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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十
临近中元节,整个御泉山庄都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味道,宫里的人往往比常人更迷信鬼神,更何况此地几十年前原是战场,自山庄建成以来,各种各样的鬼故事便一直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今年的中元节,与往年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轩辕国当今的天子在此地“读书”,而且还带着几个很奇怪的人,御泉山庄大大加强了戒备,各屋的宫女太监受到严厉的管制。
这样的紧张情绪,再加上中元节即将到来,让御泉山庄的空气几乎都凝固了,宫女们每次出门回来,都要先用铜盆盛水照一下脸,生怕自己带进了鬼魂,而五体不全的太监们更是惶惶不可终日,一入了夜,除了当值的,没有一个敢出门。
最要命的是,晚上居然真的不安静,经常看见影子在天上飞,然后就是禁军跟大内高手的出动,十次倒有八次能逮到人,白天也是一样,已经发生过三四次宫女或者是太监被人打晕剥光衣服藏到某个莫名其妙的地方的事件了。
他们偷偷地问禁军,禁军的回答倒也干脆——闹贼!这里是半个皇城,御泉山庄!竟然也闹贼?不过再往上问就没人肯说了。
“已经抓到七八个江洋大盗了。”宇文寒夜一边替静贞梳头一边说道,已经驱毒整整二十天了,静贞的精神好了很多,已经能偶尔下地走动了,只是还是很嗜睡。御医说是她体内精血不足,气血两亏,贪睡是正常的。
“静贞”侧过头看他,二十天的朝夕相处,两人早已经熟悉了彼此的一切,她也多了很多发现,原本以为又傻又笨的宇文寒夜居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笨,整个御泉山庄的防卫安排得井井有条,那些胆敢闯关的大盗们,连他的面都没见到,就已经被捉了。
他的手还很巧,看了几次宫女替她梳发,居然也学起来了,而且梳得还很好……最最要紧的是,他能看出那些势利的宫女对她的不屑与暗暗的忌妒,也能看出她极力想避免跟那些在深宫中待得太久,浑身充满陈腐之气的宫女多接触。
现在除了替她换衣洗澡的事他不能帮着做之外,梳头洗脸之类的事,他居然一手包办了。
看来……这个傻子是真拿她当媳妇儿看了……
“揪痛你了吗?”宇文见“静贞”皱起了眉,立刻停下来问道。
“静贞”恬静一笑,微微摇头。
“我已经审问过那些大盗了,其中的一个跟十九有些渊源,我一说你的症状他就说了你中的肯定是炙魂,可惜知道了名字也没用,除了十九没人有解药。”
“静贞”转过头,用疑惑的眼神看他。
“你想知道是哪两个字?”
静贞点点头。
宇文将梳子插到静贞的头发上,拉过她的手,在她的手心上轻轻写下“炙魂”两个字。
跟十九有渊源?又知道炙魂?甚至连“炙魂”这两个字都写得很清楚……这个人会是谁?十九可以说是仇敌满江湖,有些渊源的还真的是屈指可数……
“你别烦心了,我们用寒潭驱毒是对的。”以为她脸上的沉思表情是因为担心“炙魂”之毒,宇文笑道。
有你我就不怕。“静贞”勉强地笑笑。
“今天的天气不错,挺凉快的,我抱你出去晒晒太阳?”
我自己走。
“呵呵……好吧,我扶你出去散散步。”
在凉爽的洞内待久了,刚刚一出洞口,南宫添就觉得有些昏眩,该死的,这招苦肉计真的有点玩大了。
“怎么了?”宇文关心地问。
“静贞”摇摇头,事到如今骑虎难下,只能慢慢地把剩下的二十七天熬过去……
广寒洞在御泉山庄的山顶,也是周围最高的所在,站在洞外四下观看,真有一览众山小的气势,今天天气晴好,甚至能看到京城城墙的一角跟城内的部分建筑。
“这山还不够高,日后我带你到五岳抑或是黄山看看,那才叫高山呢。”
“静贞”摇摇头。
“你不喜欢?”
这里最美。
“还会有更美的。”了解她的心思,宇文坚定地笑笑。
更美的?当一切结束,所有的阴暗都面对阳光时……会有更美的吗?
“宇文兄!”
是黎一召,把翡翠西瓜交给宇文寒夜之后,他并没有远离御泉山庄,而是在山脚下租下一间京城内的某位官员的别院,住了下来,每隔三五天就会往山上跑一次。
“静贞姑娘可是大好了?”黎一召熟络地问道,然而在看到静贞时,脸色变了变,但很快恢复如常。
竟然是他?此人是有名的藏家,又不爱花大钱,江湖人称他“宋爷”,经常用银子雇一些江湖中人替他偷盗,也找过她,不过被她拒绝了。这个人为人太不地道,他就是黎一召?看来那个翡翠西瓜,来历也可疑了。
不过南宫添倒不担心这个人是否认出了他,一是她与其人不过一面之缘,而且当时蒙着面纱,与她数度交手的宇文寒夜都没能认出她,此人认出她的可能性并不大;二是此人的身家也不清白,若是拆穿了她,恐怕他不但翡翠西瓜难保,连命都会丢掉。
“嗯,她已经好了很多了。”宇文淡淡地说道,“你这几天最好不要上山了……最近不太平。”
“我来也是要说,家里的女眷说是中元节快到了,我不在家她们害怕,让我快些回去呢。”
“既然如此,黎兄弟就快些回去吧,免得尊夫人惦记。”
这些日子以来,广寒洞戒备极是森严,可惜……只要有人出入,就挡不住某个人,南宫添甚至怀疑,就算是禁止任何人进出,她也有法子化做蚊蝇飞进来。
最近她固定扮演的角色是负责打扫的老宫女,“探听清楚东西在哪里了吗?”
“没有。”南宫添浑然不在意地答道。
“南宫下流已经进来了,你要快些动手,被她抢了先可就麻烦了。”
“她?她要是能把东西偷去,我倒省心了。”
“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将门主的宝座拱手让人吗?”
“做那个门主……真的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吗?你看看师父……她可有一天是开心快活?”
十九放下手中的扫把,走到南宫添跟前,托起她的脸,“告诉我,你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的?是爱上宇文寒夜之前还是之后?”
“什么?什么爱上……”
“别忘了,他是官,我们是贼!”
“我知道。”南宫添别开了脸。
“知道你还要犯这种错!你以为他知道了你的身份还会对你好吗?别傻了!”
“就算是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能好一天是一天!我能快活一天是一天!”
“难怪南宫流会说你……三年前就爱上了那个人了……我一直在纳闷……以你的机灵,怎么会跟他玩了整整三年的猫捉老鼠的游戏……就算真的打不过他,躲着他还不行吗?而你偏偏要跟他纠缠……”说到这里,虽看不清人皮面具下十九的表情,但是她的眼圈却已经红了。
“姐姐,姐姐……你成全我好不好?”南宫添扯着她的衣角,哀求道。
“你化名叫静贞……就是打算要跟他耗一辈子了吧?我竟忘了……南宫添才是你的化名……你原该就叫静贞的……”
“姐姐……”
“你好久没叫我姐姐了……”
“姐姐……”
“既然你叫了我姐姐……我就不能害你……”十九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倒出里面的红色丹药。
“姐姐你要做什么?”南宫添松开了扯着她衣袖的手,拼命向后退。
“听话,把这个药吃了,把毒解了,咱们马上离开这里,翡翠西瓜咱们不要了,门主咱们也不做了!”十九说着一把抓过南宫添,捏着她的下巴,强行撬开她的嘴……
“你要干什么?”从外面巡查回来的宇文寒夜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只见一名老宫女,捏着不断挣扎的静贞,强行往她的嘴里塞着什么东西。
“哼……”十九恨恨地瞪了宇文寒夜一眼,随手撒出一把东西——“想要这个狐狸精,就拿翡翠西瓜来换!”她的声音,竟在瞬间变化成了南宫添的声音!
“南宫添!”宇文寒夜旋身挡过第一波的毒沙,然而,还容他喘息,第二波毒沙便打了过来……十九挟着“静贞”以宇文寒夜从未见过的奇诡身形直扑门口。
“把人放下!”几乎看不清十九的宇文寒夜将腰间的重剑抽出,掷向十九,耳中只听见一声闷哼,待他闪过所有毒沙,冲向十九消失的方向时,只看见了地下的一摊血渍。
“南宫添来了,南宫添来了,她在哪里?她在哪里?”惺帝人还没到,声音就已经先到了。随后而至的是听到消息的黎一召。
“……”宇文寒夜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枉费他自诩是一流高手,竟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人掳走……
“宇文寒夜……你说话呀!”惺帝扯了扯宇文寒夜的衣袖,但很快被机灵的小福子拉住,偷偷地在他的耳边告诉他事情的经过。
“哇……南宫添好厉害,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大盗,竟能在宇文统领面前把人掳走!”惺帝话音刚落,宇文寒夜便重重地举拳,将钟乳石制成的石桌砸得粉碎!
惺帝倒吸一口凉气,看看他的拳头,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再也不敢乱说话,乖乖……那么硬的石桌都能砸成那样……这拳要砸在他身上……
“宇文兄有什么打算吗?”黎一召试探地问道。
“还请黎兄弟借翡翠西瓜一用。”
“什么?”
“黎兄弟放心,为兄定会把翡翠西瓜完璧归赵。”
“其实宇文兄根本不必这样……那个静贞她……”黎一召刚刚说到这里,忽然闷哼一声,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