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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大面积广,有充分的空间规划景致,也有严重的弊端。
无论上课还是下课,学生们要找一个教室都不容易。东大在本省另一城市还有分校,而本校三个区单单地铁就绕了多个站点,可想而知,走路得花一番时间。
我们走了十多分钟,终于到达那间修车铺。看到我们来,修车师傅摇头:“收工了,明天再说!”“那怎么行?”我着急地直跺脚,“大叔,您给看看好不好?我一会儿用呢。”
修车师傅拿着扳子敲敲身旁的工具箱:“你们也不看看几点了?再不回家去,我恐怕就吃不上热乎乎的饭了。”
“车都弄来啦,您总不能让我们扛着回去吧!”我一个劲儿地作揖,“拜托了大叔,您给行个方便,撬一下后面的锁就好。”
“那你们也给我行个方便啊。”修车师傅固执地不肯妥协,“今天好歹是周末,谁不想早点收工回家?”
“可您看,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了嘛……”我悄悄地用力掐手背,希望塑造一个泪眼婆娑的可怜姿态。
噗!
在我努力做最后一丝挣扎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很煞风景的轻嗤。我极力控制,不想在关键时刻功败垂成,只得握紧拳头,容忍下去。
“不行,那把锁一看质量就不错,要撬也不是一两分钟的事儿。你们把车放在这里,我明天一大早来了再开工。”修车师傅二话不说,还是绕过我俩走了。
“师傅!你怎么忍心这样子对我们啊!”我连叫几声,都没有结果。扭头再看那个大蛮牛沙瑞星,正懒洋洋骑在车的后梁上,幸灾乐祸地笑。我的目标立即转移,“笑什么?车子你是你搬过来的,不怕白费力气,尽管笑。”
“我不怕。”他摇头晃脑地摆摆手,“既然做了,就没有后悔的理由。倒是你……装可怜装得好失败。”
我不敢置信地讷讷道:“你……说什么?”
“为了博取同情使点小手段无可厚非,但是……”他勾勾手,邪里邪气地一弯唇,“你有没有考虑一下自身的条件?”
这话听着好刺耳,仿佛在提醒我一只乌鸦不该妄想变为凤凰。我千方百计无非是要达成自己的愿望,凭什么要受他唾弃?
我不语,紧抿着嘴唇。
我没有和他斗嘴,沙瑞星纳闷地扬起一边眉毛:“好了,以后做事记得用用大脑,这件事有我搞定。”
“不用。”我倔强地拒绝,“车放到这里,我自己会和洗衣房的人解释。”郁闷完毕,我决定鼓起勇气面对事实。
“又不要我帮啊……”他长长地叹息道。
“不用!”我大声否定,头也不回地往宿舍的方向走。
“喂,你不要意气用事……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沙瑞星那欠揍的嗓音不断地传入我的耳朵,我索性从裤袋里取出剩下的香巾纸,团成两个小团塞进耳朵,拍拍手,眺望灯火阑珊的宿舍区,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哎,虽说必须面对洗衣房的二重唱,我还是胆怯地在宿舍外踢石头块、绕圈子。听说洗衣房的夫妻俩是刘绒绒的远房亲戚,这两人倒没刘绒绒凶,为人很好,也极为健谈,一旦拉你聊起来就没完没了,大小的琐碎事唠叨千遍也不厌倦,所以大家除了拿衣服、被单到洗衣房清洗,谁会傻乎乎送上门去被轰炸?
夜幕下,一栋栋宿舍灯火通明,三三两两的学生络绎不绝。周末本来就是休闲时刻,舍区大门的进出率更是直线攀升。我围绕着附近打转转,格外引人注目。
这时,有人在我的左肩轻轻拍了一下。我掉头看,两眼顿时惊艳地绽放异彩,一位长发飘然的女生抱着本牛皮纸包的厚书,正对我微笑致意。
“天,你是藏碧儿。”我不假思索地报出了对方的名字。
“是我。”藏碧儿格格地一阵轻笑,“你的反应好有趣,我又不是大明星,你会让人误会我有多么了不得。”
“不是误会啊。”我被她友好的态度打动,主动热络地说:“你本来就很厉害,广告学的才女,还是现任宣传部的部长,我怎么可能不认识!”
“谢谢。”藏碧儿甜甜一笑,那笑容恬如甘泉,很是眼熟。哦,肖轻岚,我记得他也是一个笑容不离唇边的人,尽管两人一个是男生一个是女生,但一样出色,一样炫目,若非要说区别,或许,肖轻岚的笑还沾染了一丝暮霭重重的雾气……
“谢我?为什么?”她的谢意让我挺突然,即使我认得她,也没有为此道谢的理由。
“是啊。”藏碧儿说,“谢谢你今天带给轻岚的维他命,那个人啊……”顿了顿,无奈地笑了笑,“别看他在麦克风前很厉害,其实本人呆呆的,天天神游列国,也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你也看出来了吧,他的视力很差,十米以外雾蒙蒙,又喜欢走路看书,幸亏遇到的是你,万一是别人或是机动车……”
轻岚?
她叫肖轻岚的口吻又和佟逸不谋而合,是了,人家是新闻系的三大高材生,彼此之间一定有着不可磨灭的默契与感情,我一个外人又怎么会明白?不过,我拿维他命给佟逸的时候只有猴子在场,藏碧儿为什么知道?
“哦,我打电话给轻岚,结果是阿逸接的,说他在吃维他命。”藏碧儿好像看出我的疑惑。抬手捋了捋耳边滑落的发丝,低声说:“你知道吗?我和佟逸天天守在他身边,都没有你替轻岚想得那么周到。”
“不……不好意思。”我稍稍退了一步。
总觉得藏碧儿的语气有些古怪,她没有埋怨我的意思,却让我有种冒昧闯入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那种错觉。会是我太敏感了吗?不着痕迹地悄悄捕捉她的神态,又并无异样。
“你不用道歉的。”她诧异地扬眉,“我在为自己的失责而内疚。”
“我……”我搔搔头发,干笑道:“哦,好像是这么回事。”
“有时间吗?”藏碧儿弯唇一笑,“我想和你商量点事。”
“找我商量?”我一指自己的鼻尖,“你确定是我?”
真的假的?一天之内,三个我以为今生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大人物,全成了身边的现实人物?“对啊,你叫林日臻不是吗?”藏碧儿伸手拉住我的手,她的手温温的,软软的,如丝绸般柔腻。“可是我……”还要去洗衣房。
“占用一嗅儿,我真的有事拜托你。”藏碧儿松开我,双手合十,作了个揖。
“哦。”我是标准的欺硬怕软派,别人一旦好言细语,就只能举白旗。
以前,小学的好友约我在离家很远的动物园玩,爸妈忙着照顾生病的老妹,根本没时间顾我,孝子乘
出租车不安全,只好徒步走到动物园。可巧,第二天下大雪,我走了半个小时,又在雪地里足足等了一个小时,那位好友都没来。回家后,我陪打点滴的月月也在病床上折腾了两个星期,好友没来看我,裁了又是我主动去找她玩。我原本打定主意质问她那天为什么没来赴约,谁料在她拿给我几个火龙果吃后,竟忘得干干净净,直到毕业两人不在同一学校还藕断丝连,我三五不时跑到她的学校找她,可是不知怎么,碰到她的次数极少。沙瑞星骂我是头重脚轻根底浅的墙头草,告诉我人家这是故意回避,我说什么都不信。后来,我在一次课间聊天中偶然得知,好友那天之所以没去动物园,是因为父母给她报了个美术班,周末两天都要上课,期望她将来做一个有远大目标的人,而我和她的动物园之约无非出自孝子贪玩,无足轻重。至于上初中至高中她和我见面的机会少,都怪我太粘人,和谁要好总是一厢情愿拉着对方不肯松手,好友要学习还要画画,被耽误了时间很烦,才疏远我。
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有骨气,一个比一个有梦想,我呢……学美术没耐心,学乐器吃不得苦,跳舞不能持之以恒,学习提不上劲儿。高三那年,同学们摩拳擦掌地准备在考场上好好发挥,只有我缩在角落里打呵欠。高考结束,便是填报志愿,沙瑞星在填表前那天突然跑来我家问我,将来有什么打算?我以为他又要炫耀自己将会报什么航空航天大学之类的,谁料他告诉我他也选了东大。当然,人家最终是一本,高出录取
分数线七十多分,我则是徘徊在二本边缘,交了钱,勉强够上提档线。
靠,这家伙不是故意奚落我吗?
最初我是死活不去念东大的,沙瑞星那混蛋还敢嬉皮笑脸问:“你不上大学,指望家里养你一辈子吗?”
我抓狂,立即顶回去:“那又怎么样?大不了我嫁人!”
话没说完,就被身后的老爸一鸡毛掸扫上屁股,他那副表情和沙瑞星同仇敌忾,仿佛我是一个让林家恨不得扫地出门的败家子。如此胳膊肘向外拐的家,如此偏心的老爸让我气得大哭大叫,还发生了一幕高考后离家出走的闹剧。我身无分文,在外面被太阳暴晒一顿,顿时晕头转向,最后丢脸地被老妹找到,又是眼泪又是微笑地把我劝了回去。
不过,一看到那个罪魁祸首还在我家悠然地玩游戏,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口不择言地起誓:“我没你本事大,也没到吃家里一辈子的地步,好,我去念东大,还会找个比你强一千倍一万倍的男友,他肯买SWARROVSKI的水晶坠子给我做聘礼,我一毕业就嫁他!”
沙伯伯见我真的恼了,硬要儿子道歉,可恨我爸妈倒是大方,一句“不要理他们孝子间的斗嘴”就放了沙瑞星一命,我欲哭无泪,这两个人到底是谁的父母啊?忆起陈年旧事,我的心情一下子低落起来。
到舍区旁边的一家小卖部落座,我拿着饭卡刷了两次,端来两杯奶茶放到桌子上,木瓜味的给她,草莓味的自己留下。
藏碧儿有一双修剪得很细致的十指,摩挲着塑料杯,她惊喜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木瓜奶茶?”
“瞎猜的。”我耸耸肩,咬了咬吸管,“什么木瓜啊、橙子啊最保养,我想你们南方姑娘秀气,应该喜欢的。”
藏碧儿眨眨眼,“林日臻……啊,我叫你日臻行不行?”
“当然可以。”我笑哈哈地点头,“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
“那你也叫我碧儿好了。”藏碧儿歪着头瞧瞧我,“我喜欢坦率的人,希望我们可以成为朋友。““真的?”我兴奋得一下子站了起来,“你觉得我很好,愿意和我成为朋友?”
藏碧儿拉我坐下,“让你这么高兴,我有点受宠若惊呢。”
“那么,你要我帮什么?”我没有忘记她刚才的话。既然人家把我当朋友,我希望可以尽量为她分忧。
藏碧儿轻轻啜了一小口奶茶,睫毛微颤,“是这样,下午不有个南航的招聘面试?那是经管系最后一学年的重头戏,他们已经两年没有学生进入待遇好的单位,今年却有个期待值挺高的候选者,也就是跆拳道部部长——沙瑞星,他是匹竞争力强的黑马,好像上周专业考核,他的积分最高,如果能成为南航国际物流的工作人员,经管系低糜的氛围会得到很好的改善。任老师出差前专门来宣传部下任务,要我们和广播社联手搞一个专题播报……”
“这个和我有什么关系吗?”我不大明白,意兴阑珊。
“有。”藏碧儿神秘兮兮地一点红润的唇,“我打听过,你和沙瑞星都来自Z市,两个人还是从幼儿园到高中的同学,一定很熟,对不对?”
“熟到烂。”我的下巴枕在指尖交叉的关节上,喃喃地说。认识沙瑞星,不是我的错,那家伙非要阴魂不散地在我家进进出出,我有什么办法?
“啊,很多人告诉我说,沙同学的性格比较……不好琢磨。”藏碧儿斟酌了半天,吐出几个词,“如果我直接找他商量,不晓得会不会造成逆反效果,既然你们是老朋友,说起话来肯定方便,能不能……”
藏碧儿话还没说完,我嘴里的奶茶差点喷出来,为了不失态于人前,我赶忙背过身子一阵狂咳。对面坐着的藏碧儿吓一跳,以为说了什么刺激我的话,转到这边一个劲儿道歉,轻拍我的脊背,为我顺气。
“你还好吧?”
“没事。”我擦擦嘴角的奶茶,强自镇定,“碧儿我告诉你,沙瑞星对才女一向敬重,你直接去找他问就可以,我去反而坏事。”
“为什么?”
“别看我们是老乡,实际上关系不好。”我摆出凝重的脸色,“人常说:老乡老乡,背后一枪。我和他斗了不是三两天,替你找他,那你们不是给他的第一印象就不好?所以,这件事我爱莫能助。说别的,你尽管开口,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帮。”
“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找你。”藏碧儿失望地扁扁嘴,“任老师就快回来了,可我们还没有一点头绪。”
“抱歉。”我咬咬嘴唇,“除了这件事,我都可以帮。”
“别的事嘛……”藏碧儿思锁片刻,“日臻,既然你不能帮我联络沙瑞星,那能不能帮我照管一个人?”
“谁?”我茫茫然地问。
“肖轻岚。”藏碧儿甜甜一笑,“最近我忙着筹备这个专题的宣传,中午不能陪他吃饭,轻岚的身子不好你也知道,放他独自吃饭,他一定草草了事,所以必须找个人管束他。这个忙,你一定可以胜任吧?”
“啊……去陪肖轻岚吃午饭?”我以为自己幻听了,这么简单的美差,也有一天能降临到我这个衰星高照的人头上?
“不难,是不是?”藏碧儿拿出一个小卡片给我,“这个是他的食谱,按照上面的菜色或买或做都可以,你会不会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