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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夜,他守在何桃花身边,窗未动、门未开。一个白髯老者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他警戒着,守在她床边,全身散发危险气息,不准他靠近。
“你是谁?”他的声音充满防备。
“你不是派展封到处找我?”
是他?和桃花短暂交谈过的老爷爷!
老人微微一笑,点头说:“你猜对了,就是我。”他听得见他心里在想什么?!
老人莞尔走到床边,他才要阻止,霎时,他发现自己全身动弹不得。
他心急,眼睁睁看老人在她额上虚点三下,嘴里轻声说:“醒来吧,你的孽债已清,逆天罪已除,往后的日子好好过。”
说完,又转身看他,鹤发童颜的老人家眼光柔和,将他的戾气消除殆尽。“你不相信月光奇迹、不相信鬼神天地?”
“不信。”他淡语。
“你本来应该毁双目、伤容貌,娶凌小卿为妻,终生无子、抑郁而终,而何知辛发疯,享年二十八,但她回到过去拯救了你们两个,未来怎么走我不知道,命运操纵在你们手上,万望善加珍惜。”
“我不信的。”他坚持。
老人没回答,自顾自继续说:“她帮你背了一条疤,她的孩子为你牺牲,她的命差点儿断送在地牢里,但她的苦还没吃尽,未来还有一劫,如果你真心爱她,就时刻守护她,这一劫需要你亲手替她化解。”说着,长袖一挥,兰赫希低头,看见自己和何桃花手上各有一条断掉的红线,飘在半空中。
“这条线要不要系在一块儿,全看你了。如果你还是固执,要把莫名其妙的背叛死扣在她身上,她的牺牲……未免不值。”语毕,老人朝他点点头,然后在他面前,清晰的身子慢慢变得模糊,终至消失。
他怔愣,看到这幕,还能不相信阿然口口声声的月光奇迹吗?
心狂跳,那两条红线还在他眼前飘浮,毫不犹豫地,他走近,抓起红线两端,系在一块儿。
只是一个轻浅的动作,不明所以地,他的心踏实了。
躺在她身边,搂住她的腰,踏实的心、踏实的睡眠,梦里,他和她笑着、幸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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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天明,何桃花又醒了一下子。他知道她不会醒来太久,紧抓住时间,对她说了一百句“我爱你”。
可喜的是,她在入睡前,也轻轻对他说:“我也爱你,不逃避了。”这件事后来被阿然知道,她又暴跳如雷,大骂他一场,把他将军的尊严完完全全踩在脚底下。
“你白痴啊,你蠢猪啊,你的脑袋是豆腐渣子做的吗?她醒来,你应该喂她吃东西,让她养足体力,而不是讲那些没营养的废话!”所以,中午她醒来的时候,他马上喂她喝鸡汤,但他一面喂,还是一面抓紧时问告诉她,他爱她。
他说:“我爱上你,很久很久了,我认真回想过。自己是从什么时候爱上的,我想,是你跪在地上说‘卖身给哥哥考状元’那刻。你两颗圆滚滚的大眼睛盯着我瞧,拚了命说服我自己有多能干,那时我心里想,这丫头身子那么小,哪里藏得住那么多的勇气?”
他又说:“我越来越爱你,可小卿是我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我不能辜负她,这个时代被退婚的女子下场有多惨,你不会不知道,何况中间还卡了凌大人和皇上。
知道吗?我只是吓唬你,就算你不说,我也绝对不会把事情宣扬出去,凌大人是好官,我必须替国家考量。”
然后,“我同娘谈过,娘同意我娶你,她知道我的心情,她不是名门出身,自然不会用那套眼光来看待身份问题,她说她要当好婆婆爱护你,我以为我们会幸福过完这辈子的,没想到事情被我弄拧。”
他说得口干,也不喝水,继续喂她,说下去。“我把对母亲的恨,转嫁到你身上,硬用背叛两字扣住你,不让自己好过,也不许你好过。
“昨日娘回来,她说思念我,我刻薄她,说她放不开这里的锦衣玉食生活,她却笑笑说只是回来看我,并没有住下来的意思,她说,现在的她很穷,守着两亩薄田过日子。但她的丈夫很爱她,这辈子,她第一次认识幸福。
“我怨,生下我,居然不是她最幸福的时候,她说,她爱我,因为我是她的骨血,但她无法爱用钱买下她的爹,没办法爱上这份不属于她的生活。说也奇怪,我对她有很多的恨、但她脸上散发出来的幸福,竟让我无法恨她。”鸡汤喝完了,兰赫希替她擦嘴,看她还没闭上眼,把握机会一直说。
“我逼问过你爱不爱我。你老是笃定回答——不爱,我为这个答案生过很多次闷气,后来索性心一横,擅自决定,不管你爱不爱都无所谓,我爱你就行,所以,我高高兴兴宣布要娶小卿入门,并打算在婚礼过后三个月内,让你当我的新娘子。
“可是阿然说,你爱我啊……这让我欣喜若狂,原来我心底对小卿有顾虑,你又何尝不是顾虑小卿?阿然说,你知道小卿的心底人是知辛,于是回到过去,想要改变历史,我居然误会你耍心机,误会死爱钱的你,为了财富不择手段,我真是小人。”
他欺负她大病初愈,没力气讲话,只能被迫听他不停道歉与诉说心声。
昨天晚上她醒来的时候,他又照旧说过去、提从前,说一堆陈年故事证明他爱她,不虚伪。
他念诗给她听。桃花的书念得不怎样,但诗词多少背了几首,全是他教的,于是她知道他念的全是情诗,证明她在他心底。
他道歉得很殷勤,好像她的心眼很小,说十次不够、说一百次不足,非要一说再说,说到她耳朵长茧才算数。
再然后,就是今天了。
何桃花张眼,兰赫希马上又要演梁山伯大告白,朱德正不爱江山爱美人,李后主的情诗宴……
可这回,她有了力气,他未开口,她先说话。“对不起。”
“对不起?对,我对不起你,我乱栽赃,把你和莫答纳赖牵扯在一起,我……”
他接下她的话,接得顺理成章。
“对不住,我没有保住你的‘贵子’。”她抢话。
兰赫希停顿,听懂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已经走到伤心处,泪水翻下,湿了她的脸颊。
他顾不得她身子虚弱,硬是把她抱进怀中,吻顺势落下,像他的对不起般,亲一次不够,得亲上千千万万次。
“对不起、对不起,我让你受苦了,那孩子是我的错,我应该好好照顾你,不让你承担这些……”
“我不是故意让树干砸到,我不知道逆天的罪那么重,我以为我可以应付。”
“笨,你没办法应付,你是弱女子,这种被天谴的事儿应该留给我去做,不是让你承担,下次有这种事,你要找我一起去做,别自己一个人……”
他又说个不停,何桃花凝联他。这样一个豪迈的大英雄,居然被她折腾得唠唠叨叨、喋喋不休,变成左邻右舍的三姑六婆。
忍不住,她发笑。“你变多话了。”
“我就是要多话,我要不停告诉你,我爱你,不管天荒地老,这句话始终有效。对不起,这些话我应该早一点对你说,不应该使性子折磨你,对不起,我这么坏的人还要占用你的眼睛。我明明识人不清……”
她叹气,扬起笑意。“以后你不能强迫我骑马了,阿然说,少了一只眼睛,没办法目测距离。”
“我永远不会强迫你骑马。”
他心疼,轻轻地触碰她的眼睛,他在那里望见自己的深情,明明还是清澈透亮的双眼,怎就看不见了?
“真的?”
“真的。”他差点儿就要为这种事发誓了。
何桃花松口气,笑出满脸的醉桃花。“早知道这招有效,干么拖到今天,这下好啦,你承了我的情,我又免了马难,这叫两相受惠。”他懂,她拐个弯子抹去他的罪恶。抱她入怀,他抱得她的心、她整个人暖烘烘的。’
“对不起,我应该早一点承认我爱你。”她低语。
兰赫希登时发傻,呆得不像堂堂大将军,像蹲在风灵寺前的小叫化子,一见银子就傻了眉眼。
“真好听……”他喃喃自语。
虽然他早就从阿然嘴里知道她爱他,但听她亲口承认,那种满足感大不相同。
他好快乐,快乐她说爱他,快乐他们手上的红线绑在一起,快乐她为他逆天,快乐她未来的劫难将因为他而化解,这么快乐的日子,怎么可以不喝一盅桃花醉?
“桃花……”
“嗯?”
“我渴了。”
“桌上没茶吗?”
“我想喝桃花醉。”
‘嗯,我知道哪里藏了一大堆。”
“再大堆都会喝完,我们再开一间知辛楼,再聘请一群人为我们酿永远喝不完的桃花醉好不好?”
“好,那赚的银子……”
“通通归你,我的小气财神。”
何桃花笑眯眉眼。原来逆天逆到底,竟是逆转自己的命运,对未来,她又开始有了新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