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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叶依依铺展,栖息在水面上,如一只只停泊的小船,叶间朵朵睡莲层层绽放,浅浅地紫色,淡淡地粉色。偶尔,岸上飞来一只蜻蜒,点水而过,留下一圈美丽涟漪。这一圈涟漪未尽,又有一圈泛起,水波涌动,莲叶下居然生出一张粉嫩可人的小脸蛋,俏皮地吐出一支水箭,乌亮地眼珠四处打量。
“偏偏——”
一声轻柔呼唤,小脸蛋转过去,笑嘻嘻地瞅着水边亭亭玉立的素衣女子。女子手上拿着的红色物件,是她修成人形之后的第一件衣服。她已经在水里呆了九九八十一天,终于脱胎成人。
“偏偏,你还舍不得起来?”孟婆踏着莲叶,走到她身旁。
“这个身体好小喔!”偏偏戳戳自己藕样洁白娇嫩的皮肤,对这个新的身体有无尽的好奇,这些手手脚脚,果然和毛茸茸的时候大不一样。
“你很快就会长大,不要着急!”孟婆说,“起来把衣服穿好吧。”
“很快?”偏偏噘起嘴,“上次止虚也说我很快就可以变成人形,结果呐,我等了一年、两年……”她扳起指头开始数数。反正,很快这两个字是绝对信不得的。
“你再不起来,那些美味佳肴可让止虚一个人吃光了,”孟婆用止虚教给她的招数,“昨天然则回来了,可带了不少好吃的。”魏然则还是不堪忍受偏偏的折磨,觑了个空挡逃之夭夭,不过,偶尔还是会带些好吃好玩的回来孝敬师傅,友爱同门。
“这次他又带来什么?”除了美食,偏偏更好奇魏然则带来什么新玩具。
“你自己去瞧瞧,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孟婆,不要学魏然则那么小气,你可是美丽大方的仙女呐!”偏偏爬起来,乖乖地让孟婆给她穿衣服,顺便记住各个步骤。这袭红色衣裙,镶了金色的花边,裙底绣了金色的鲤鱼,十分俏皮有趣。
“这些小鱼好可爱,孟婆,是你绣的吗?”
孟婆摇头,“我可不会做针线。”
“那是谁?该不会……”偏偏闪闪眼睛,“是止虚吧?”这纯粹是瞎猜,他才不是那么心灵手巧的人。
“你自己去问他呀!
“好,我去问他。”
穿戴整齐,偏偏侧身打量自己在水中的倒影。这个娇娇嫩嫩乱可爱一把的小姑娘是她吗?虽然及不上画中女子的美丽妩媚,不过,她还是蛮喜欢的。
魏然则看到她的样子,先是一怔,眼睛张得大大地,好半晌才问:“这个是偏偏吗?想不到你人模人样起来这么水灵,来!让我掐掐看……”他还以为她的变身无非是从前那个偏偏的再现,原来——嗬!这样童稚纯净的眼睛,这样活泼俏皮的笑脸……教他打心底里喜爱起来,一时忘记了她以前对他的种种非难。
“休想!”偏偏闪过魏然则伸来的魔爪,猫到止虚怀里躲起来。
“师傅啊,你老是护着她,她都被你惯得不知天高地厚了。”这句话里有暗示:前车可鉴,胆子太大的偏偏,让人提心吊胆,怕她哪一天又犯下什么惊天动地的案子。
止虚还是一如既往地微笑,不置可否。魏然则从第一天认识止虚开始,见得最多的就是这个表情,有时他会想:在师傅成为神仙之前,或者更早,在他小时候,他是什么样子呢?会不会也像自己小时候那样淘气?自己做了神仙之后,会不会也变成师傅这样?大概不会吧,他最大的缺点就是沉不住气。
“喂C端端的你走什么神?”偏偏不知何时站到他面前,歪着小脑袋,把手在他眼前甩来甩去。魏然则直接捉住她的手,让她停止动作。她的手停下来,嘴可没闲着。
“你老是这么不专心,”偏偏话里带着怜悯的语气,“难怪练了这么久都没多大进步。”
这句话真是戳中了他的痛处。是否不专心有待商榷,进步缓慢却是不争的事实。他已经很努力,也许。如师傅所言,欲速则不达,修身养性这么久,就是改不掉骨子里一的毛躁。但老天作证,他已经从头到尾彻底反省,无奈积习难改。
“呵呵!”偏偏怪笑,“你又走神了,魏然则。”
“这都怪你。”魏然则屈指往她额头弹两下,偏偏躲闪不及,硬吃了两记爆栗,捂住痛处哇哇大叫。
“死魏然则!我这个身体可是刚刚长好的,敲坏了看你拿什么赔给我。”偏偏噘着嘴狠狠瞪他。
“要是破了洞,我搓块泥巴给你补上。”魏然则大不以为然。
泥巴?!偏偏嘴噘得更高。人家哪吒好歹也是拿藕做的身体,泥巴,哼!亏他说得出口,泥巴怎么配得上她人见人爱的偏偏?不过,算了,不跟他计较,今天可是她做“人”的第一天,好不容易有个新鲜可爱的外貌,怎么着也不能让他破坏了好心清。
“然则,”这是偏偏心清好时对他的称呼,“我们不要再吵了吧,我今天好开心呢!你有没有特别的礼物,庆祝我变身成功?”
魏然则也不是那么小气巴巴的人,他取出搜罗来的新玩具,教她怎么使用。
偏偏一整天都沉浸做“人”的兴奋当中。“人”这个字背后背后包含的内容对她而言意义不大,能够用这样灵活的手手脚脚才是关键,变成人之后,她玩起来可是随心所欲多了。
“哈!你又输了。”偏偏愉快地大声嚷嚷。以往每回玩叶子牌,她都得借用止虚的手,如今亲历亲为,当真是乐煞了她。
魏然则则在一旁皱着眉头,这样输下去,他连再玩的勇气都没了。
“我大方一点,放你一马吧!”偏偏站起来神个懒腰,拍拍肚皮,“我饿了,我们去吃东西。”
“又吃?”魏然则说,“你方才不是一直在吃点心?”
“你忘了我比从前能吃?”偏偏扯扯他,又看看止虚,央求道,“今天这么高兴,我们下山吧?”她说话的时候,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动了动,回头一看,没发现什么异常,可那东西还在动,她稍稍拉起裙角,一蓬红红的大尾巴正在那儿快乐地扭来扭去。
“这个……这个……”偏偏拧着自己的尾巴,有些结巴,“止虚,怎么……会这样……”她不是已经炼成人身了吗?这条尾巴怎么还在?不会是前功尽弃了吧?她又要变回狐狸吗?不要,有手有脚多方便。
“别怕!它慢慢就会消失。”止虚安抚她。
“慢慢啊——”这可难说了,不晓得要慢到什么时候。
“还下山吗?”魏然则笑着问。
“为什么不?”偏偏哼一声,“我还要去最大最热闹最多人的地方。”
“那我们就去最大最热闹最多人的地方,”止虚走过来,对偏偏说,“你先把手伸出来。”
偏偏乖乖地把手伸出来。止虚拿出一只金灿灿的镯子,给她戴在手上,镯子戴进去之后,就自己变小了,不松不紧,无论怎么晃都不会掉。
“这是什么?”偏偏饶有兴趣地转着那只镯子,问。
“戴上它,不管你在哪里迷路,我们都能找得到。”
“喔!”偏偏扁扁嘴,这个小毛病一直让她觉得很丢脸。
☆☆☆
最大最热闹最多人的地方,不用说,自然是京城。一落脚在这座繁华的都城,偏偏的情绪更加高昂,这里瞄瞄,那里瞧瞧,一刻都闲不下来。她如此迷恋这个花花世界,让她做个清心寡欲的神仙,她还真不干。
偏偏挑了一家京城最有名最贵的酒楼,她坐下时不忘告诫身后的大尾巴:“你给我老老实实待着不要胡闹,若不听话,当心我不要你。”尾巴谄媚地摇了摇,真的不再乱动。
这家酒楼名副其实,菜肴美味,美酒飘香,偏偏不歇气地吃喝,直到肚子撑成个皮球才罢手。
“啊——饱了!”她软趴趴地靠在止虚身上,心满意足地打着嗝。
“偏偏,该走了。”魏然则会完账,叫她起身。
“好困!”偏偏赖着不动,“你再让我睡一会儿,就一嗅儿。”吃饱了就睡的那是猪,虽然偏偏不愿做只猪,但是,她真的困得不得了,做猪就做猪吧,只要现在能让她舒舒服服睡一觉,做只猪又有何妨?这种时候,她才顾不了那么多。
“偏偏,”魏然则凑到她耳边说,“那你好好在这睡,我们走了。”
“不要。”偏偏第一个反应就是把止虚抓得紧紧的,这么舒服的靠垫,走了多可惜。
一计不成,魏然则又生一计:“偏偏,你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哪里?哪里?”偏偏一听马上蹦起来,前后左右检查,“没有呀……哪里有……”她一定是吃得太饱,所以脑筋转得这么慢。
“这下你不打瞌睡了?”魏然则笑嘻嘻地问。
偏偏明白过来,阴险地笑笑,“我是不打瞌睡,我打你。”她话还没说完就扑过去,整个人像只猴子一样巴在他身上,一只手套着脖子,另一只手在他肩上、背上、胸口上横七竖八地打下去。
她那几下花拳绣腿,打起来当然不痛,可众目睽睽之下被个小女孩打来打去,实在太难看。魏然则也不跟她客气,大手一抓,把她从身上扯下来。
“止虚……”偏偏眨着水汪汪的眼睛,要找援手,谁知止虚早懒得理他们,自个儿下楼去了。
真是无情哪!
偏偏将快要涌出来的眼泪收回去,跑着去追止虚。他们都欺负她没来过京城,找不到路,呜——好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