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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复健室内,窗明几净,采光充足,设计成相当柔和的模样,就是为了让每个历经重大意外的伤者能在最舒适的环境中努力复健、努力恢复健康,走出自己的路。
郑晓晴也不例外,她在这里展开了她生命中一场最重大的战争——身体历经了前所未见的痛苦,比在大火中还要痛,比在那长达数个月的治疗过程中所经历的种种还要痛!
她踏进复健室时,不知道自己得花多久的时间才能完成这项艰钜的任务,才能摆脱火灾在她肉体上、在她心里留下的阴影。
她不能自已的叹息,甚至为了茫茫的将来,颤抖的吸了一口气。
医生说了,烧伤留下的影响不只是外观,在这个时候,长相变成怎样还是其次,最恐怖的是因为皮肤坏死、关节处缺乏皱褶,或者皱褶根本消失,导致关节无法正常活动、行动不便,这个问题比长得好不好看还要严重。
也因此,受伤前可以像只小鸟一样在舞台上快乐飞舞的晓晴,现在连动都有困难,她只能很僵硬的走着,甚至连走动都有困难。
她记得当她第一次走进复健室,开始利用复健器材进行复健,练习弯曲手肘与膝盖的关节时,她痛得大叫,那种拉扯肌肤的恐怖折磨让她在第一时间就想放弃。
她觉得自己完蛋了,怎么办?根本动弹不得,不只手臂与脚,甚至连手指也是如此。
她到底要怎么办?谁能告诉她?谁能救救她?
复健时,睿宇、干妈、爸爸、弟弟都会轮流陪在她身边,可是她反而觉得,有他们在,有这些她这辈子最爱的家人在,她觉得压力好大,因为她必须忍着泪水,不让他们为她担心。
这一天,睿宇陪着她,她利用辅具想练习膝盖的弯曲,每动一下,就像针刺,拉扯着那火烧过后,新生的肌肤。「啊……」
梁睿宇在一旁看着,一直不能自己的握着拳头,在一旁又不能帮忙,更不能开口要她别做了,这样就好了。
郑晓晴好痛苦,她含着泪,痛苦的反覆做着每一下动作,她不想再做下去,却又不敢停。
她会自我放弃的想,为什么上天要让她存活下来,忍受着这样的痛苦?为什么不干脆让她在大火中烧死就算了!
在睿宇面前,她特别没有故作坚强的能力,做着做着,她就哭出来,泪水一滴一滴掉落,掉在地上,掉在大腿上,掉在辅具上。
梁睿宇看着,眼眶也红了,他伸出手,想叫她别做了,叫她放弃吧!反正这辈子他会永远照顾她,她是好是坏,能不能恢复,都无所谓了。
可是他知道,她不想这样啊!
记得晓晴出事之后,舞团就将晓晴解雇了,那时的她哭得好惨,好像一辈子的梦就这样破碎了。
手僵着,完全没有办法将要她放弃的话说出口,梁睿宇眼眶一红,泪水就这样难以控制的掉落。
他撇过头,不想让她看到,让她更难过。
他站起来,「我出去一下……」
郑晓晴看着他,停下了自己的动作,看着他高大的身躯站起来,往门口走去,她目前行走还有困难,无法跟上前去,可是她可以听见梁睿宇在外头的一切反应。
他在外头,先是想要平抚一下情绪,却发现他痛苦到几乎无法呼吸,每一下呼吸都好沉、好重。
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他害的……
他气自己为什么没有把她救出来?为什么要让她孤独的一个人在火场里面,导致现在受到这么重的伤?
为什么……为什么……
「啊——」他大吼一声,愤怒的抡拳捶向墙壁,一拳接着一拳,打到手都流血了还不停,他根本感觉不到痛,因为他的心更痛。
打到全身筋疲力尽,他全身一软,就这样坐在门外的墙角,他瑟缩着,全身发抖,不禁痛苦的哭泣。「呜呜……」
梁睿宇不知道他怎么承受得住这一切,但相较于晓晴承受的,他尚不及千万分之一。
晓晴更痛苦啊……
此刻的他竟然真的无能为力,他不知该怎么帮她,这恐怖的复健之路,他只能在一旁陪伴,无法分担她一丝一毫的痛苦;她每一声痛呼,每一滴因为疼痛而流出的泪水,每一次复健时额头上满是疲倦的汗水都让他心痛。
他到底该怎样才能帮她?
过了许久许久,他努力擦干眼泪,用手背将不断涌出的泪水擦掉,他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够了,发泄够了,他站起身,回到复健室内。
郑晓晴看着他,眼神里净是着急与心酸难过,完全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梁睿宇走向她,蹲下来,拿起一旁的毛巾,擦拭她脸上的汗水,还有那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的泪水。
他轻柔的举动让她再度落泪,近距离,她看见了他又湿又红的眼眶,甚至看见了他拳头上的伤,她的泪水不断掉落,「睿宇……」
她知道他刚才一定是在外面哭泣,她知道在这段时间,他受到的压力比谁都大,他一直把没能将她救出来的责任扛在身上。
她从未怪他啊!她知道在那样的情境下,任何人都会做出那样的选择,更何况是他。
原来这辈子不只她将永远背着伤势活下去,连他也无法放下心中的歉疚与悔意。
这时,梁睿宇开口了,「晓晴,我知道这很辛苦,可是为了能够重新开始正常的生活,你要忍耐……」
他落泪,她也不能自己的哭泣,噙着泪,她点点头,「我知道,我会忍耐……我会忍耐……」
梁睿宇摸摸她的脸,眨眨眼,不希望自己的泪让他无法看清楚她,「这辈子我都不会离开你,就算你不答应我的求婚也是一样,不管未来会怎样,你都有我,我都不会离开你。」
郑晓晴痛苦的哭泣着,此刻的她又感觉到身体的痛楚;此刻的她全身疼痛,尤其是手脚以及咽喉。
「不管以后会怎样,我都可以帮你扛起来,我对你的爱永远不会改变,我发誓,你要相信我,我有这样的决心。」
她摇头,哭到不能言语,她现在变成这样了,以后还能怎样?她能不能再站起来、能不能再自由来去,她自己都不知道了,怎么能够拖累他?
梁睿宇声音温柔,眼里净是深情,凝视着她,不因为她脸上的伤势而有丝毫的迟疑,甚至他用行动证明自己的心,用手轻轻抚摸她脸上的伤,这让她不能自己的发抖。
「我可以背着你,看你想要去哪里都行;我也可以带着你,去你想要去的地方,只要你说,我就带你去。」他的声音粗嗄,满是泣音,「我可以给你一切,因为我爱你……」
「睿宇……」
「可是我不能帮你!」他声音一扬,痛苦呼喊,「就这些事情,我没有办法帮你!我知道你很痛,我很想……很想帮你痛,甚至把所有伤势都放到我身上,可是我没办法……」
郑晓晴痛哭,「睿宇……睿宇——」
「我很想由我代替你受这些苦,代替你躺在火场,如果我可以选择,我愿意用一切来换这个帮你受苦的机会,可是我没有选择!晓晴……我对不起你……」他不能自己的放声痛哭。
郑晓晴也是,他紧紧抱住她,她也尽她所能使出最大的力气反抱住他,就算身上因此而疼痛也不放手。
她不能放弃啊!
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可以给她一切的支援,可以提供她各种的协助,甚至这些家人可以给她她最渴望的爱,但就这段重新站起来的路,她必须自己走,再痛都只能自己走。
她要忍耐,她要走过去,她说过她是唯一能擦干所有人泪水的人,她不能放弃,再痛都不能放弃。
她要先擦干自己的泪水,站起来:再痛她都要站起来自己走!
她相信她做得到,如果她还有充足的勇气,她要带着所有人,包括睿宇,一起站起来。
她相信,她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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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健这条路竟然是如此的漫长,成果又是如此的有限,一点一点、一天一点,日日的累积,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过去了,每一天的每一点都是如此的折磨,让她痛苦流泪、全身发颤。
但是郑晓晴没再想过要放弃,她知道她死过一回了,在治疗过程中,每次的痛苦都让她死去活来,折磨她到让她认为死了还比较快,现在的不算什么,她要熬过去。
关节的疼痛、新生皮肤的拉扯、重练肌肉协调时的酸痛、手指的僵硬,每一个关卡她都必须跨过去。
一个月后,她开始可以让关节弯曲,这才只是第一关,往后,她还得练习让自己站起来走路,训练大腿肌肉的协调:她还得训练手部肌肉的运用,以及手指的弯曲,抓握、拿取。
每一个看似简单的动作,看似再平凡不过的肢体运用,都成为她此刻最严峻的考验。
复健时,那种痛楚难以言喻,可是她学会了咬牙忍耐,学会了不向痛苦低头,不向肉体的疼痛妥协。
因为她一直告诉自己,她可以的,为了不让睿宇再心疼、再自责、再哭泣,她一定要可以……
每一天缓步的推栘,日升月落,她将全部的生命投注在这场漫长且看似无止尽的战争中,她不能输,不能投降,只能赢,她也必须赢。
慢慢的她可以弯曲膝盖了,可以弯曲手肘,可以站立;新生的皮肤上,原先已经消失的关节皱褶再度出现:她可以走动,可以施力,虽然还是跌倒,但没关系,她可以爬起来。
这段时间,睿宇一直陪在她身边。
她知道他忙,忙着公司的事,虽然干妈自愿回公司帮忙,好让他有多一点时间可以陪她,可是毕竟干妈年纪大了,公司的重责大任还是落在睿宇身上。
但是睿宇不说一句,在处理完繁忙的工作后,就是到医院来陪她,陪伴着她走过复健过程中每一个难以跨越的障碍,听她诉说着复健过程中每一段痛苦的经历,听她抱怨,听她开心的说着自己的进展,有时,也一起哭!
睿宇对她已经好到不能再奢求了,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患难见真情,经过这一场此生最大的灾难,她才发现,他们之间变得更紧密;这才发现,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是假的,是货真价实的。
在他面前,她可以不用担心自己丑陋的外貌,因为他毫不在乎。
他不是假装的,面残之后,晓晴觉得自己特别敏感,可以察觉别人眼神里的变化;只有睿宇跟以前一样,看着她,虽然沉默的时间变多了,可是眼神里的关心与喜爱都没有变。
他说:「我承认你以前很美,但现在,我看见了真正的你,原来你是这么勇敢、这么有魄力,很多时候,我都没有时间去注意你现在的样子了……」
愈是这样,她愈心疼他,也告诫自己一定要成功,一定要站起来。
她尤其不能让睿宇一辈子沉浸在自责与痛楚中,一辈子无法自拔!
到了第五个月,她已经进步了许多——
全身上下,只剩下手指关节还无法正常运作,其他地方都已经有很大的进步;她可以站立、可以行走,甚至可以微微曲膝,虽然还无法蹲下,可是多加练习后,总有一天她一定可以恢复正常。
现在就剩下手指了。
医生说手指的关节密,是个很精细的部位,需要多加练习,才能加强协调,于是她靠着特殊辅具,不断的练习手指的伸展。
这天,复健室内很热闹,除了郑晓晴是常客外,还来了一个小男孩,那个孝听说是在家里不小心被热水烫伤的。
那个小男孩也在练习复健,可能是因为疼痛,所以他不停的哭闹,就是不肯配合。
这时,梁睿宇来了,他直接走向在角落一个人乖乖复健的郑晓晴,路过时,也看了一眼那个孝。「今天怎么样?」
她两手握着复健辅具,不停来回按压,反覆练习手指的伸展。郑晓晴看着他,脸上挂上高兴的笑容。「我今天练习了蹲这个动作,手臂也可以弯曲,现在在练习手指。」
梁睿宇点点头,很满意,可是下一秒钟,他吓了一大跳,抓住她的手,因为包着纱布的手已经沾满了鲜血。
他很着急,心疼的低吼,「怎么会这样子?」
郑晓晴笑了,还有点怪他大惊小怪,「没事啦!因为一直摩擦,本来就会流血啊!」
梁睿宇心疼的看着,将辅具拿走,发现辅具握柄也呈现深咖啡色的痕迹,那都是她的血迹。
他立刻站起来,跑到外头去,跟护理站人员借了简单的医药箱,再回到复健室,蹲在她面前,帮她处理伤势。
他将她手里的纱布一层层掀开,看见她手里那破皮出血的惊人景象——烧伤过后生长出的皮肤相当脆弱,为了复健而不断摩擦,自然会流血。
他咬着牙,忍着自己心里的痛楚,帮她处理干净伤口,再上药,然后再将干净洁白的纱布一层层的包裹上去。
郑晓晴看着自己手里的伤,一点都不觉得痛,「其实不用包扎啦!等一下如果继续复健的话,还是会流血啊!」
梁睿宇迅速将伤势处理好,将那沾满血迹,几乎已经转成咖啡色的纱布拿起来,拿到外头的垃圾桶丢掉。
再回来,他蹲在她面前,看着她默然无语。
郑晓晴也看着他,以为他在生气,她先开口,「你在生气吗?」
「没有……就算有,也是在气我自己。」
郑晓晴开心的笑着,「可是你看,我现在的手指已经可以微微弯曲了,我想最多再一个月,我连手都可以恢复正常,说不定到时候,我就可以正常的走来走去
梁睿宇也很高兴,但心里更多的是感慨,「晓晴,你辛苦了……」她真的好辛苦。
这段路真的走得很艰辛,但现在看来,晓晴的勇气十足,忍受一切痛楚,才能有这样的成就。
郑晓晴温柔的笑着,看着他,「睿宇,我也要谢谢你,还有干妈,还有爸爸跟弟弟陪着我,我才能够撑过来的。」
「傻瓜,我说过我只能陪着你,其他事我也都做不到;你很勇敢,你让我感到很骄傲……」
此刻,他们之间的气氛很温馨。
这时,一旁那个小男孩又哭了,郑晓晴看了那个孩子一眼,她站起身,一步接着一步慢慢走上前。
梁睿宇看见她的举动,有点不明就里。「晓晴?」
她对他笑了笑,然后直接走向那个孝。小男孩的旁边跟着一名中年妇女,看来应该是男孩的妈妈。
小朋友大概才四、五岁,腿部出现大面积的烫伤,幸好脸上没有受伤。小男孩不停的哭泣,而郑晓晴知道那种痛楚。
「小朋友,怎么一直在哭?」
小男孩像是耍赖一样赖着他的妈妈,不肯复健,郑晓晴很清楚那种心态——不能走就算了,反正就是不要痛最好。
「会痛……」
「可是你看姊姊,姊姊比你伤得还要严重耶!你看,姊姊的脸、姊姊的手,姊姊都不怕痛喔!」
「痛痛……」
男孩的母亲赶紧劝儿子,「你看人家姊姊好勇敢,你也要勇敢知不知道?」
「可是痛痛……」
「不可以怕痛,你看姊姊的手,因为复健都流血了,姊姊还是不怕痛。」
「好厉害……」
郑晓晴牵着小男孩的手,「来!姊姊带你一起复矫不好?会痛要忍耐喔!忍耐才会好啊!」
说也奇怪,小男孩竟然听了郑晓晴的话,跟着郑晓晴到了辅具旁,开始进行复健。
郑晓晴温柔的陪着小男孩一起做那些对她而言,早就不会再造成身体发痛的复健动作。
这时,郑晓晴看向梁睿宇,「睿宇,你去买麦当劳好不好……等一下大哥哥买麦当劳回来,我们就一起吃麦当劳。」
小男孩终于露出笑容,忍痛开始复健;小男孩的母亲含泪不断向郑晓晴道谢,而粱睿宇则是点点头,含泪的点头。
虽然大火夺去了晓晴美丽的外貌,夺去了晓晴快乐在舞台上飞舞的机会,可是他真的相信,上天不会辜负她的。
这么善良的女孩,他能得到她的喜爱,真的是他的幸运啊!他发誓,这辈子要好好爱这个女孩,绝对不让她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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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突然快了起来,飞快的在复健室里流逝,在每一个艰困的复健动作中流逝。
又是一个月、两个月,好几个月过去了,日推月栘、春夏秋冬,很快的,距离那场大火过去已经一年多了。
郑晓晴站起来了,关节可以弯曲了,手指也可以自由伸展了:她可以蹲了、可以跳了,她的肌肉更有力了,她甚至可以试着做出以前熟练的舞蹈动作,虽然最后是失败,但是她还是好开心。
经过医生的诊断,确定她经过了半年多的复健,已经有长足的进步,未来或许还需要多加练习,反覆的施作这些动作,但现在的郑晓晴确实可以说是康复了。
这半年真的是血泪交加,苦不堪言。
但现在她终于可以享受到甜美的果实,可是下一刻,她还是得回到现实,想想出去后该怎么重新开始,该怎么让自己再度融入这个社会中?
受伤这一年多来,她几乎是与世隔绝,说句好笑的,她甚至可以说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下知外面是不是还跟她受伤前一样?
唉!因为她自己都变了,她变了一个人,照着镜子时,她会努力不去看自己受伤的那半张脸,可是她还是得承认,以前的那个郑晓晴真的在火场里死了;现在活下来的,是个完全不同于以往的郑晓晴。
这段时间,好多人帮她的忙,当然,睿宇、干妈、爸爸跟弟弟是支持她最重要的力量,他们是家人,是她最爱的家人,可是还有许多人也帮她,医院的医生,甚至她还认识了专门照顾烧烫伤布的基金会人员。
记得在复健过程中,她虽然坚持,绝不放弃,可是还是会因为痛苦而哭泣,有时候连睿宇都没辙,只能在一旁跟着哭,然后捶墙壁自残,就是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这时几个基金会的朋友,或许是因为受过专业训练,他们知道怎么安慰她,帮助她重新站起来、帮助她鼓起勇气,继续复健下去。
一个人的起与落,一个人的健康与残疾,一个人的好与坏、生与死,怎么会将这么多人牵连其中?
有时候,她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睿宇当然是最重要的人,因为那一天,她第一次听见他这么无助的哭泣,让她下定决心一定要站起来——她不能让睿宇一辈子活在对她的自责中,她一定要先擦干自己的泪水,然后也擦干他的。
她知道她能够痊愈,得到了太多人的帮助,每个人,不管是像睿宇他们,从此在她身边停留不定;或是来来去去的人,每一个人或大或小的帮助,她都很感激。
最后一次到复健室那天,又碰到了那个小男孩,还有小男孩的妈妈,她跟那个小男孩差了快要二十岁,可却像是很好的朋友。
小男孩复健进展也很快,就跟她一样,尽管复健时会哭,可是不再说放弃。
她知道,因为在复健过程中,他们都抓到一丝希望,一丝未来可以恢复正常,重新走入社会的希望,所以他们都不能放弃。
她跟小男孩的妈妈聊天,那是个慈爱的母亲,可是听说小男孩的家境不好,光是复健就花了很多钱:而家里还有好几个孝,以后也不知该怎么办?但小男孩的母亲没有放弃,坚持要让孩子做完一切必须的复健疗程。
她听着好心疼,却不知该怎么帮忙,一个人慢慢走出复健室,脑子里还在想着这件事。
这时,一个她在这里认识的基金会女性工作人员走向她,郑晓晴对着来人温柔一笑。
「晓晴,要走了?」
「对啊!这段时间……也要谢谢你的帮忙。」
「要加油喔!一定要坚强知不知道?如果你愿意,可以常常来基金会找我,其实我本来还想找你一起去呢!」
郑晓晴不解,「去哪里?」
「小劲家里的经济状况好像不太好,下星期基金会要帮类似这些烧烫伤儿童举办慈善募款会,我本来想说,如果你愿意,就找你一起去帮忙。」
只是还是得考量到晓晴本身也是个刚刚才痊愈的烧伤布,不能急着逼她走进人群,如果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对晓晴造成的伤害会更大的,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没有开口。
郑晓晴想了想,突然很急的说:「我愿意!」
「真的?可是晓晴,你要想清楚喔!毕竟……你也才刚刚痊愈,就要出去面对人群,你真的要想清楚……」
郑晓晴知道,她有点胆怯,可是她更想走出去。
她可以设想到别人对她一定会投以异样的眼光,知道每个人不是以怜悯的眼光看着她,就是以嫌恶的眼光看着她,她已经可以想像到,并因此而感到害怕。
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须站起来啊!
为了自己,也为了爱她的人,包括睿宇。她知道,睿宇、干妈,还有爸爸跟弟弟,为了她,每天长吁短叹,常常躲起来哭泣,尤其是睿宇,他背负着对她的自责,陪在她身边。
所以她必须努力站起来,也帮助这些她爱的家人脱离这一年来的痛苦。因此,她心里的渴望与急切,早已追过了那种忧心与恐惧。
更何况基金会的人这么帮她,而小弟弟又是这么可爱,如果她有这个能力,也应该回镇的。「我想清楚了,我愿意的!我愿意去,就算只是在一旁打杂,也没有关系喔!」她说得很急切。
对方很欣慰的笑了,「看来你很勇敢喔……好!时间就是下个星期一晚上,地点我会再通知你,听说募款会邀请的都是一些大老板,应该对像小劲这些孩子有帮助吧!」
谈了一会儿,两人分手,郑晓晴往医院门口走,来到大门时,她戴上了帽子,或许还是有点害怕被别人看见她脸上的伤。
她往外走,梁睿宇开着车,在路旁等着。看见她走来,梁睿宇下了车,主动迎向她。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摸摸她的头,发现她戴着帽子,梁睿宇压下心中的异样情绪,牵着她的手,带着她走上车。
上车坐定,粱睿宇坐在驾驶座,郑晓晴坐在旁边的位子,上了车,她才将帽子拿掉。
梁睿宇还是没说,他还不知该怎么沟通这件事,不知该怎么告诉她——不要在乎自己的外表,他爱她的人,所有爱她的人,包括他,都不会在乎:至于在乎的人,会嘲笑,会感到害怕的人,可以说是都不爱她的人,她根本不必去介意。
但算了,还是过一阵子再说吧!
但是梁睿宇还是跟她提起自己心里的一个打算,「晓晴,回家好好休息一下……下星期一晚上,你有空吗?」
「啊?」怎么这么刚好?又是星期一晚上。
「我有一个活动要参加,我想带你一起去……」
郑晓晴表情惊讶,有点不敢相信怎么会这么凑巧。
可是梁睿宇会错意,以为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要跨出去。「对不起!当我没说;对不起,我应该再给你一点时间,做好心理准备的。对不起,我忽略了……」
「睿宇……」
「没关系!我们先回家吧!姑姑在等你,郑叔还有你弟也在家里等你。先回家吧!」说完,他开车上路。
郑晓晴看着他,心里真不知该怎么跟他说,说她不全是因为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而是因为那天晚上,她已经有事了。
唉!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