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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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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讨厌你!”

第一次冲着韩孝哲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郑明月不过才十一岁。按一般的说法,也就是小学四年级。

“什么?数学居然不及格,臭丫头,你不想活啦?!”

郑妈妈会这么不顾形象地对着女儿大吼大叫是有原因的。你想想,才四年级,明月的学校五年级才教英语,现在她学的不过是语文和数学而已。小学生语文八九十分是正常水平;数学,更是不能低于七十分。四年级数学就三四十分了,五年级不就二三十分了?五年级二三十分,依此类推,初中预备班一二十分了,那到初一,就是个位数的分数了。这样怎么考大学啊?不,在考上大学之前,高中能不能考上还是个问题。换句话说,即使她女儿勉强考上初中,怎样保证初中不留级还是个大难题。

“明月,又惹你妈妈生气了?”难得准时写完东西保持清醒走出书房的郑爸爸一下楼就看见郑妈妈双手叉腰,呈圆规状霸着客厅的一角。明显地,又被女儿的成绩单惹火了。

“是啊,你看看你的宝贝女儿,考的什么好成绩!”郑妈妈三步并两步走到客厅一角,捡起刚才盛怒之下被她团巴团巴扔得老远的考卷。

“呵呵呵……”即便是温和如郑爸爸,在看到女儿卷子上那此起彼伏的红色大叉叉时额头也不得不多生出几条青筋来。

想想他小时候,虽说偏文不偏理,但小学数学,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他女儿能连着错那么多,还真不容易。

郑明月一脸心虚地看着爸爸。妈妈要是生气了,顶多骂骂她,她不会怕,不就声大了点吗?爸爸要是生气了才可怕。平时越是温和的人发起脾气来说不定就越可怕。

“你这丫头,真是把我气死了!你看看,这道题,《一课一练》上明明有道一模一样的,你不记得我还记得。我当时教你教了半个小时教得都快吐血了,没想到你还是给我做错。”郑妈妈一看到女儿就来气,不等丈夫表态就扯起她的耳朵大声撕吼。

呜哇C痛好痛!

可是即使痛死掉了,郑明月也不敢把耳朵扯回来。甚至连叫也不敢叫,因为她一有所动静妈妈就以为是反抗,那只会惹得她更生气。所以,她只好眨巴着眼向爸爸求救。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们家明月笨你又不是不知道。”虽然当着明月的面说这话有一点不好,但女儿啊,我是为了救你的……耳朵啊。郑爸爸拍着老婆的肩安慰她。

“气死我了!为什么都是我生的,明源和明珠就不一样?明源还有点偏科,明珠就强多了,从来没有九十五分以下的分数。他们两个都用不着我操心。”被点到名的两兄妹原本还在客厅看电视,为避免殃及池鱼,不知什么时候跑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你看别人家的孝,哪个都比这臭丫头聪明。李太太的女儿不但成绩好,还会弹钢琴,人家钢琴老师夸她弹得好;张太太的女儿,成绩一般,可是人长得可爱,还在学民族乐器,现在都考上艺术团了。还有人家王太太的儿子,长得没有我们家明源好看,可是市里面的朗诵比赛得了第一名;还有得了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冠军的向太太的儿子……”要是郑妈妈能稍稍体谅一下丈夫的耳朵和在客厅里苦站半天的二女儿的话,就不会像水利站开闸放水一样哗哗哗讲个不停了。

郑爸爸看妻子说着说着说到别家的孩子、说着说着说到别家的大人、说着说着说到最近发生的新闻就知道她已经放松了警惕,注意力被转移了。于是机不可失地抄起茶几上的茶杯,递到她手中,“你说陈太太家孩子,上次来我们家的时候不是还是儿子吗?怎么这么快就变成女儿了?”难道相处久了,自己老婆喜欢给大儿子穿女装的习惯也传给了陈太太,把儿子打扮成女生了?

“傻啦你?陈太太生的本来就是女儿。”站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郑妈妈索性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继续张家长李家短。

郑爸爸见状连忙挥挥手让站了许久想动又不敢动的女儿撤退。此时不撤,更待何时。当然,他没有忘记伸出两个手指晃了晃。

哇靠!两个小时,老爸,算你狠。

现在这种时候,晚跑一步就有被老妈抓住的可能,到时候不光是骂骂就完事了,老妈还会动员七大姑八大姨一起出来给她洗脑。一想到上次被喷了满头满脸大蒜的口水,想擦又不能擦的情景,郑明月不由得一阵恶寒。她飞快地拿起卷子向大门进发。

郑爸爸比划那两个手指代表什么意思呢?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出的主意:考试差劲的家伙要把考卷高高举起在头上,然后在自家大门的院子正门面队大马路的地方站着。一,就是一个小时;二,就是两个小时。这项惩罚还有一个极其动听的名字:大红灯笼高高挂。本来分数就难以见人,现在还要高举着怕别人看不到。该死的!究竟是谁出的鬼主意。

“明——月——好好举着哟!”明源从二楼的房间探出头,格格笑个不停。

她转身狠狠盯了幸灾乐祸的家伙一眼,继续承受着苦行。

郑家住的是一座超超超小型别墅,说大不对,说泄真对不起别墅的名号。正对小路的前院经过郑妈妈的巧手装扮,还真有点欧洲庭院的风味。不过郑明月现在无暇欣赏风景,她是正对大门站着的,虽说不是川流不息人来人往的大马路,但并不代表没有人会经过,而且经过的人多半是同一个小区。所以每当有人经过看到高举着的卷子而掩嘴偷笑时无疑是对她的一次折磨。

郑家的明月,隔一段时间便会被勒令拿着卷子在门口罚站,这已经是整个小区人尽皆知的事了。更有好事者,把它列为小区十大奇观之一。

究竟是谁想出这个馊主意的?抓住他一定要让他不得好死。

看来她大概是忘了,好死不死想出这个点子的恰恰是她自己。遥想当年,郑明源考砸一门功课时,郑妈妈气得直跳脚。正是这位大小姐,凉凉地看着电视里高举考卷跪在地上的男主角建议妈妈让哥哥也如法炮制。后来在郑妈妈的冥思苦想下,经过改良,才有了今天的终极无限升级版。明源自从站过一次之后就改过自新了,再也没有砸掉一门。倒是她,这项行动的创始人,如今不得不自己种的苦果自己吃。

“明——月——有一个人走过来了哟!”郑明源的心眼也不见得海阔天空,有时候比针眼还小。

“郑明源,你想死啊?!”要报仇的话,一次就够了吧,犯不着三番五次地找茬,时时把有人经过的事拿来汇报给她听。

“那你上来打我啊!”看着妹妹咬牙切齿的模样,明源心里乐开了花。

“哥,你说今天会有多少人路过?”郑家最小的孩子,郑明珠,此刻和哥哥一起趴在窗口观看二姐罚站。

“不知道。”明源打了个哈欠,“我好困,要去睡午觉。你继续数,等我醒了告诉我。”

“好。”这个孩子,还真是乖得离谱。也比明源有点良心,至少在心里替在院子里苦站的姐姐觉得可怜。

“明月姐,又有人过来了耶。”明珠用手指点了点,一个、两个、三个,好多哦。

让她死了吧!居然是小区里老年人活动中心的一群老头老太。这些年纪一大把的爷爷奶奶们,从来没有在家里好好休息过,尽是组织大家搞些健身运动。还喜欢慢跑,就是和走路没什么区别的慢跑,专挑经过她们家的路线。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没听见没听见,什么也没有听见。听到渐近的脚步声,明月低下头,死死闭上眼。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没听见没听见,什么也没有听见。她继续低着头自我催眠。

“哟——明月,这次又罚站了啊。”

没听见没听见,什么也没有听见。死老头,跑得那么慢干吗?快点跑完拉倒。

事实证明,越是想忽略的东西有时候越是难以忽略。

“四年一班……郑明月……三十六分。”

谁啊?谁在那边乱叫?她吃惊地睁开双眼。

嗯,是一双耐克球鞋。不对,耐克鞋能说人话吗?往上,一条深色牛仔裤,再往上,一件休闲外套。视线的最后,定在了一张颇为俊俏的面容上。

这个好看的男孩子是谁?从来没有见过。一时间,郑明月忘了作出应有的反应,而是呆呆地望着他。

可是这好看的男生不但没有作自我介绍,反而对着众人喊道:“三十六分……该死的……这个人居然只考了三十六分!”

猛然间意识到他的行为会为自己带来更大的尴尬,明月皱起了眉头。除了最开始那次,还没有哪次罚站让她觉得脸皮如此之薄。

被一个长得不错的男生当做哥伦布新发现的大陆般对待,况且不是善意的那种,任谁都不会觉得好受。

火辣辣的刺痛涌上脸庞。

可恶!

“三十六分,开根号乘以十才及格耶!真是好笑。”那男生还不打算放过她,加大了嗓门的音量,俨然把她当成了动物园里的猩猩。

是可忍孰不可忍。就在明月想要奋起反击的时候,听到一下重重的拍打声。

“闭嘴!吵死了!”狠狠捶着男孩头的,是一个比明月和他都大的女生。穿着淡蓝色和白色相间的高中制服,看上去十分漂亮。

“好痛!臭孝美,你敢打我!”

“兔崽子,叫我姐姐!”

“干吗叫你姐姐,你哪里有姐姐的样子?”

“那是因为你完全没有当弟弟的样子。”“啪!”又是重重一下头捶。

好……好厉害哦。郑明月不禁吞了吞口水。

外表那么柔弱、那么小女人、那么纤细的大姐姐,打起人来竟然那么有气势。

哇塞!酷毙了。

“啊,不好意思。”女生注意到了仍然高高举着卷子的明月,“我们家孝哲就是这个样子,遇到成绩没有他好的就会去嘲笑人家。”微笑着用力按住弟弟的头,“也不想想他明明笨得要命。”

“我哪里笨啦,死孝美!”一听到贬低自己的话,韩孝哲奋力挣扎起来。

“哪里不笨啦?蠢猪。”韩孝美用力扯着弟弟的耳朵。

“哎哟哟C痛好痛!”

“知道痛了是吧?”那个女孩子眼泪都快要飞出来了,他的笨蛋弟弟还猛戳别人的痛处。

看到不远处的父母在挥手招呼姐弟俩过去,她温和地向明月告别:“对不起,我代弟弟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介意。我们有事要先走了,再见。”然后恶狠狠地拎着弟弟的耳朵走了。留下一脸茫然的郑明月继续完成未完成的任务。

“干吗要跟她道歉啊?”

“说你是笨蛋还不承认。”

“哇啊啊……我的耳朵!”

那对姐弟的声音渐渐远去了,郑明月慢慢松了口气。两个小时的罚站时间经过陌生姐弟的一次打岔,很快走到了尽头。

郑明月在脑袋里折腾了半天,思绪怎么都还离不开那对姐弟。幼小的心灵里,已经完全把姐弟中的姐姐划分为救世济贫的侠女。至于弟弟,长是长得还可以,但是那性格,是肯定挤不进大侠里的了,当店小二又委屈了那张脸。当公公?不行不行,想想太可怕了。

土匪一类的差不多。虽说电视里的土匪都长得不怎么样,但偶尔还有两个长得像样点的土匪出来。嗯,就给那个讨厌鬼凑合凑合一个土匪头子当当算了。

“哇!这锅子好重,里面放了什么?”

怎么会有土匪头子的声音?

“哑铃。”

“这么重,我不搬了。”

没错,这种口气,确确实实是土匪头子没错。

“死小子,让你搬你就搬,再重也要搬!”

咦?侠女姐姐也在?

“啊!你又打我!”

“没错,不行吗?”

这么说他们根本没走远?一转头,明月不禁目瞪口呆。不知什么时候隔壁停了几辆大卡车,正忙着往屋里搬东西的,除了物流公司的员工外,还有一对中年夫妇和那对姐弟。

看他们这架势,难道是在搬家?

不会吧?!难道说,以后要和土匪头子做邻居了?

跟这种人做邻居?

抬头看看手表,时间到了,可以回屋了。

“喂!”

手举这么久都麻了,不过也顾不得揉了。

“喂!我叫你呢!”

腿站了那么久也好酸,算了,可以动就行了。

“喂!我在叫你,你没听见吗?”

回屋回屋回屋……

“我说,那个三十六分的。”

回……

“你有什么事?”板着脸来到土匪头子身边,郑明月一脸阴云密布。

“就是你,害我搬了好多东西。”

“干我什么事?”

“怎么不干你的事?要不是你的卷子,我也不会被孝美骂;如果不被孝美骂,我也用不着搬这么重的东西。”本来都说好把重的东西交给搬运人员的。可是孝美一发脾气,就把那些表面上看起来很轻,实际上重得要死的东西扔给他了。

郑明月认真打量起眼前的男生:衣服因为重体力劳动而不再整齐,头发也乱了,脸颊上还流着汗水。耳朵肿得像两片芭蕉扇,吼起来大大声的,发脾气的样子和歇斯底里的老妈有得一拼。她当初怎么会觉得他还不错呢?

“我说话,你听见没有?”

“啊?”什么?她又漏听了什么?

“我说,为了弥补我的损失,你就从今天起做我的奴隶。我叫你向东你就向东,叫你往西你就往西。听明白了没有?”

“……”敢情他真当自己是土匪头子了。

“喂!听我说话,不要老是开小差!你上课一定也经常开小差。”

“你才经常开小差。”他怎么知道她经常开小差?

不想再和土匪头子说话了,郑明月现在只想回家好好休息一下。绕开韩孝哲跑到正在忙着卸家具的卡车边,她气沉丹田,放开嗓子:“大——姐——姐,你弟弟在偷懒,不肯搬东西!”

“不要叫!”韩孝哲手忙脚乱地追着那个大喊大叫的女孩,还是没有来得及把她的嘴捂上。

“韩、孝、哲!”

惨了!看着从房间里顶着关公脸出来的孝美,他不禁暗暗叫苦。而身为罪魁祸首的郑明月则忍不住奸笑。

土匪头子,好像很怕孝美大姐姐呢。

“我才进自己的房间整理一会儿,你就这样……”才没多少时间又去欺负小姑娘,真是不争气的弟弟。

动手永远比动脑快的她已经招呼上了弟弟的耳朵,“现在就让你尝尝我的独门密技,扭转乾坤——”

“哇啊啊啊啊——死人啦!”

“孝美和孝哲,相处得真是好啊。”搬着东西的中年男人,笑呵呵地走过,对正在打闹的两人视而不见。

“当然,是我们的好孩子嘛!”搬着东西的中年女人,笑呵呵地走过,对打闹升级的两人视而不见。

他们两个,真的是人家的亲生父母吗?

“哈哈,韩老板的一对子女真是活泼啊。”搬茶几的工人如是说。

“没错,真是和睦的一家人。”扛沙发的工人如是说。

“……”不知道是乱视还是幻听,怎么看都觉得那家人很诡异,郑明月还是打定主意先回家再说。

“小妹妹,你住在隔壁是吧?”放完家具出来的中年妇女和颜悦色地问道。

“是啊。”面对如此和蔼的人,明月当然是乖巧地回答问题。

“我们是新搬来这里的,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中年男人也弯下腰,微笑着向她打招呼。

看上去很好相处呢!大姐姐的爸爸,比她那个蓬头垢面,只有完稿后才能见人的爸爸强多了;大姐姐的妈妈,看上去也那么年轻;大姐姐本人又是那么厉害。撇开土匪头子不说,真是完美的一家人。

“今天要整理东西,所以没有时间去你家拜访,我们明天会去拜访的哦。”中年妇女和颜悦色地说。

“好。”郑明月开开心心地和新邻居道个别,转身往家走去。

“以后要常来玩喔。”孝美一只脚踩在弟弟身上,一手在空中挥舞,豪气万千。

“好。”郑明月同情地看了一眼已经和猪头没什么差别的韩孝哲,心里道声保重。

可恶!被踩在脚下,脸和地板亲密接触的男主角恨恨地磨着牙齿,“三十六分,你给我等着。”

回家之后,出乎意料,郑明月并没有接受到老妈的精神风暴。

她吃饭前在房间里发呆,老妈没有管。

她吃饭时挑食,老妈只是把她不喜欢的菜又塞到她嘴里。

她吃完饭后趴在电视前看动画片,老妈也只顾洗碗没有来和她抢遥控器。

平时她考出这种成绩,吃饭时肯定不得安宁被念个半死,可今天的饭却吃得出奇的安静。

难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很有可能。

心里越是焦急,想得越是离谱。郑明月的表面还是很平静的,当然,与其用“平静”两字形容还不如说是在“发呆”更为确切。

“明月又在胡思乱想了。”坐在左边的明源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纹丝不动的明月。

“是啊,又在胡思乱想了。”坐在右边的明珠点了点头。

说不定自己根本就不是这个家的孩子。有可能是在医院里被抱错的,更有可能是捡的。

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女人把还是婴儿的她丢在了这个门口,“月儿,娘对不起你啊,但娘养不起你啊,只好把你放在这里,希望有好心人能捡到你。呜呜呜……”然后丢下张写着“月”的小纸片在襁褓里。

“明月还在胡思乱想。”

“嗯。”

“她的薯片一片也没有动过。”

“对耶。”

“放着不吃,拆过封的很容易坏掉。”

“是啊。”

“不如我们一块儿分掉吧。”

两个孝就趁另一个孝发呆的时候,迅速瓜分了整包薯片。

“咔嚓嚓,咔嚓嚓。”

“哥。”

“什么?”

“这是番茄味的,你不是不喜欢番茄味的吗?”

“糟了,呕!”

“咔嚓嚓,咔嚓嚓。”

“明珠。”

“什么?”

“其实番茄味的还不错,挺好吃的。”

“哦。”

“我决定了。”

“唔?”

“我讨厌番茄,但我喜欢番茄味的薯片。”

真是个挑食的孩子。看着两个孝慌慌张张往嘴里塞东西的样子,郑爸爸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他拍拍还有一个正在发呆的女儿的肩膀,“明月!”

“啊?”二女儿的表情像是在外太空遨游。

“啊!老爸,你怎么吓人?”还在偷吃的两兄妹被吓了一跳,年纪大的急急忙忙把薯片包装袋放回明月手中,年纪小的比较乖,立刻遮住嘴,“我们没有偷吃明月的薯片!”

“……”连撒谎也不会的小笨蛋。

“明月,妈妈在你房里等你,快点过去。”

“哦。”郑明月茫茫然起身走上楼,也没有注意到手中的包装袋中已经空无一物。

“呼!”明源松了一口气,还好明月没有注意到,“郑明珠,你这个笨蛋,怎么能说出来?”

“可是我说我们没有偷吃啊。”

“那就等于说了我们在偷吃啊。”他吼。

“咳!”明显被遗忘的某人咳嗽一声,提醒大家他的存在。

“啊!老爸?!”刚刚旁若无人争执的两个孩子这才想起掉冷汗。

“放心。”郑爸爸左手勾住明源右手揽住明珠,“爸爸不会告诉妈妈。来,告诉爸爸你们想吃什么,下次爸爸带你们去吃。”

“耶!”

另外一个显然就没有那么好命,一看到房间里端坐的不动明王,心里的铜鼓就“咚咚咚”响个不停。

“来,明月,卷子拿来。”

“呃?哦。”郑明月乖乖从抽屉里拿出皱巴巴的卷子,双手奉上。怎么会那么温柔?

“……”无言地张大嘴,郑明月看着妈妈在卷子上签上大名,简直就像看到菩萨一样。从来没有一次,老妈像现在这样爽爽快快地在卷子上签过名。

“怎么了?”

天啊,她居然在签完后还对她微笑!“你不是我妈吧?”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我不是你妈,谁是你妈?!”不用说了,肯定是老公平日里把他做编剧的片子拿给孩子看,什么《寻找他乡的母亲》、什么《某某某流浪的日子》,改天一定要好好训训他。

“我妈妈从来不会那么爽快替我签字的。”通常是老妈不签,然后她拿给爸爸。所以,郑明月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你是外星人乔装的吧?”

“没事不要看那些没有科学依据的片子。”郑妈妈走到窗口,反剪着双手,“我决定,以后不管你分数怎么差,我都不管了。”

她有点消化不良,怎么也不能把老妈说出口的话和她说话时学古人摆酷的姿态联系起来。只能发出单音节的字:“啊?”

“也就是说,我想通了。”

想通什么?

“老公说得对,你这孩子的确不是读书的料,强扭的瓜不甜。我再怎么勉强也没有用,读不进还是读不进。”

这是什么跟什么?

“尤其是,你这孩子这么倔,跟你讲了那么久你都当耳边风。有时候我跟你讲一道题讲了两个小时,讲得口干舌燥,讲到最后居然看到你两眼无光直视前方,摆明了没有听进去。我恨啊!”终于在平静之中爆发的郑妈妈用力摇着女儿的肩膀,“你知道我有多恨啊!人家左耳进右耳出好歹还留下一片渣子,你这边是穿堂风,连片渣子也没有!”

“我花了那么多时间跟你讲课,那么多时间,我完全可以像其他太太一样去美容院做做头发洗洗脸。但是我没有,我为什么啊?我的青春啊!”

“嗖!”一道灵光闪过。青春,这个词从来没有出现在精神训话中,莫非——

“何阿姨跟你讲了什么?”

“她说我多了一道皱纹啊!可恶!那都是教你教出来的啊!啊啊啊啊啊啊——”

喷完了火焰的格斯拉,伸过头贴进脸,“明月,你看妈妈脸上有皱纹吗?”

“妈妈,那个是笑纹,很多人都有的。”原来这才是症结所在。

“这样啊……”郑妈妈松开揪住女儿衣领的手,神态恢复正常,“还好我保养得不差,回头跟何太太说,连皱纹和笑纹也分不清楚。总之呢,我想明白了,不会念书就不会念书,我也不会费尽心机教了。明白吧?”

老妈可以不用天天晚上像监狱管理员一样盯着自己做作业了?以后就会很爽气地在卷子上签字了?

她可以不用担心在考得很差之后担心受到精神训话了?

她可以不用因为考得太糟糕而在院子里站得脚酸了?

她可以礼拜六礼拜天睡到中午十二点不用大清早起来做功课了?

她可以想什么时候偷懒睡觉就什么时候偷懒睡觉了?

……

郑妈妈看着女儿发亮的脸,摇摇头。唉,还是早点去睡觉吧,美容从现在开始,刻不容缓。

“老爸老妈,我们明天早点去拜访新邻居。”

我们的女主角,丝毫没有因被母亲放弃而难过,也感受不到半点危机意识。正在弹性极好的床上蹦跳着。

因为从此以后的生活就是——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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