两人双眼爆瞪,瞬间颓然往后倒下,将身后反应不及的六名同袍撞得失去平衡,跟着自石阶上滚回到地牢里。

“娘的,搞什么?”

所有人跌得七荤八素,咒声连连自地上爬起,却见两人歪着脖子,喉头正汩汩淌出大量鲜血,早已没了气息。

所有人一愣,本能地迅速抬头上望,就见一名同袍自石阶上跃下。

“你、你是谁?要做什么?”一群人立即提刀喝问,却在来者沉默的注视下,不由自主的头皮发麻。

在火炬的照映下,冷漠的脸庞平凡得毫无特殊之处,唯有那双黑眸凛冽得令人心颤,无波无绪的眸光深邃如潭,冷锐如刀,让人望之生畏,遍体通寒。

来人一步步逼近,所有人也一步步后退,直到其中一人沈不住气挥刀向前,来人才又有动作,只见银流乍闪,在火光照映下反射出两道森冷刀光,原来银流并非萤流,而是两把形体特殊的弦月弯刀。

刀光才过,来人却在六人眼前失了踪影,大刀狠狠砍下竟扑了个空,而电光石火间,银流却再次疾速回旋,宛若游龙奔云,更似箭矢破空,在六人耳边割划出阴戾刀鸣。

铿!

当银流再次隐逝,一把大刀也跟着重重落地,紧接着另外五把大刀也自其它人手中滑落,瞬间坠落至地面,而前一瞬间消失在众人眼中的人影,竟赫然自其中两人身后出现。

冷眸无波,反手将抹上颈喉的双刀利落抽回。

六人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纷纷摀着颈子跪到了地上。

猩红鲜血先是缓缓自指缝间溢出,接着竟溢满整个掌心大量淌下,将藏青色的军服尽数染红,而这一切全清楚映入所有女奴的眼里,以及地牢深处一名北国战俘的眼底。

刀旋刀过,全是一刀毙命,毫不留情。

六人凄惨的死状吓坏了所有女奴,惊恐的尖叫声此起彼落,一群人抱着彼此,全躲到了角落,来人却踢起一把大刀,毫不犹豫朝牢笼挥去,瞬间将锁炼斩断。

刀起刀落,不过须臾,所有锁炼全被破坏,然而被强掳来的女子们却依旧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颤抖的望着来人,畏惧的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走。”一片寂静中,来人终于吐出声音,如水冷凉的嗓音细柔偏高,竟是女性所有。

女奴们瞪大眼,惊疑不定地望着身着军服的那个人。

“沿着木墙往东方走,能跑多快就多快,能逃多远就多远。”冷眸凝望缩成一团的女奴,将手中大刀扔进牢笼。“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若是还想见到亲人,就趁现在走!”

亲人?

一名女奴眼中浮现希冀,下一瞬间竟迅速的冲到大刀边,用尽全身力气拿起沉重的大刀,一马当先冲出牢笼。

接着两名女奴、三名女奴、四名女奴……所有女奴纷纷捡起兵器往外冲,捡不到兵器的,就抽出牢门上的锁炼、冷墙上的刑具保身,眼神再也无惧,反倒充满决一死战的勇气。

就在所有人纷纷外逃的同时,地牢深处却传来镣铐拖地的声音。

冷眸略移,望向远方一名壮汉,壮汉手脚皆被套上镣铐,整个人半跪在牢墙前方,赤裸的胸膛早已被抽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全身上下几乎没一处完好,然而那双藏在血污之下的绿眸,却透出宁死不屈的傲然。

那是北国战俘,只有北国人会被留下一口气,反复遭受折磨凌迟,而南朝人若是稍有不从,就会被人直接夺去性命,就像她的娘亲、她的姨娘,还有她所有的亲人……

寒眸隐隐掠过波光,来人双手不过一扣,两把弦月弯刀竟瞬间合二为一,成为一把回旋刃,自掌心疾速旋向男子。

铿!铿!

两簇火星自男子头顶激散迸射,粗重镣铐瞬间应声而断。

直到瘫倒跪地,男子才惊觉自己竟然没死,而手上铁铐却已断裂。

“你?!”

男子愕然抬头,望向那女扮男装的刺客,后者却单手接住旋回双刀,随即冷漠地转身,转眼间消失在地牢中。

地牢门外,传来成千上百的马蹄声和哀嚎声,整座军营彷佛惨遭敌军压境,连地牢内都能感受到那剧烈震动。

男子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解开脚镣,并凭着刚强的意志走出地牢,然而甫踏出地牢,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惊骇得说不出话。

只见整座军营几乎陷入火海,四处都是战马疯狂奔窜的景象,重伤死亡的南朝士兵随处可见,辕门前方更清楚传来杀戮的惨叫声。

一抹黑影就飞跃在炽焰的火光之中,挟着两把弯刀与上百士兵缠斗,将所有人引到操兵场中央,让躲在角落的女奴们能有机会逃跑。

火光。

鲜血。

哀嚎。

弯刀起落,鲜血喷溅,饮酒作乐的景象已不复见,天地间唯有血腥弥漫,而天上弦月仍然如钩,宛若一把弯刀,冷冷刺入人们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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