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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柳于嫣早早就起床了,选件蓝底碎花的洋装穿上。还好去年参加一个朋友的喜宴时买了这件洋装,不然今天就没合适的衣服穿了。
八点不到,她就站在家门前等着。
几位镇民路过看到她,许久才认出原来她是柳于嫣,惊讶又惊艳的赞美声不停落在她身上。
昨晚叶奇磊的话还在耳边,导致她不敢睁大眼或眯起眼看清楚赞美她的人是谁,认得出声音的还能与之闲聊几句,认不出声音的她只好微笑以对了。
镇上的人真善良,她心里既安慰又感动。她觉得剪掉头发、摘掉眼镜、换上裙子后的自己,与原来的自己或许有些不一样,但也不可能会有太大的差别,镇民们的赞美实在有些过头,不过她还是虚荣的觉得很开心。
走出门庭,柳于嫣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短发、小巧的睑蛋、纤瘦身子里在蓝色小碎花洋装下,整个人看起来温婉却又朝气篷勃。
远远的,叶奇磊就看到她了,车子俐落的停在她身边。
“上车吧。”他打开前座车门。
他似乎还在生气。柳于嫣坐进车里,这是她第一次坐上BMW这种名牌车,心情却与几天前的紧张兴奋完全不一样,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呀,今天你自己开车……那位开车的小哥不在吗?”她试着开口,想让车里的气氛绶和一些。
结果证明适得其反,叶奇磊以为她想见黄伟强,原本还算好的情绪立刻转坏。
“你想见他吗?”他绷着脸。
柳于嫣摇摇头,“不是,只是我觉得让你亲自开车带我去配眼镜,似乎不太好,毕竟你是一家大公司的老板,一定还有很多事需要你。”
“我不忙。”他简短的回答,车里又恢复了静默。
“呀……我们要去哪里配眼镜?”她又打破沉默开口问道。
“市区。”
“喔。”又是一片寂静。
柳于嫣决定跟他道歉,“配完眼镜后,也许你不会想再见到我,所以我先为昨晚的事向你道歉,我一向都是笨手笨脚,希望你不要介意。”她的神情极度落寞萧索。
“你在说什么?”叶奇磊转头看了她一眼,她依然低垂着头。
“像你这么一个杰出的人跟我这种又笨又丑、老是出差错的女人在一起,会觉得厌烦也是理所当然的。”她忽地抬头,朝他挤出一个笑容,“我觉得你已经很了不起了,因为剪掉我头发、丢掉我眼镜的人并不是你,你其实不用负这种责任的,可是你还是扛了起来。不过,等配完眼镜后我就得努力工作了,我们大概也就没什么机会见面了,呀——”车子忽然转进路旁并且紧急刹车,完全没预料到这种情况的柳于嫣本能的尖叫一声,两手紧抓住车门把手。
“你想说的就是这些?还有没有想讲还没讲出来的?”叶奇磊神情凝肃的逼近她。
“呀……”她整个背已经贴上了车门,“我……还没想到。”
“那你可以不要说话了吗?”
“呀……”柳于嫣觉得受伤了,原来他是嫌她吵,“我平常很少讲话的,是你都不讲话。”她颇感委屈,“其实你不用亲自带我去配眼镜,我自己一个人一样可以去,不会迷路的。”跟一个自己喜欢,对方却讨厌自己的人在一起,那种滋味真的是五味杂陈,很不好受。
倏地,她的脸被一双大手捧住,被迫仰起,眼前是熟悉的模糊脸孔。
“你可以不要说话了吗?”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缭绕。
“呀?”在怔仲间,她的唇已被他给覆住。
这是她的初吻,就这样在她的视线尚未清明时被轻易夺走了。怪的是她并没有反抗,不是因为他是她暗恋的人,而是她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傻了,一吻结束,她这个没出什么“力”的人竟然也跟他一样气喘吁吁、浑身轻颤,脑袋一片空白。
叶奇磊将额头柢住她的,“这个回答可以吗?我从不吻令我觉得厌烦的女人。”
柳于嫣感觉自己有如飘浮在云端,还因为那一吻在昏眩中,但奇妙的,原本沉甸甸的,压在心头上的大石头此刻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你……可以再回答一次吗?”她的理智尚在飘游,只想再感受一次四唇交接的甜蜜压力。
“当然。”叶奇磊哑声道,再次覆住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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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奇磊为柳于嫣配了一副隐形眼镜、一副无框眼镜,现在她几乎都戴隐形眼镜出门,因为他喜欢她那双明亮大眼,她也更常到黄土平地报到了。
随着广告摄影队而来的是无孔不入的记者,叶奇磊为了不增加小镇及柳于嫣的困扰,在众人面前对她是一视同仁,与一般参观拍摄的镇民并无不同。
不过,柳于嫣已经很满足了,她知道他很忙,她只要能常常见到他就够了,况且他们还常在夜深人静时,偷偷溜出去约会呢。
惟一美中不足的,是她常常感觉到冉清颜敌意的视线,让她觉得颇为头痛。而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另一个即将来临的事情也困扰着她。
昨天叶奇磊普离开过小镇一天,凌晨时才回来。虽然只有一天,但她却觉得度日如年,见不到他的人让她怅然若失,而这也是她担心的开始。
广告拍摄总有完成的一天,等广告拍摄完毕,这些过客走了,这小镇又会恢复到往日的平静,对他们来说,“拍广告”的事就像吹过树梢的风,留下的只剩那随风摆曳过的记忆。
叶奇磊自然也会离开的,台北才是他的家,像他这种年少得志的人事业心重是必然的,她并不奢望他会常常下来这个极南小镇看她。
而她这个恋家癖严重的人也不可能三不五时就往台北跑,可是她真的很不想就这么与他分开,不知道他想过这个问题没有。他一定没想过,因为他总是忙忙忙的,而他们单独在一起时只是彼此依靠着,鲜少说话。
不知谁曾说过——远距离恋爱,十分九离。她叹了声,一睑忧愁。
坐在树荫下,夹杂在看热闹的镇民里,柳于嫣的视线始终停驻在专注于拍摄工作的叶奇磊身上,而他始终未曾回头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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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柳于嫣开始担忧的那天下午,一辆白色宾士驶进了极南小镇,来到黄土平地,开车的是名戴着墨镜的年轻女孩。
即使她戴着墨镜,柳于嫣还是看到了她苍白的脸和红色的鼻头,看起来像哭了很久很久,憔悴又虚弱;而且大热天她竟穿着长袖衬衫。
令柳于嫣不解的是叶奇磊在看到那女孩时,毫不犹豫的就放下手边的工作跑到宾士车旁,不知与她说了些什么,半晌后一脸凝重的抬起头,唤来了副手交代了几句后便与她交换座位,驾着宾士离开了。
在上车之前他曾与柳于嫣的目光相对,她只是一脸迷惑的看着他。
随后地向黄伟强询问那名年轻女子。
“你不知道她是谁?!”他一副不可思议的口吻,看着她的眼神就像她是来自异星球的生物,“史玉琪耶!半年前一出道即创下百万唱片销售纪录的新人耶,红遍港、台两地的偶像实力派歌手,与我们的冉清颜并称‘学生杀手’的红星,你居然不认识她?”
不认识就是不认识,有这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吗?柳于嫣在心里嘀咕着。“她看起来跟你们老板好像很熟的样子。”柳于嫣好奇的问。
“岂止熟,她跟我们老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而且还是老板发掘她出道的,感情深厚得很哪。”
他说得很得意,但她不知道他在得意个什么劲儿。
原来是青梅竹马,难怪叶奇磊一看到她就丢下工作跑过去了。黄伟强的那句“感情深厚”,不知怎的,竟让柳于嫣觉得惴惴不安了起来。
如果史玉琪真如黄伟强说的那么红,那她亲自跑来找叶奇磊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也许是工作上的吧?柳于嫣压抑下那份不安,乐观的想着。
仿佛是附和她的想法,才刚想完,身旁的黄伟强又开口了。
“奇怪,昨天老板才去找她的,怎么今天她就来了?一定是什么事情谈不拢。”他自言自语着。
“你们老板昨天是去找她?”柳于嫣讶异的问。他只跟她说是要回台北办些事情,他指的事情就是去找史玉琪?
“对呀,还是我载他去的……呀!”黄伟强回答完后,突然戒慎的看着她,“你不会跟那些记者说什么吧?我们老板的绯闻已经够多了,要是那些记者知道昨天我们老板特地北上找史玉琪的话,一定又会被渲染成八卦绯闻,不可以告诉那些记者哦,打死都不能说!”他警告着。
绯闻已经够多了?柳于嫣的心冷了一半,她现在才想到自己丝毫不了解叶奇磊的过去。
她从小在小镇长大,鲜少离开过,二十六年的岁月平淡无奇得就像一杯白开水,一眼就可看透。可是叶奇磊呢?他生长在与平凡小镇截然不同的繁华台北,还是一家广告公司的老板,所接触的事物全与她的不同,他是她的第一个男朋友,而她呢?是他的第几任女朋友呢?以后是否会成为他过去式里的其中一个?
“你们老板很受欢迎吗?”她忐忑的问,希望答案是否定的。
“那当然!”黄伟强肯定的说,“他人长得帅,又精明干练,才二十四岁就将‘联奇广告’推上一流的位置,虽然脾气坏了一点,但这种青年才俊哪个女人不爱?倒贴都有。不过我们老板也是很挑的,能跟在他身边的女伴一要有脸蛋、二要有身材、三要温柔不多话,没有这三样条件,就算交往了也一定很快会被甩掉。”他拍拍她的肩膀,“不过你不用担心,虽然你剪了头发又换上隐形眼镜,跟第一次见面时大大不同,但还不到我们老板的标准,他不会染指你的。”黄伟强自以为幽默的说。
接过吻算不算染指呢?要是黄伟强知道他的老板已经吻过她,而且还跟她交往中,不知道会不会吓得晕过去。
而且叶奇磊还小地两岁!天呀,她还以为他比她大,结果是她比自己的实际年龄还要幼稚,而他比实际年龄还要成熟,这真是一大打击。
叶奇磊为什么跟她在一起呢?她长得既不漂亮、身材又不好、年纪又比他大,说温柔其实是懦弱,他要的条件她一样也没有,他是看上她哪一点?
她是他在这索然无味的小镇上的临时消遣吗?她很不愿意这样子想,不过,他的确没说过任何类似喜欢的话,只说他并不讨厌她。
“广告预定什么时候拍完?”她问。
黄伟强蹙起眉头,“应该这两天吧,这个广告是拍得太久了。”
柳于嫣的眼里浮上了雾气。也就是说,她跟叶奇磊的关系有可能即将结束了。
快回来吧!给她一句保证的话,只要他愿意给她一句话,她不安的心就能获得安抚,快些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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驶出小镇,叶奇磊在市区找了间隐密的小型旅社。
拿着钥匙走到房间,史玉琪墨镜下的脸色已经泛青,身子似乎也摇摇欲坠,叶奇磊扶着地躺到床上,并倒了杯水给她。
他的脸色也很难看,从头到尾眉头始终是皱的。
史玉琪已怀了三个月的身孕,要不是她昨天在家里昏倒,只怕还没有人知道这件事,而她怎么也不说孩子的父亲是谁。
叶奇磊愤怒的看着脱下墨镜、一脸倦容的史玉琪。可以想见的,若她怀孕的消息曝光,那些人卦新闻的记者肯定会无孔不入的骚扰她,而她一切的演艺活动也将被迫停止,接踵而来的将是违约与赔偿的问题,这些事会将她毁得体无完肤。所以,这孩子不能留下。
“考虑好了吗?”他冷硬的问。
她飞快的抬起头,激动的又红了眼眶,“我说过我不会拿掉孩子的!”她手防卫的捂着小腹,那里有个刚成形的新生命。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叶奇磊忍不住的咆吼,“你的肚子不可能会永远这么平坦,如果留下这个孩子,迟早会被那些记者发现,还有你的演艺事业呢?那些已经在进行中的计画怎么办?你要将它丢在一旁吗?姑且不论那些为了这些计画忙碌的人,光是违约金和赔偿问题就足以逼死你了,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边尽出一些不用大脑又任性的女人呢?蓦地,于嫣那张单纯羞涩的笑脸在他眼前一闪而过,他烦躁的闭上了眼睛。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才找你的!”史玉琪急切的倾身捉住他的衣服,“求你看在我们一起长大的份上,帮我这一次,拜托你!”
“我叫你拿掉孝就是在帮你!”虽然无情,但他认为这是惟一能解决这件事的方法,趁其他人还没发现的时候。
“不、我不要拿掉孩子,还有别的办法的!”恐慌的心情化成了泪,一滴滴的落出她的眼眶。
“是还有一个办法,告诉我孩子的父亲是谁?”
史玉琪放开他的衣服,巍颤颤的坐回床上,“就算我说了也没用……”
“这我自己会判断。”
“没用的,他就是因为我怀孕了才回到他太太身边去的。”她又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叶奇磊震惊不已,他怎么也料想不到对方居然是一个有妇之夫?!“拿掉孩子。”他的声音冰冷至极。
“不……要……”破碎的声音从她屈起的双膝间传出。
他霍地站起,史玉琪的脸立刻抬起。
“那我不管了。”抛下话,他大跨步往房门步去。
她一听,立刻心慌了起来。他是她目前惟一可以倾诉与依赖的人,他如果走了,她就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不要走——”她啜泣的欲下床追他,蓦地一阵晕眩袭来,她整个人无力的往地上跌去,“呀——”她本能的伸手护住小腹。
听到声响而回头的叶奇磊,看到史玉琪痛苦的蜷曲在地板上的模样,整颗心凉了一半,连忙冲到她身边。
“小琪!你怎么了?”他见她的脸色泛青、双眼紧闭、冷汗不停冒出,十分痛苦的模样,心想,该不会是动到胎气了吧?
“我……我的肚子……好痛……”毫无血色的下唇被她咬破了,一道湿热的鲜红血液沿着她的大腿内侧滑下。
不假思索的,叶奇磊抱起史玉琪冲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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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啾!”柳于嫣飞快的捂住发红的鼻子,小心翼翼的往身后的大门偷觑一眼。
千万不能让爸妈知道她三更半夜还坐在门外,否则准会被抓进去训戒一番,连带的也就等不到叶奇磊了。
她从怀里掏出张面纸,小声的擤着鼻水。他到底到哪里去了?现在都已经十一点多了,难道他令晚不打算回来了吗?
好吧,到了十二点他要是还不回来的话,她就不等他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夜的气息更深沉了。柳于嫣蹲坐在家门口,两手抱着膝盖,侧着脸将头枕在手肱上,望着只有几盏街灯的道路。她瞧得眼睛发酸,等待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凌晨一点,她放弃了等待,失望的回到自己温暖的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