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站在升阳汽车总部的灰色大楼前，尔璇仰望它嵌在墙壁上的几个斗大烫金大字。

不愧是大企业，门面果然气派。

尔璇拨了拨特地上过卷子的长发；因为今天要面试，所以她特地选了件甜美风的荷叶领白衬衫跟深蓝色窄裙，手上拿的包包是刚在法国爱马仕旗舰店买到的铂金包。

加上脸上的妆也选用甜美的颜色，让她整个人变得很「侯佩岑」──既甜美，又气质优雅。

走进玻璃旋转门，她来到了一楼大厅。挑高的设计，让大厅看起来很大很气派。

哇塞！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有这么多人在排队啊？难道大企业真这么厉害，只是征个总机行政的职位，就有这么多人来应征？

尔璇看了一下情况，排队的人分成左右两边，她搞不清楚自己该排哪一边，还是其实两边都可以？

「先生，我来应征，请问我该到哪边排队啊？」怀着满腹的疑问，尔璇拉了个看起来像工作人员的人来问。

对方只是稍稍看了她一眼，眼珠倏地放大成原本的四倍，惊艳之情溢于言表，藏都藏不住。

哇塞！真漂亮耶。

这种美女一定是来应征广告女主角的。

「你到右边那里排队登记就可以。需不需要我帮你拿报名表？」看见美女，立刻献殷勤。

「我自己去拿就可以了，谢谢。」尔璇对他露出甜甜的笑容，心想，这家公司的人还真热心耶。

脚跟旋了个方向，她往右边的登记处走去。

中途，她经过一个告示牌，上面有个往右的箭头，还写了「登记处」三个大字；至于登记处下面那排字，她直接省略，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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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的尖锐铃声一响，工作人员知道又有一个应征者被他们的龟毛总监不留情地OUT──出局了。

「叫下一位进来。」徐少强的脸臭得跟大便一样。

看了至少有五六十个了，还是没人符合他心目中的样子。

徐少强有点麻木地盯着甫进来的应征者，他脸色再臭，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明明说了要表演才艺，却有一半的人在搔首弄姿，空有一副美丽的外表，却没有丝毫灵气。

他要的女主角，是要具备那种与生俱来就注定要住在那座凡尔赛宫的公主气质，高贵且不凡。

唉……只是事与愿违。

愈来愈多人来面试，他愿意给的时间愈短；不到三分钟，他又按下了无情的结束铃，催人快快滚蛋出局，完全不顾美少女们深受打击的失望红眼眶。

「五十号──」

一旁的助理本来要再呼叫下一个面试者，但被他阻止。

「休息十分钟。我去外面抽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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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等候室里，因为实在是太无聊了，桑尔璇观察起其他人来。

真怪，怎么来应征总机行政的，都穿这么……这么少呀？

而且每个人的身材都很「有」──有胸又有屁股，全都像模特儿经纪公司派来的。如果不说的话，这里看起来明明像是选美会的后台，根本不像在应征小职员。

不难察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

「你排几号啊？」突然，坐在她身旁的长腿姐姐问她。

「喔，我排第一百号。」她亮了下自己的号码牌给对方看。瞧，一百！一百！多吉利的号码啊。

「这么后面！那你被选上的机会可能更渺小了，听说刚刚进去的那个女生，不到三分钟就被轰出来了，连才艺都没表演完。」

说话的长腿姐姐嘴角微微上扬，彷佛在庆幸自己比对方多了一点点赢的机会。

「才艺？只是应征个总机行政人员，干嘛表演才艺？」桑尔璇露出一脸的不解。这家公司应征员工会不会太special了点？

糟了！那她要表演什么？表演鬼扯淡还是哈啦的功夫吗？

「总机行政人员？你是说真的还说假的？我们这些人全都是来应征广告女主角的，才不是什么不起眼的鬼总机行政人员咧。」哈哈，原来是跑错边的糊涂蛋，害她刚刚担心了半天。

现场所有人的长相就属这个跑错场的糊涂蛋最美了。

「嗄？」桑尔璇当场觉得自己是人头猪脑。

哎唷！原来这里在选女主角，难怪会聚集了一群美女，她早该发现的，竟白白浪费时间在这里枯等。

「应征总机行政人员的地方好像是在大厅的左边那里喔，你要去就快去，不然待会结束了，你就没法报名了。」

长腿姐姐恨不得糊涂美人快走，就怕她突然决定要加入这场美丽的战局，于是火速展现好心肠，出声提醒。

「谢谢你，那我走了。」

桑尔璇站了起来，整理了下裙子，踩着轻盈的脚步，打开门，步出等候室，然后关上门，告别那群争奇斗艳的美少女们。

呼！出来后，她发现自己轻松了不少，她实在不是那种跟别人竞争的料。

「ㄟ，从这里要怎么回到大厅啊？」

东瞧瞧西瞧瞧后，问题来了，桑尔璇想起自己刚刚是跟着其他人一起来到这里的，现在要怎么走回去啊？

「讨厌，这家公司干嘛盖这么大啦。」

找不到路的她，立刻从姓桑改成姓「赖」，不怪自己路痴，专赖人家公司盖得太大。

这时候，东绕绕西绕绕，专心在找路的桑尔璇压根没注意到眼前突然冒出个穿白T恤跟牛仔裤的男人；男人正咧开特大号笑容，眼睛里射出兴奋的光芒地盯着她。

「你，就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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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放开我啦！」这个人一定是疯子，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拉着她的手横冲直撞。

而且一路上竟然没人来救她，所有人看到这个疯子全都退避三舍。天啊，这是什么公司啊！？

「董座在吧？」

徐少强今天心情好，在快速经过秘书面前时，比之前意思意思地多问了一句，至于对方回答了什么，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他急着要把女主角带给欧阳柏臣看，如果OK，明天广告立刻开拍。

「徐总监！」

董事长秘书这次又来不及说什么，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徐总监闯进董事长室里。这次除了他本人之外，还拖了个人。

呜！再这样搞下去，总有一天她董事长秘书的位置会被徐总监给害到不保啦。

「董座，我找到新女主角了！」

才进门，徐少强便兴奋地边说边把自己在走廊上抓来的女主角推到欧阳柏臣面前让他审视。

一抬头，欧阳柏臣没料到自己会再见到这张细致的脸。

「是你！？」

「拜托！我又不是市场被卖的猪肉。」

桑尔璇不悦地向抓着自己就跑的疯子抗议，但当她听见耳边传来那似曾相识的声音时，慌然转头──

「怎么是你！」

这世界还真是小！原来他就是升阳的老板，难怪当初她觉得「柏臣」这个名字很耳熟。

「你们认识？」

指指两人，徐少强脸上有着「太好了」的惊喜表情。这下子女主角人选肯定非这位美女莫属了。

「不是很熟。抱歉，我要走了。」二话不说，桑尔璇变脸想走人了，她一向不介意当个爱记仇的小气鬼。

更何况，之前他可是那个大方又主动拿了五十万要她别再出现的人呢。

「董座？」

踩入这场莫名其妙战火中的徐少强，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但他唯一确认的事是，不能让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女主角给跑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欧阳柏臣在心里挣扎衡量。

「你先出去。」

做了个阻挡的手势，他要徐少强别插手。

不可否认的，在刚刚乍见到她时，他也认为她适合当升阳新一季广告的女主角。

「你来应征广告女主角？」

原本踏出的步伐停了，桑尔璇转头盯着他。

「哼，你管我喔。」她赌气回话。

只是心里不禁感叹：真可惜，漂亮的制服飞了，好吃的咖哩猪排饭也只能偶尔来吃一次了。

「本来我是不必管的，但偏偏我是这间公司的老板，所以我就得管。开门见山说吧，我想请你替升阳拍摄新一季车款的广告。」

从深咖啡色皮椅上站了起来，穿铁灰色西装的欧阳柏臣看起来更英俊、更挺拔、更迷人了。

看着他，桑尔璇听见自己的心「怦」地跳乱了一声。

她抚着胸口，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好奇怪喔。

「你觉得如何？如果可以，我们立刻签约。」见她不回答，他再问，丝毫不浪费时间。

他手下有一流的工作团队，立即拟好合约并非难事。

「为什么找我？」知道他明明讨厌她，却提出这种要求，桑尔璇不解，心里的疑问瞬间取代了火气。

「因为你适合新车款的主题──甜美、高贵……以及性感。」毫不隐藏地，他承认了她的美丽。

因为他的称赞，笑意染上了桑尔璇的嘴角与眉，明显地，他的赞美对了她的胃口，也令她开心。

「我很贵的，你可能请不起。」挑高眉，她产生了兴趣。

「你开个价钱。」一个行销策略的成功与否，广告往往占了最重要的一环，不允许有任何差错。

与那对熠熠发亮的美目相对，欧阳柏臣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移开视线。她的确很迷人。

为什么杨伯母会把她错认成妍希呢？她像妍希吗？他不禁思索起这个问题。

「我不要钱。我要你欠我一个人情。」考虑之后，桑尔璇开口了，眼神中透露着贼贼的笑意。

不要钱？欧阳柏臣感到讶然，脑海里浮现的，是一个月前她把那张支票给服务生当小费的情景。

或许，他真的误会她了。

「你要我答应什么事？」

开始了解她不按牌理出牌的个性之后，他倒是有点期待接下来她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我现在还没想到，等想到了再告诉你。但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我绝对、绝对不会占你便宜，也不会为难你。如果到时候你觉得我提出的要求不合理，你可以拒绝也没关系。如何？」这下子，她够大方了吧。

就因她什么都不缺，所以，她要他欠她人情。

别人搜集古董，她专搜集人情。

「你不怕我反悔？」欧阳柏臣反问她，总觉得她乐在其中。

「不怕。而且就算你反悔，我也不会介意。」桑尔璇脸上有着不在乎，装潇洒装得很乐。

呵呵，不是她不介意，而是她根本不相信欧阳柏臣会食言。

拜托！他长得一副「端正政风、澄清吏治，检举不法、人人有责」的正派脸，这种人怎么可能食言，除非天下红雨呗。

「快点啦！大男人别这么婆婆妈妈了。况且，广告不是急着拍吗？答不答应一句话，嗯哼？」

立场似乎互换了，这下子变桑尔璇希望他快快决定。

两人彼此互看，屏息等待着最后的答案。

「没问题，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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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K，我签好了，你看看有没有问题。」盖好笔盖，桑尔璇把合约推向徐少强。

欧阳柏臣则早在答应她条件的五分钟后就出门开会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这时候，她听见自己袋子里传出了手机响声。

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咦！是管家爷爷打来的。

「抱歉，我去接个电话。」交代一声，桑尔璇加快脚步走出了办公室，找了一个隐密角落接了电话。

「喂，我是尔璇。管家爷爷你找我哦？」她昨天下飞机时，就看见了手机语音信箱里有管家爷爷的留言。

只是她还来不及听，管家爷爷就又打来了。

「小姐，刚才律师事务所打电话来，说有家公司想借祖屋别墅拍广告，要询问你的意见，希望今天就能取得答复。」

「拍广告？这个嘛……」还真巧，她才刚接了一个广告，就有人要借她家拍广告。

「对方是什么样的公司？」

桑尔璇迟疑着。这么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要借她家拍广告。对方还真会找，竟然能找到她那与世隔绝的家。

「我打听过，是一间国内数一数二的知名企业。」

「那好吧，就借给他们吧。但是我希望他们只在花园里拍，别进屋子里。」既然是有名气的公司，她应该不需要太担心。

「如果小姐您担心的话，明天我会回去一趟，顺道回去整理整理老爷跟夫人的那些古董跟画。」

「那就麻烦你了。」有管家爷爷看着，她就放心了。

切断通话，尔璇慢慢踱步走回会议室。

「太好了！那么明天我们立刻就进行拍摄……」一进门，她就听见徐少强开心地在讲电话。

她悄悄地坐回位子上，左手手心托着下巴，右手食指轻轻敲着桌面，无聊地东张西望。

这家公司的会议室还真大，一个人要管理这么多人很难吧？

哼！难怪欧阳柏臣的脸老那么臭，只有那天在面对她「妈」时，才稍微变得温柔有笑容些。

以此类推，那他在面对那个叫「妍希」的女孩时，是不是会更加温柔呢？

桑尔璇不禁出神地想着；她开始对「妍希」好奇了起来，脑海中出现了一张等待被画上五官的女人脸孔。

什么样的女人是欧阳柏臣会爱的呢？

「桑小姐？桑小姐？」

讲完电话的徐少强唤着发呆中的美女。

「嗄？什么？」被拉回现实的尔璇，一脸呆样的望着他。

「你在想什么？想得那么认真。」

「喔，没啦，我在想……我在想……」糟了！总不能叫她承认自己刚刚是在想欧阳柏臣吧。

这时候，桑尔璇刚好瞄到墙上的钟，看了看时间，突然灵机一动。

「我在想待会回去前，一定要到楼下的餐厅吃好吃死了的咖哩猪排饭！」紧张之下说出来的话，声音格外宏亮。

在话说出口的这刻，会议室的门同时间被打开，这些话一字一句都进了刚结东会议的欧阳柏臣耳内。

好吃死了？

这四个稍嫌夸张的字，让他着实愣了一下。

接着，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笑意。原来他公司餐厅的伙食办得这么好，让她如此赞誉有加。

或许，他该找个时间亲自到楼下试吃。

「董座？」发现他的身影，徐少强吃惊地站了起来。

在这间公司工作了那么久，还没见过董座脸上出现过这种笑容。

桑尔璇跟着徐少强的视线转过身，一眼就瞧见欧阳柏臣朝着自己投射过来的兴味笑容，她脸上不由自主地出现一抹红晕。

妈呀，好丢人啊！

此时此刻，桑尔璇真恨不得立刻挖个洞躲下去。但是，算了，她还是快溜好了。

「呃……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有事再call我吧，bye-bye。」话说完，一溜烟地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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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温暖地透过百叶窗洒进房内。

「最后面试的结果就是这样。报告完毕。」摆了个很糗的鬼脸，桑尔璇伸出舌头，舔光了黏在汤匙上的冰淇淋。

离开升阳之后，她买了一堆各种口味的「哈根打死」冰淇淋跟新出版的时尚杂志直奔医院，跟慧乔边分享边报告今天的事。

「那你什么时候要开始拍广告？」

虽然被亲爱的老公告诫不能吃太多冰，孟慧乔仍是忍不住一口接着一口，一次又一次地从冰淇淋盒里挖冰。

「明天一大早。」

「这么快！？」

「嗯。因为听说拍摄场地很难借，而且时间又赶。」耸耸肩，尔璇不是太以为意，继续吃冰看杂志。

「尔璇，上次听我老公说他们公司的老板长得很帅，是不是真的啊？」聊完正事，女人的八卦时间到了。

「这个嘛……嗯，他很帅。」想了想，尔璇决定不吝啬地给个肯定答案。

「有多帅啊？」张大眼睛，孟慧乔迫不及待的再追问。

拜托！谁不爱帅哥。她这个即将为人母的已婚妇女，当然也不例外喽。

「这个嘛……差不多就是阿汤哥的脸再加上小布的身材吧。」

呵呵，为了不让死党失望，她当然得说得夸张点，用好莱坞两大巨星做比拟，最能引人遐想了。

当然，欧阳柏臣长得既不像阿汤哥，身材也不像小布，但水准也差不多就是了。

「不会吧！帅成这样？！」

听到尔璇这么形容，她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老板这么帅，难怪升阳的女职员流动率那么低。

呵呵，大家都梦想总有一天能当上董事长夫人嘛。

「喔，孟慧乔，你惨了，听见帅哥就开心成这样，我要跟你老公告状。」难得抓到好友的小把柄，她得好好嚣张一回。

「啧！桑尔璇，你活得不耐烦了你。」不甘示弱地，孟慧乔立刻回瞪，手叉腰，摆出大姐头气势。

「哇！救命啊！」尔璇也跟着哇哇叫，配合演出。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门被打开，慧乔的哈妮老公快步冲了进来，一手拿便当一手拿水果，以及一脸搞不清楚状况的慌张。

他在外面听见里面在大小声，还以为两个女人在打架。

互看了彼此一眼，两个爱玩的女人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让闯入的第三者一头雾水。

「好了，你老公来了，那我该回家了。」笑够了，桑尔璇收拾东西准备滚蛋。折腾了一天，她也累了。

「路上小心。」

「OK。」

跟慧乔的哈妮老公点头当道别，她很识相地不去打扰人家夫妻的甜蜜时间。

「尔璇。」才刚踏出门口，尔璇又听见慧乔唤着她的名字。

她回头。「什么事？」

「那个──」孟慧乔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把话吞了回去。「没事，下次再问你好了。」

「那好吧，bye-bye。」

「bye-bye。」

本来，她想问尔璇的是：为什么一向处事低调的她，愿意接下这个广告。但，这有什么好问的呢？

或许，只是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原因而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