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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屋内,刮进一道冷风。
或许是错觉,樊素瞥见眼前浮现耿仲远的脸。
“醒啦?”耿仲远一身劲装打扮,略带邪恶的俊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美丽的脸庞看。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记得昨日黄昏最后跟她在一起的是伊彦阳,怎么她才“稍稍”打个盹,就……嘿,这是什么地方?
“不只我,还有他们也全到齐了。”
樊素随着他手指的方向往后瞧,乖乖,伊彦阳的姊姊、妹妹、外甥、外甥女,全部一字排开来,阴阳怪气的望着她。
耿仲远什么时候和他们勾结上的?
“他们想干什么?”他们该不会单纯大老远地从留绢园赶来“请”她回去的吧?
瞧季月理那两粒嫌眼白过多的牛眼,瞪她瞪得快掉出眼眶了,还有季荷塘、刘秋华、……吓!连二郎也来参一脚,这些人对她真可说是“情深意厚”。
“很简单。”耿仲远道:“只要你接受伊彦阳的休书,远避他乡,并保证永远不再回留绢园,我们就答应放你一条生路。”
“开玩笑。”樊素一脚踢掉耿仲远压在被褥上的屁股,挺身站了起来。“我都还没跟他拜堂成亲呢,凭什么接受他的休书,又为什么要听你这张臭嘴的指示,远避他乡?”
“你——你不记得啦?”季月理尖着嗓门怪道。
“记得什么?”她咕哝着。
七、八个人不避嫌地,当场热烈地交换心得和意见。
既然她浑浑噩噩啥事也记不清,那他们就不必费事伪拟休书,直接把她做掉倒还省事。
“这项艰巨的任务就交给我吧。”耿仲远拍着胸脯道:“我保证把她处理得干净俐落,不留任何痕迹。”
“你千万别色迷心窍,坏了大事。”伊彦阳的大姊伊念萍最看不惯耿仲远见色心喜的丑态。
“坏大事的是你女儿。”眼睛射出两道谴责的锐光,大刺刺地睨向季月理。“要不是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伊家的财产早落在咱们手中了。”
“胡说!我的确将那二幅画各剪了四道缺口,怎知它奇迹似的完好无恙。”季月理辩得面红耳赤,好像没做成坏事,很令她颜面无光。
“你啊!”樊素这会儿全明白了。他们是神通外鬼,想里应外合图谋伊家的财产;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蛇算,竟活该倒楣栽在她手里,所以他们挟怨前来报复,欲除掉她这个眼中钉而后快。
哼!蛇游浅滩遭人戏。真没天理!
“你们这些包藏祸心的贪婪之辈,亏得人家伊彦阳供你们奢侈花用,你们居然胳臂往外弯,合着外人一起陷害自己的哥哥、弟弟、舅舅,你们到底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闭嘴!几时轮到你来教训我们。”伊念萍老羞成怒,挥就要朝樊素挥过去,幸好耿仲远阻止得快,两人才没对打起来。
“不必跟她罗嗦,如果她不肯乖乖离开怀阳县,发誓一辈子都不和彦阳见面,咱们干脆现在就了结她,永除后患。”季月理小小年纪,心地却异常歹毒。
“你怎么说?”伊念华大声斥问樊素。
“办不到。”她本来就没准备回留绢园,不过那是出于自愿,如今这群凶神恶煞硬胁迫她,那可就又另当别论。
她没别的缺点,只是脾气倔了点,人家不让她做的,她即使撞破头也要去试它一试。“我偏要回怀阳县,而且要嫁给伊彦阳,当留绢园的女圭人,然后再把你们统统赶出去!”
“找死。来人啊!”伊念华大声吆喝,屋外立刻涌进十几名黑衣人。
“使不得,各位听我说——”耿仲远心想,将如此秀色可人的女子杀掉岂非暴殄天物?
“废话少说,杀了她!”他们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伊家财产只属于伊家的人,外人休想染指。
伊念华可没想到她和她的姊妹们才是真正的外人,殊不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复水难收啊!
耿仲远见刀光剑影围拢过来,马上闪到一边去。仗义执言可以,两肋插刀就免啦!
樊素双手抡拳,见退无可退、逃无可逃,只能奋力一搏了。
可她的功力大不如前,否则这些乌合之众哪是她的对手。
“上啊,你们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季月理面露凶光,难看至极。
千钧一发之际,屋顶上突然垂下一条锦锻,精准地直扑向众黑衣人。这一下来得无声无息,事先竟没丝毫征兆。烛光照映之下,只见缎带末端系着一粒银色圆球。
这群黑衣人都是伊念华临时雇来的小飞贼,武功底子原就差,突见银球迅速击来,个个吓得屁滚尿流,抱头鼠窜,闪得慢的更是头破血流、鼻青脸肿。
“起!”银球回勾,缠住樊素的纤腰,将她整个人拉上屋顶。
“是吴道孙,快追!”季月理一行人,跌跌撞撞由大门追了出去。
樊素见是南极仙翁心情已安了一大半。
“怎么到现在才来?”害她白白害怕了那么久。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穿花拂柳,像走自家庭院,一路专挑僻静、人烟稀少的回廊曲径走。
奔出耿仲远的巢穴之后,他便如同猛虎出柙,纵跳轻盈,携着樊素直上山腰。触目所及的峭壁山岩,对他根本不具遏止作用。
最后他们进人了一座山洞里。
“这不是我吗?”樊素惊见洞底盘了一条宛如冬眠的白蛇,激动得冲过去抱住它。“死啦?”
南极仙翁点点头,“早跟你说了,超过七七四十九天,便一切悔之太晚。”
“可你没说我会死呀!”樊素抱住自己匀称修长的身躯,一时柔肠寸断。
“你是没死,你在这儿呢。”他指指她的肩、戳戳她的背。
“这不是我,这是子玲。”是她暂借的皮囊,她岂能据为己有?
“错了,子玲已经死了,魂魄早过了奈何桥。”很烦耶!要他解释几遍才会懂?
“那我以后怎么办?”她的尾巴已然溃烂,六月酷暑一到,不消半个月,她就将腐败得尸骨无存。樊素委实不敢想像往后四、五十年,都必须与人为伍,过着平凡而无聊的日子。
“当人喽!嘿!别愁眉苦脸的,一条蛇就算修练一千年,也比不过一个小娃娃。幸亏你秉性善良,广积阴德,玉皇大帝特准纲开一面,让你就地转世;否则,凭你扰乱天庭,擅闯阎王殿,就足够罚你在五重山闭门思过五百年。”南极仙翁无意吓唬她,说的可都是句句实话。
樊素气归气,如今也确实势成骑虎,别无选择了。
“我问你,”她正经八百地坐到南极仙翁面前。“咱们还算不算是好朋友。”仙界之中,除了她,没人肯假装输棋,一输就是一百五十年,并且每次都输得很逼真,充分展现她“敬老尊贤”的美德。
“当然喽!”他用力点点头。说真格的!要不是偷看了姜子牙的封神榜内的确还没排上她,他还真舍不得失去这么一位忘年之交。
“那好,你帮我去求王母娘娘,请她让我重新来过。”说来说去,她仍不死心,非当成名正言顺的神仙不可。
“求过了。”他何止求王母娘娘,所有相关菩萨他全一一请托过了。
“他怎么说?”
“他只同意延长伊彦阳——也就是你未来的夫婿——三十年的寿命。”
“他?他为何需要延长寿命。”莫名的,她突然感到十分惶恐,向来只有阳寿将尽的人才……莫非?
“没错。”南极仙翁黯然地叹了一口气,“他的阳寿原本只到今夜,是他的亲姊姊下的毒,人性虽然卑劣,但是——”
“你这个老坏蛋!”樊素破口大骂,“毁我的道行,杀我的身躯,还骗我去当寡妇,跟你拼了!”凶器呢?她记得随身藏了一把匕首,原打算用来杀伊彦阳的,怎么……
“在这儿。”南极仙翁总是技高一筹。“何必发那么大火呢?我不是已经替他多要了三十年的寿命,再不幸,也顶多是变成哑巴而已。”
“什么?!”一时之间,她什么也不能想。只想到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保护伊彦阳。“你敢让他变成哑巴试试看,我保证会指天咒地,骂到你耳聋为止。”片刻都不愿多耽搁,仓卒夺向洞门口,忽又问:“喂!伊彦阳到底在哪里?”
还说不爱人家?死鸭子嘴硬!
“他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投胎的,如果连他都避不过此劫,你去又济得了什么事?”
星宿?挺有来头的,难怪她总斗不过他。
但那又如何?万一他真的变成哑巴,以后谁陪她吵架?那日子多无趣?!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快说,他究竟在哪儿?”
“在耿仲远的老窝。”
樊素闻言,立即疾步下山,好一会儿才扯着喉咙问:
“他的老窝在哪里?”她胡里胡涂被抓,又浑浑噩噩被救走,是以搞不清楚那是哪里。
“在苏州城北郊,十余里远的‘滴翠崖’。”南极仙翁优闲地倚在洞穴旁,望着她飞驰如雷电的身影,怀想才多久以前,她犹信誓旦旦的不愿嫁给伊彦阳,一晃眼的功夫,她却急如星火地想赶回去救他。人呵!
哎!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
易寒认识伊彦阳长达三年之久,两人曾一起行侠仗义,痛惩恶霸,即使对手武功如何高强,人数如何众多,他也从未见过伊彦阳这种霜冷如鬼魅般幽邈的神色。
他一身素白长袍,麻布软靴,肩背玄冰大刀,昂然跨骑在马背上,脸上满是肃杀的阴郁和骇人的气势。
易寒发现自己和狄云等人跟他说话,仿如马耳东风,伊彦阳全充耳不闻。
他只专心于胸中缜密的谋划。他将单枪匹马追回樊素,并且一并解决他和耿仲远之间的恩怨。
手中的字条被他撕得粉碎。耿仲远临走还留下这一手,说樊素是跟他私奔了。谁信?!哼!
放眼处,狂风骤起,柳枝乱颤,云生西北,雾锁东南,俄顷,摧花而下。众人纷纷走避,淡烟急雨中,仅五个坚若当石般的身影,犹屹立不摇。
陡地,一匹快马疾奔而至。
“启禀少爷,已发现耿仲远和表小姐的踪迹,在滴翠崖的石屋内。”
“樊素呢?”他要的是她。
“没……没发现。”
他的心猛一抽,怒焰飞上眼睑。
“滴翠崖山形险峻,耿仲远又狡猾多诈,不如由我四人——”易寒话语未歇,伊彦阳已然策马人林,豆大繁雨的天幕迅速掩去了他的背影。
与他肝脾相照的易寒、狄云、盂龙、段樵也立刻跃上坐骑,旋即追赶而去。
◇◇◇
“都是你!”
“是你,全是你的错!”
樊素脱逃以后,耿仲和伊念华、季月理等人便闹成一团,交相指责对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现在怎么办,在这坐以待毙吗。”季月理一会儿拍桌子,一会儿低着头踱大步。
“事情还没到那么惨地方,”大姊伊念萍较为沉稳。“你舅舅未必知道这件事情是咱们合谋策动的……”眼睛下意识地瞄向耿仲远,“所以……一只要咱们趁他赶到之前,销毁所有的证据,那么……”她邪恶地抿嘴一笑。
“证据?什么证据?”耿仲远不认为他屋里留有任何属于樊素的东西。
“足以泄漏我们大伙此次行动的一切相关人事物。”她的眼睛一直不曾移开,仍冷冷盯着他。
“你是指……我?”耿仲远做了一辈子坏事,作梦也没料到有人坏得比他更彻底。“嘿!我好心好意帮你们,想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
“得了吧,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要不是我们允诺给你一千两银子当报酬,你肯帮忙才有鬼。”伊念萍原就火大他老是有意无意的拿话勾引她女儿,龌龊!
“皇帝不差饿兵,我拿所当拿,有何不对?”耿仲远自忖今儿个敌众我寡,讨不了便宜,不如将态度放软,先镇住局面再说。“安啦!我不可能去透漏任何内情给伊彦阳,所有的罪过我一肩挑可以了吧?”
“我信不过你。”
“我也信不过。”
除了伊念萍的大女儿——季月理的姊姊季月芹和二郎,大伙似乎都举双手赞成杀耿仲远灭口。
“你们……你们别乱来呀!”他好恨,恨自己没大脑。这些人连自己的弟弟、弟媳妇都不放过了,怎么可能与他普罢甘休?
“姊姊,他们要干嘛?”二郎以为他娘和姊姊要出来玩,一路吵着跟来。
“孝子别多话。”季月理粗鲁地将他推到墙角去。
“你们恩将仇报,迟早会有报应的。”耿仲远没啥功夫,专靠一张素净白脸蛊惑良家妇女,今夜眼看就要栽在这群女人手里。危急之际,他又想出了一条害人的新招数,“等一下,我有法子让伊彦阳奈何不了你们,还将财产拱手送给我们大伙——呃,你们大家。”先保命要紧,钱财等以后再想办法骗。
“说来听听。”伊念萍道。
“用毒。你们就假装是赶来助阵的,我则假装被你们擒住,然后……”
◇◇◇
伊彦阳飞骑赶到大峡谷的隘口。耿仲远的老窝建筑在滴翠崖上,环峙周围的是滚滚的溪流,唯一通往崖上的是半壁已然倾颤的岩石。
耿仲远武功虽差,轻功却甚是了得,寻常人若没有才缆绳相助,绝难上得了崖顶的。
他跃下马,将“踏雪无痕”系在道旁的大树干,准备施展轻功飞掠而上。
“啊!”霎时身后坡顶上,急促滑下一条人影。
伊彦阳尚未回过神,看清来者何人,这名女子已煞不住,直挺挺地“挂”在他身上。
“素儿?”惊喜若狂,陡然将她抱得死紧。
“哈!总算赶上你了。”樊素心口急剧起伏,眼冒金星,四肢无力,只好劳烦伊彦阳暂时再抱她一下。
她压根没想过,能见到他安然无恙,竟是如此快乐的心情。
“你这么没命的从山顶上冲下来,是为了找我。”尽管原因尚待查明,他居然已兴起了一股莫名的感动。
“是啊……我怕……怕迟了……就……来不及阻……阻止你。”断断续续说完最后一句话,她已然累昏在他怀中。
“吓?!好俊的身手。”易寒等人陆续赶上,陡见他怀中的樊素,四人纷纷投以最崇高的敬佩和赞赏,“咱们前后差不到半炷香的工夫出发,伊兄竟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解决姓耿的那色贼,救出嫂夫人?”
“易兄谬赞了,是她呃……”伊彦阳也好生纳闷,她不是被耿仲远带走了吗?怎么又会“从天而降”?那恶棍耿仲远呢?他……他不会让她给杀了吧?
回想她过往种种泼辣火烈的脾气,是有那个可能。
嗯——樊素娇叹一声,悠悠转醒。“饿死我了,伊彦阳,你去捉只山鸡烤给我吃好不好?”
“我去。”狄云很义气地说。
“你是谁?”樊素已不记得昨儿黄昏曾在林子里和他照过面。
“我是岭南霞关的——”
“贼寇。”
“纨夸子弟。”
“风流破少年。”
易寒等人毫不放过糗他的机会。
“喝!你跟这群品行特差、资质低劣的人种混在一起,迟早会叫他们给带坏。”她听成他们一个是贼寇、一个是纨衿子弟,另一个则是风流破少年。
“嫂夫人误会了,以上所言仅指狄云而已,与我三人无关。”孟龙爽朗的笑声,令现场气氛一团和谐。
樊素往后瞥去,见他们一个个高头大马,笑吟吟地望着她和伊彦阳。羞赧地,赶紧挪出伊彦阳的怀抱,虽然躺在他臂弯里真是舒服极了。
“好狄云,我很同情你交友不慎,但是我的确饿坏了,麻烦你先去帮我找点吃的,回来之后,我再替你修理他们。”她的嗓音轻轻柔柔,且带着一抹甜甜的腻味,任谁也忍不下心拂逆她的意思。
“当心啊,最难消受美人恩,你敢想入非非,得先过伊彦阳那一关。”易寒唯恐天下不乱,忙起哄制造狄云和伊彦阳之间的矛盾,好让他隔山观虎斗。
“他们真的好坏。”樊素觉得伊彦阳的心地比他们善良多了。
“干脆罚他们统统去找食物,找不到的必须自掴一百掌。”伊彦阳的提议挺毒的。
“喂,你别——”易寒立刻提出抗议。
“还不快去!”他和樊素有好多话要说,可不希望他们杵在这儿碍事。
哎!见色忘友。
易寒等人哀声叹气地掉转马头,心不甘情不愿驰往山下找吃的去。
蓦地,山搬上变得出奇地静谧。
淙淙的水流声,和偶尔飞掠的鸟鸣,更衬得四野寂寂。
樊素兀自羞怯的笑着,心想,她现在的样子一定很拙、欲拒还迎,去了又回,伊彦阳该不会嘲笑她吧?
“你怎么会上这儿来?”她必须确定,他是为了她铤而走险,这点对她而言是很重要的,如果他真心想要娶她为妻,就该有一些付出。
“我要手刃耿仲远。”一提到他的宿敌,伊彦阳便不自觉地张起芒剌,灼灼的眼神进射骇人的眸光。
“然后呢?”她仰着头望他,企图寻找他眼里的柔情。
多么俊逸飞扬啊!她以前怎么从没发现他长得这般好看、狂热专注的眼神,宛如雕隽般鲜明刚毅的五官,睿智寒冽的黑眸闪动似汪洋的星芒,冷凝的唇畔一迳挂着沉潜的骠悍。
“然后……”他不擅甜言蜜语,硬邦邦的说:“我要你跟我回去。”
“凭什么?”她节节进逼,非要他说点“好听”的。
“凭你是我的妻子。”他握住她的手,却被她一掌打掉。
这女人又故态复萌了,得小心提防。
“差一点,等我跟你拜堂成亲以后才算。”
“我们已经拜过堂,就在昨儿夜里,于‘宛若山庄’,由易寒的父亲,易老前辈主婚。”他说得振振有词,半点不像开玩笑。
“可我怎么不知道。”她残存的记忆里,只剩下山林里那一段。“是你和你那些狐群狗党设计我。”这个男人真不是普通坏,嫁给他将来会有好日子过吗?
伊彦阳不否认他的行为的确有欠光明正大,但那是情非得已的权宜之计,没啥不妥。何况,她也该为此负一半责任,毕竟是她潜逃在先、破坏婚礼在后。
“默认了?”樊素心有不甘,忿忿难平。
这趟凡间之行,她可窝囊透了!一连栽了几个跟斗,未了连数百年道行全断送在这杀千刀的手里,天理何在。
咦?她忽地灵光闪动。
他是星宿来投胎的?是吗?果真知此她便可以从他身上偷点灵气、仙气,供往后修练之用,只要他不是犯了罪,被迫重返红尘……
凡是有超然佛性,人世渡化众人的星宿,眉间皆有若隐若现的金钢珠,而他——唉!果然是被打人浩瀚苦海,接受俗世炼狱淬炼的。
但他做错了什么?他的上一世是名威武大将军,若说有错,也仅仅是于深山误杀了她……误杀了她?
天!他草菅蛇命,受到的责罚居然是娶她为妻!娶她有那么可怜吗?
樊素好恨自己笨得到现在才将一切过滤澄净,然大局已定,无可挽回了。
“你原是我的人,婚礼如何举行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对你的心。”他抱转过她的身子,凝注她的眼。
樊素鼓胀着腮帮子,仍是一脸不悦。
“你的心……”她戳戳他的胸,确定他的心完好无缺。
“如何?”
“情真意切。”他专注的眸子,一瞬也不瞬。
她没办法质疑他,因为她突然兴起一股吻他的激动。可惜他太高了,即使踮起脚尖也吻不到他的唇。
“吻我。”她咬着下唇,担心他会拒绝,害她丢脸丢到姥姥家。
伊彦阳抿嘴浅笑,依言含住她的唇,给她一记惊心动魄的热吻。
良久良久,才轻轻放开她。
“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来。”
“去哪儿?”
“滴翠崖上,我和耿仲远之间的恩怨必须作个了结。”他又冒出凶凶的样子。
“上天有好生之德。杀了他不如给他一个刻骨难忘的教训。”她扯着伊彦阳走上坡顶。“你瞧,底下这半块岩石,是滴翠崖的唯一出口,只要将它打入溪底,耿仲远就算轻功再了得,也必须终其一生老死在山崖上。”她不希望他见到伊念华那群利欲薰心的小人,更不愿他得知自己的亲姊妹意图毒害他,以谋夺留绢园,而伤心扼腕。
他们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她。
留他们一条活路,已算宽大的了,好在她渐成人性,不再那么爱乱咬人,否则……嗯哼!
伊彦阳沉思了好一会儿,淡然地点点头。
“就依你之计吧。”忽地双掌齐发,风声雷动,脚下的巨大岩石顷刻颤动松脱,直队数十丈的溪谷底下。
滴翠崖石屋内的一大群人,骤然听到轰隆巨响,惊诧地出来一看究竟。
“完蛋了,衔接两边的大岩石被人震落山谷了,耿仲远,你快想想办法。”季月理大叫着扯住他的衣袖。
“我能想什么办法?”耿仲远惨白的脸孔泛着铁青。
“你能接我们过来,就该有办法送我们出去啊?”没有甘心老死在这里,他们还没谋夺到伊彦阳的财产哩。
“笨蛋!你知道那道缺口有多宽吗?当我是神雕?仙鹤?”
“我不管……”
众人乱成一团,几乎要把耿仲远给生吞活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