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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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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货公司总管理处的总务工作虽然琐碎却不复杂,按着前辈教导的工作流程,两个月的时间,章纯缦便已得心应手。

按照各个分公司传送来的采购品项,填写各式单据,层层向上送,偶尔接触下游厂商的业务代表,一切依公司规定行事。

“小缦,晚上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公司的前辈慧茹姊邀她。“小乔最近在追一个帅哥,要我们帮她壮胆,那间餐厅的料理还不错,要不要?”

小乔是与章纯缦同期进公司的女孩,热情活泼,同样很得人缘。

章纯缦微笑答应。

因为一半薪水要寄回去给妈妈,加上还不习惯台北人愈夜愈疯狂的步调,她偶尔才与同事出去,这是前辈叮咛她,在职场上必要的互动。

她住的地方离公司比较远,回去换完衣服再坐车到餐厅时,另外五位同事点的餐已经陆续送上来。

餐厅里有萨克斯风吹奏,复古略带斑驳颓靡的调性装潢,有种无拘无束而随兴的气味。

墙上挂着六0年代披头四的手绘海报,以及四0、五0年代的经典电影剧照,章纯缦无端想起,冯子海的房间里,也有不少类似的收藏。

她点完餐,静静听小乔兴奋又压抑地叙述发现这间店以及与老板几次巧遇的过程,说他如何的迷人、如何的温柔,同事似乎对这件事已经相当熟悉,不时提醒她与之前叙述的差异,小乔则噘着嘴,不好意思自己的加油添醋。

餐后饮料送上,小乔开始坐立难安。“怎么还没看到人……”

“你也矜持一点,每天下班就往这里跑,别把人家吓跑了。”慧茹姊取笑她一副芳心难耐的模样。

“哎呀,他来的时候我就会淑女一点的啦!”小乔鼓起腮帮子,撒娇地说:“要记得帮我说好话,比如贤慧啦、乖巧之类的。”

大家被她直率的表现给逗笑了。

“啊……阿海,这边、这边——”小乔突然拉直身体,朝门口猛挥手。

旁边的人立刻将她拉回,低声地说:“不是说要淑女一点……”

大家目光全转向门口,没注意到章纯缦被口中的义大利面噎住,不停咳嗽。

阿海?!章纯缦赶紧抓了水杯,吞下梗在喉咙的食物,僵起背脊,不敢回头。

“阿海,你坐这边。”小乔拉开预留在自己旁边的椅子,就在章纯缦的正对面。

章纯缦低下头,假装细嚼口中的食物,可惜盘子里只剩五、六个螺旋状的义大利面,再努力也撑不了多少时间。

眼角余光瞥见一抹欣长身影,在她面前坐下。

“来很久了?”那个身影开口说话,声音低沉温和。

章纯缦的心开始无法抑制地狂跳,握着叉子的手不停抖动,两脚更是僵硬地无法挪动半分。

她听出来了——

的确是冯子海的声音。

章纯缦食不下咽,所有食物都堆在口腔里,胃不舒服地直翻腾。“对不起……唔……”她喃了一句,一鼓作气,起身冲往化妆室。

“小缦——”

“你怎么了?”

离开椅子后,章纯缦听见背后关切的话语,但她顾不了那么多,冲进化妆室后,一股脑儿地将刚才吞下的食物,全吐了出来。

吐完后,她双手捣着胃,虚弱地靠着厕所的门板。

真的是他……

章纯缦慌了,没想到会这么毫无预警地遇上他。

而且,他竟然就是小乔喜欢的对象!

该怎么办?

她的脑中一片混沌——

以身体不舒服的理由先离开?

还是假装不认识?

她六神无主,慌乱仓皇,她不想再跟他有牵扯,也不要因为他,再让平静的生活掀起任何波澜……

不过,也许,他早就把她忘了,她凄凄地想。

他的身边一定不乏像小乔这样心仪他的女人,他的魅力,她在四年前就领教过了。

她闭上眼,深呼吸,稳住心神,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再受他影响,他是不相干的人、他是不相干的人,反覆几次,才颤颤地拉开门锁。

冯子海背靠着女化妆室外头的墙面,脸上的表情是激动、是狂喜。

她低头想匆匆越过他,却被他一把揽住,无力的身体让这一扯,整个人贴上他的胸膛。

“小缦,不认得我了?”他听似轻松的语调其实包含着些许不确定。他足足等了她四年,却在参加她的毕业典礼时扑了空,而终于见到她的此时,却只见她一脸漠然。四年来,他想像了几十种的重逢画面,独独没有想过她可能忘了他……

“对不起,我并不认识你。”章纯缦毫不考虑地使尽最后一点力气,推开他。

冯子海在听见自她口中说出“我不认识你”这句话时,整个人僵住了,心脏犹如被刀刃划过,鲜血淋漓……

他知道她会怨他,也该怨他,毕竟他擅自决定用那样残忍的方式将她推开。但,如此冷漠冰冷的语气,却不是他所认识的章纯缦,那个善良单纯的章纯缦。

他想跟上她离开的脚步,却突然觉得,举步维艰……

冯子海坐回座位,静静地凝视着章纯缦。

那原本只及肩的头发长了,发梢微鬈,轻柔飘逸。五宫褪去稚气,扑着淡淡的薄妆,透出底下粉嫩的肌肤,而记忆中那张总是挂着笑意的脸庞,此时微敛着眉,添了几分成熟。她真的长大了,出落得更细致优雅……冯子海感动地想。

同事见章纯缦回来后直压着腹部,纷纷表示关心——

“小缦,你不舒服吗?”

“胃痛吗?要不要载你去看医生?”

章纯缦脸色发白,摇摇头。

小乔发现冯子海的视线一直盯着章纯缦,好奇地问:“阿海,你和小缦认识吗?”

“不认识!”章纯缦尖锐地脱口而出,看见众人一脸讶然,才讪讪地补充说:“刚才问过了,他认错人了。”

“喔……”小乔闷闷地应了声,似乎不大相信。

“小乔,不好意思,我想先回去……”她看向小乔,无可避免地要看见冯子海,他的注视像一把火炬,一瞬不移地烧着她,完全无视旁人纳闷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顾不得所有人的疑惑,抓起皮包转身就走。

冯子海见她离去,立刻起身追她,在店门外五十公尺处拦住她。

“小缦,别走,你听我说。”

“我不认识你,没必要听你说。”她想挣脱被握住的手腕。

冯子海揽住她的腰,迫得她不得不正面贴近他。

“放开我,我要喊救命了。”她撇开脸,就是不看他。

“我不会再这么轻易地放开你,这一天,你知道我等得……”

“啊!呜——我不听,我不想听!”她捣住双耳大叫,阻止自己听见他说的任何一句话。

冯子海又好气又好笑,记起那次,他拿了客人给她的字条,说着自己胡编的情话,她也是这样喊叫着。

想起过去,他忍不住激动地抱紧她。

让那软柔的身体,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胸膛,这样的画面,不知有多少次出现在他夜里的梦、白天里的想像。

章纯缦被困在他怀里,同样淡淡的烟草味,宽阔的肩膀,清瘦而有力的手臂,熟悉得令她红了眼眶。

有一刻,她想放弃,放弃自己因一年一年过去而愈来愈根深抵固的怨念,她不只一次对着天空没志气地许愿,如果阿海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让他出现吧!只要告诉她,他还爱她。

她愿意听他解释,愿意原谅他因任何原因对她撒谎……但是,她失望太多次,多到一颗心变得僵化、冷硬……

她不该忘了,他是如何残忍,如何迫不及待地推开她。

“小缦……我知道你没有忘记我,给我时间,听我解释,好吗?”他脸颊抵着她柔软的发丝,柔声地请求。

她静止不动,直到冯子海察觉她的安静,稍稍松开手臂,问她:“怎么了?”

她绷着一张脸,冷冽地直视他,耗尽心力。

“我知道你叫冯子海,那又如何?”她嘲讽地笑。“我并不想听你任何解释,你也没什么需要解释的,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对我一点都不重要。”

“你在说谎……从你的眼睛里,我看得出来,你在说谎。”他低下头柔柔地说,并没有因为她的冷言冷语而退却,虽然很痛,但是,他承受得住。

章纯缦听了,下意识移开视线。

他扬起唇角,轻笑了下,她还是这么单纯,这么容易上当。

“随便你信不信,我要走了,小乔在里面等你,有什么话对她说去,别搞错对象了。”她话说完,轻咬了下唇,怎么觉得听起来好酸。

“不会搞错,你比小乔重要一百倍、一万倍,从一开始,我要的,就只有你一个人。”

“你……”她恼了,她不该停下来听他这些不负责任的花言巧语。

“我怎么?”感觉她的软化,他支起她的下巴,拇指轻画过她的唇。

“很抱歉……”她撇开脸,避开他仍教她心悸的碰触。“我要的,已经不是你。”

冯子海的手僵在空中。

“十八岁,懵懂无知,你以为经过这么多年,我对你还会有什么感觉吗?你不会自大到以为我该一直痴心等待你回头吧?”章纯缦说出更讽刺的话。

想起那段恍若行尸走肉,有体无魂的日子,她涌上苦涩。

为了忘掉一个人,必须将整段记忆全部抹去,包括在民歌餐厅那些朋友和快乐的记忆。

那是她活到十八岁,最开怀、最明亮的日子。

因为冯子海,她将一切都尘封了。

她怎么可能因为他几句话,就转身投入他的怀抱?她恨自己内心一瞬间的动摇,更恨冯子海如此卑劣,将她赤裸裸的感情,任意玩弄。

他垂下手,不发一语。

的确,四年,太漫长的一段日子,是他想得太简单,以为只要小缦了解他这四年来等待的心情,她会谅解他当初的离开。

但是,前提必须是——她还爱他。

她拒绝去看他眼中流露的痛苦,见他松开手,她硬下心,转身离开。

冯子海立在原地,忍住不去追章纯缦,现在的他,一片茫然。

他没了信心,无法辨别她说的话是真是假,但,恨意,是如此明确地深刻在她的表情中。

他苦笑,乍见她时的欣喜,此时像被泼了一桶冰水,从头凉到脚。

从口袋掏出烟盒,点了根烟,将白色烟雾喷向天空,他不禁要想,四年前的那个决定,错了吗?

************

经过两天周末假期的内心煎熬,章纯缦带着一颗昏沉揪痛的脑袋上班。

“那个男人是谁啊?”

“好像在等人钦。”

“不知道等谁……呜……好幸福喔!那么帅……”

听见前方讨论的低语,章纯缦无意识地抬起头张望,远远地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居然是冯子海!

站在人来人往的入口处,倚着石柱,原本就白皙俊逸的脸庞,着白色上衣、米色长裤,欣长的身形在阳光照映下,熠熠发亮。

他漠然地凝视前方,全然不觉自己是多么耀眼、多么醒目。

就如第一次在雨中遇到他,那样的落拓潇洒。

章纯缦的心,依然不受控制的荡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很快地,她挂上淡漠的面具,加快脚步从他身旁经过。

发现由远处走来的章纯缦,他的视线便牢牢地黏附在她身上,不过,当她面无表情地走过时,他并没有叫住她。

才稍稍放下忐忑,章纯缦进到办公室,立刻察觉内部的气氛低迷,下意识地看向坐在她斜对面的小乔,但是,小乔始终低着头。

她感到沉重的压力,却也无力多说什么,她只能怪冯子海,怪他轻易地搅乱一池春水。

一天的工作就在这种小心翼翼,每个人都避免去触碰任何敏感话题的气氛下结束,章纯缦松松僵硬的肩膀,上班两个月,从没像今天这么疲惫。

一整天,脑中不断浮现冯子海的脸,她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放下,没想到他的再度出现,轻易地将她平静的生活整个颠覆。

她该怪他的魅力惊人,还是怪自己的无能?

章纯缦叹口气,缓缓收拾桌面,步出公司,才走没两步,赫然停下。

冯子海仍倚在一早的那根石柱旁。

章纯缦只愣了一下,在冯子海发现她之前便匆忙逃去。

她知道他在等她,但是,她不想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只抓紧手中的皮包,像后头有妖魔鬼怪追赶般,没命地往前跑,几次撞到行人,匆匆丢下道歉的话,继续往车站的方向跑。

她很害怕,害怕再多看他一眼,自己又将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但是,即使她不断说服自己,不要心软,她仍可听见内心的一角,渐渐崩塌的声音。

一连几天,冯子海都站在相同的位置,看着章纯缦低头走进公司,看着她下班后快步离去。

他以沉默寂静的姿态,安静地守候,等待她愿意停下来,给他一次机会。

整个行政大楼已经开始弥漫一股八卦的耳语,大家纷纷猜测,站在门口的那个男人,等的人是谁?

办公室内,少数几个隐约知道内情的同事默不作声,怕伤了章纯缦也伤了小乔。

章纯缦终于决定,下班后,要跟冯子海说清楚。

时针缓慢地移动,章纯缦一开始只是气愤,要让他离开,等到真正必须面对他时,才感觉到这是一件多么艰辛的事。

一直熬到众人离去,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仍旧彷徨无措。

大楼的守卫准备关掉电源,她不得不起身离开,拖着沉重的步伐,由四楼楼梯一步、一步往下走。

迈出大门,迎面一阵热气袭来,她觉得喘不过气。

挣扎着,慢慢转动颈部,看到了坐在远处石阶上的冯子海,他手里叼着烟,落寞地看向远方的天际,那背影,寂寞得让她心碎。

她的双脚像是生了根,动不了。

四年前在餐厅角落偷偷看他、听他唱歌的情境,那样渴望见他又不敢见他的心情,鲜明地在她脑海中重演一遍。

只是现在,多了更多无法厘清的复杂情感。

像感应般,冯子海转过头来对上她的视线,他不起身,也不唤她,只是静静地,与她相望。

夜幕低垂,大楼的灯光一层一层熄灭,不知情的行人,数次中断两人的视线,待人影走过,他仍静止不动,仿佛要化成一座雕像,恒久凝视。

她如石柱般立着,停在舌尖的是刻薄的话,内心却激荡着苦楚与心酸。

她不明白,四年前,她来找他,他连看也不看一眼,四年后,这样的等待又有什么意义?

当年,是他不要她,对她纯然献上的一颗心弃之如敝屣,现在为何又要来招惹她?

她回想着这些年封闭所有知觉,麻木度日的苦楚,鼓起勇气,走向他。

“冯子海!你到底想怎样?我都说了,我对你已经没感觉,没感觉,你听清楚了吗?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已经造成了我的困扰。”她一鼓作气,火力十足。

他仍看着她,仿佛要辨视真伪,深深地,从她的双眸,看进她的心底。

她两手往腰上一插。“不要再做这种无聊的事,拜托你,不要再缠着我9有小乔,难道你就这么自私,全然不顾别人的感受?”

“我没有想缠着你,只是想再多看看你。”他没受她的怒气影响,静静地说。

喉咙因为长时间没说话,粗哑紧涩。

“好,你看!”她坐到石阶上,正对着他。“你看个够,看够了,以后就不要再出现。”

他果真眼也不眨地看着她,浓郁的、绵密的情感从眼神中清楚的传达出来。

章纯缦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前一刻莫名的勇气消退了,在他深情的凝视下,畏缩地将视线调向远方。

五分钟过去——

“够了没?”

“不够。”他轻声回应。

又五分钟过去——

“可以了吧?!”她不自在地挪了挪位置,觉得自己没用,心跳愈来愈快。

“还没。”

“你到底要看多久?!”她开始坐立难安,却始终不敢再转头看他。

“如果我说,一辈子都不够呢?”

“什么?”她扭头想骂他无赖,却被他的吻封住了后面的话语。

他的手劲很大,扣着她的后颈,一手贴上她的背,将她拉近,她窄裙下的大腿紧紧地贴附着他修长的腿,摩擦着她敏感的神经。

他的吻愈来愈浓烈,吻得她天昏地暗、力气尽失,一双举在半空中想槌打他小手落在他肩上,变成微弱到连蚊子都打不死的轻拍。

他终于离开她的红唇,额头抵着她的,在章纯缦尚未回神前,热切地告诉她:“我爱你,从未改变。”

章纯缦愣了一下,给他的回答是——握起拳头,往他胸口奋力一槌。

她羞愤地撑起发软的双腿。“这种谎言,四年前你已经说得够多了,我不会再相信你的鬼话!”

“小缦,我没有骗你……”

“你闭嘴!”她用手臂拭去唇瓣那属于他的湿热触感,拭去由泪腺冒出的泪水。“没错……我以前是笨,笨到傻傻地到台北来任你羞辱,你很得意是吗?觉得好玩是吗?四年前玩不够,现在要再故技重施?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他要去拉她,她如疯了般尖叫地挣开他,拉扯中用力地甩了他一巴掌。

发麻发烫的掌心让她震惊于自己的冲动,她想道歉却无法开口,最后,只能任泪水奔流,转身跑开。

奔跑的速度让她滑下的泪水交织纵横,她不可抑制地大哭,那满腔的羞愤如海水倒灌,将她吞噬。

她恨自己就像毒品上瘾般,完全无力抗拒他的吸引力。

她输了。

她痛苦地想着,天下之大,究竟要逃到哪里,才能彻底地忘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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