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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皇宫,忽然见远处有一队人马正在下马,人人穿着武将的衣饰,风尘仆仆的,像是赶了很久的路。当先的一个人,曹尚真眯眼看了看,有些意外。
“老虾米,你何时入京的?”
让他叫做“老虾米”的是川北郡将军王成德,他向来镇守川北郡,除了每年回京述职之外,很少进京。两人私交甚好。
此时王成德也看到了他,忙笑着迎上来,“丞相还是这么爱开玩笑,好歹我手下十几号人在这里,哪有你这样张口就叫外号的?也不给我留点面子。”
王成德天生有点驼背,所以曹尚真初识他时,就给他取了“老虾米”的外号,他听了也不生气,只是哈哈一笑,脾气极好。
但这一次曹尚真笑得并不轻松,他贴近他身边,低声问道:“夜溪有从兵部发调令给你?”
“没有。”
“朝中不是早有明令,外将无令不得返京吗?”
王成德倒有些讶异,“原来连你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回来,是陛下的旨意,四天前送到我那里,让我星夜兼程,务必立刻赶回来,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陛下的旨意?”他的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缝。那个老妖精又在想什么?但嘴上却笑着说:“既然是陛下的旨意那就无妨了,你赶快进去见驾吧,回头来我府上喝酒。”
“把你那些万金不换、孝子贤孙送来的好酒都端出来,我一定要喝到你破产不可。”王成德嗜酒如命,一听说有酒喝,眼珠子都像要掉出来一样。
曹尚真回到府里时,丘夜溪也刚从兵部回来,虽然都是一身疲倦,但他还是先帮妻子宽了衣,主动帮她轻轻按揉着肩膀和脖颈。
“夜溪,你知道王成德回京的消息吗?”他一边揉着,一边低声轻问。
“王将军?”她也很讶异,“我没有叫他回京啊。”
“这事真是蹊跷。”曹尚真皱着眉说,“王成德在川北郡向来无功无过,陛下应该对他不太注意才对,怎么会突然调他回京?近来边关有战事?”
她白他一眼,“你天天看那么多奏折,要有战事,你会不知道?还来问我。”
“就是没听说有战事,所以我才更加奇怪。”
丘夜溪转身问道:“陛下今日叫你入宫,有什么事?”
“什么事也没有。”曹尚真微微一笑。
“没有?”她狐疑地看着他,“没事还叫你叫得那么急?”
“古怪吧?近日陛下越来越古怪,连我都猜不透他安的是什么心。”
丘夜溪哼道:“陛下是只老狐狸,你在陛下面前可不要太放肆了。”
“不对,陛下才不是老狐狸,他是老妖精。”他的用词更狠毒,“狐狸是我,你忘了?你曾说过,天下尾巴最大的那只狐狸就是我。”
“你还真觉得这话是往你脸上贴金啊?”她好笑地回身探向他身后,“狐狸的尾巴在哪里?让我摸摸看。”
“要摸去床上摸。”他抓住她的手,顺势将她拉到床上去。
再熟稔不过的过程,成亲九年却都不曾厌倦。从最初的矜持羞涩,到现在也懂得适时的反击,丘夜溪已经慢慢知道如何在两人身心相融时让彼此放松。
比起被丈夫拥抱着睡觉,她更喜欢将手搭在他腰上,整个身体紧紧的贴到他后背。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脸颊碰触到的柔软和温暖,睡得格外安心。
“记不记得小时候我和你说过,要你晚上和我一起睡,我为你暖脚。”他每说一句话,后背就会有轻微的震动,让她的脸麻酥酥的。
“那么久的事情,谁会记得?”虽然这么说,但她其实在他背后吃吃笑。还记得那时候他说如果陪她睡,她就不怕鬼了,可是他的满腔热情,被她几句冷言冷语骂了回去。怎么也想不到,居然到最后,两人会真的夜夜睡在一起。
曹尚真忽然翻过身,捧住她的脸,眼眸晶亮,“哈,你明明记得。”
“别闹,我想睡了。”她阖上眼,想避开他企图再来一轮的毛手毛脚,但是耳际忽然一疼,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了一下似的。
“弄疼你了?”感受到她眉尖轻颦,他立刻关切地问。
“你做了什么?”她伸手去摸,原本光洁的耳垂上竟然挂了一只耳环,圆润冰凉的手感像是珍珠。
“前两天回来的路上,翠蝶轩的老板拦在我的马车前,哭着求着让我收下这一对耳环。”他笑得得意。
丘夜溪哼了哼,“肯定是有求于你。那种奸商,是为了逃税吧?”
“当然不是。前几日他被同行给欺负了,是我出面帮他摆平的,他不过是感恩而已。”
“这种街头市井之事,你现在怎么也有闲工夫去管了?”她疑惑地抬起头看着他。他向来狡诈,“无利不起早”这五个字应该是就为他而设的。
果然,他悄声说:“我是想,与其花钱给你置办珠宝,不如让他们自动送上门来。你看这一对珍珠成色多好,皇宫中也未必会有。”
“我不喜欢首饰,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伸手要摘,曹尚真急忙按住。
“别摘,这上面我叫他刻了我们的名字,就是想让你留着当传家宝的。”
“不摘我怎么睡觉?”她实在不习惯耳朵上戴这种累赘,小时候娘说没有耳朵眼儿就不是女人,她被威逼利诱才被迫答应扎了耳眼儿。在她看来,扎耳眼儿的痛楚比上阵打仗受伤还要疼一百倍,因为这不是她心甘情愿承受的。
嫁给尚真后,他最喜欢三天两头变点花样送她,珠宝首饰送了有一屋子了吧?但她从来都不看一眼。堂堂兵部尚书,喜爱的是戎马生涯,哪有时间插花点翠?
曹尚真却不让妻子摘下,拢住她的双手,笑着欣赏她耳畔的那对珍珠,“让我再多看一下,白天的夜溪哪有现在这样妩媚?”
她红了脸,“妩媚”这个字眼她从来不觉得和自己有关,不过听他这样一说,就是再不喜欢甜言蜜语也会觉得心花怒放。
她只好任由他去看,腾出一只手摸着他光洁的下巴。想想时间还真是奇妙,一转眼居然已经嫁了他九年。如今都老夫老妻了,怎么彼此还看不倦?他这张骗死人不偿命的俊脸,好像和岁月无缘,直到现在都还清俊得与二十出头的酗子没什么区别。
他张开口,咬了她乱乱摸的手指一下,“夜溪,知不知道陛下今日找我说了什么?”
“什么?”她随口应着,也没有太在意。
“陛下问到我和你的感情如何,问我有没有想过再娶一房。”
闻言,丘夜溪倏然瞳眸紧缩,撑起身一手卡住他的脖子,厉声问:“你做了什么?”
“冤枉啊,老婆大人,我什么都没干。”曹尚真连声喊冤,虽然知道她不会真的对自己下手,但那纤纤玉指卡在脖子上的感觉也着实不好。
“没有?”她盯着他,“若没有,为什么陛下会这样问?是不是你招惹了哪家姑娘?”
他叹了口长气,“有句话是老生常谈,但是老婆大人要是忘了,我不怕再说第一百零一遍。夜溪,我这身子,这辈子除了我娘之外,只被你一个女人见过。女人的身子,我这辈子也只见过你一人的。我对收集钱财有兴趣,但是对收集女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那陛下为何会这样问?”她当然相信他说的话,不过陛下今日的举动古怪得让她不安。
“反正陛下说什么,我都会替你否决掉。你看为夫我是不是很乖?所有事情都会一一向你报备。”他讨好的一笑。
“真的所有事情都会和我说吗?”丘夜溪哼道,“楚长烟被你外放很多年了,还不准备起用他?每次梦娇见到我都欲言又止,显然是想问他的近况。她都这么大年纪的姑娘了,一直顶着压力不嫁,你也不为她想想?”
“堂堂公主的婚事岂是我能做得了主的吗?”曹尚真向后一倒,脱离开她的桎梏,“更何况楚长烟那个人我就是信不过,才不会在陛下面前为他说好话。”
“小心眼儿。就为了他当初算计过你就记较到现在,可是这世上有几人算计得过你的?”丘夜溪戳了戳他的胸口。“你还怕他抢了你现在的地位吗?”
“怕他来抢你。”他笑着将她拉倒,啃吻着她的唇瓣,“其实我不怕别人抢我什么东西,最怕的是你被抢走,哪怕是这丞相不做了,我也无所谓,但是你若被人抢走了,我就活不成了。”
不知怎地,他的这句话说得她心头一疼,主动响应起他唇上的热度,将双臂圈紧,整个身子都交付予他,任缠绵的汗滴湿润两人的眉眼。
这个傻瓜,在外头那么精明,怎么偏偏在她面前会说出这样愚蠢的话来?她的身心早就给了他,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抢得走她呢?就是天崩地裂,也不能将她从他身边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