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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事情远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简单。
霍成东的父亲死后,并没有将公司交给自己的儿子,他的遗嘱里仅将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留给了霍成东,百分之五留给了霍成凯,而另外至关重要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不翼而飞。
我自然不懂这意味着什么,但从字面上我就能感觉出这份遗嘱的奇怪。
霍成东跟我说的时候,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可我知道,他心里很不好受。
而我真正明白这份遗嘱所代表的含义时,是在和吕妤见面后。
她难得穿了一身简单大方的白色长裙,一头及腰的漆黑长发使她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成熟优雅的韵味。我和吕妤在J市的一座公园里坐下,她从包里拿出一盒精致的点心放在我面前,我打开,立刻忍不住尝了一块。
嘴里的糕点是抹茶味道,带着清新的香甜,口感极佳,一尝便知价格不菲。我说,还算你有良心,知道有食同吃才是好姐妹!吕妤浅笑,伸手也拿了一块,我不满地瞥了她一眼,把糕点抢回来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我喜欢吃独食,你别抢我的。
吕妤苦笑说,你刚还说有食同吃才是好姐妹,怎么眨眼间就变卦了呢?我脱口便说,谁跟你是好姐妹!她一怔,眼里突然黯然,我还没来得及辩说,她就抢先说,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想问,想知道什么?今天不妨一次性解释清楚。
我攒眉,霎时觉得美食难以下咽,我盯着她处变不惊、平静如水的神情,干巴巴地说,你和沈字远因为什么分手了?她似笑非笑地盯着我,身子向后靠说,没想到你头一件要问我的,竟然是这件事。
我低头不语。
吕妤思忖了片刻说,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我抬头,看着她娇好的面容反问,这么多年来,你有对我说过假话吗?吕妤突然笑了一下,这个笑如此轻佻,以至于我认为这是声冷笑,可她的脸色却是安详静好的,她说,真话就是我们那时候在一起迫于形势,他要躲避任佳慧,我要摆脱郑瑞。我错愕,下意识地问,郑瑞缠着你的事情我略有耳闻,可沈字远躲任佳慧干什么? 我脑中想起那日任佳慧挽着沈字远出现的场景,他们相处融洽,举止亲密,怎么看也不像有嫌隙的样子。
吕妤闭口不言,只定定看着我,忽然问,西溪,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你好像很在意沈字远?
我愣了一下,赶忙心虚摆摆手笑说,我只是八卦心上来了而已,你不喜欢我多管闲事我不问就是。吕妤望着我,淡淡地说,我觉得你有点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还有,我不得不问你一句,你和霍成东是什么关系?
这下我彻底心虚了,我说,什么“什么关系”,我和他就是……朋友而已。吕妤笑着沉默了半响,说,朋友也好,恋人也好,作为好朋友我不得不警告你,霍成东这个人和他的家庭太过复杂,说实话我个人认为他并不适合你,但是当然,如果你喜欢他,爱他,我也绝不会多说什么,只是以后像任佳慧这样让你难堪的人会层出不穷,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我觉得“警告”这样的字眼太过刺耳,何况那日我难堪时,吕妤也未曾帮我说过一句好话。
心里突然堵得慌。
我说,妤妤,霍成凯这个人和他的家庭就不复杂了?还是说你认为所有人只会给我难堪?也对,你们的圈子里只有我像一只蚂蚁,卑微的存在感不值一提。可你该知道,我也绝不是好欺负的。
吕妤淡淡点头说,我懂了。
我说,不,你不懂。我喜欢霍成东,这种喜欢与他是不是大公司的继承人毫无关系。我抬眼,盯着她端庄的眉眼说,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我妈死了,车祸。吕妤脸色瞬间凝住,陡然惨白,她几乎颤抖地想要站起,然后又跌坐回原处,怔了半响才一字一句问,什么时候的事?
我看着她的神情,只觉凄凉一丝丝从心底冒出来,我声音沙哑说,一个半月前,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死在抢救室了。我攥紧双拳说,妤妤,老天有时候真的很残忍,他可以让你爸爸起死回生,却对我妈妈异常苛刻,他可以让你一路仕途风生水起,却令我的未来受尽阻挠。
吕妤坐在那,一言不发。
我说,妤妤,其实你是知道的吧,我嫉妒你,非常嫉妒,你有聪明的头脑,清白的家世,宽厚的气度,优雅的谈吐,你从小到大未曾摔过跟头,一路平步,享受倾慕,你从不会害怕失去朋友,因为你太强大了,强大到没有朋友会愚蠢到不依靠你而离开你。你的视野永远比我宽比我广,你的圈子永远比我金贵比我上档,在你的面前我深感自卑,而你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们活得有多卑微,多渺小。
她陡然站起来,把桌上的糕点盒子重新装进包里,然后拽着我起来。
一路无言。
吕妤和我从出租车上下来,我们站在J市市中心的广场,身边欢声笑语,人流攒动。
她站在那,穿着八厘米的高跟鞋,足足比我高了小半头。
她说,西溪,你知道高中我被分去A班时的感受吗?我记得那时候你跟我说你哭了,而我正默默地坐在另一个班级里,我虽然没有哭,可是我心里害怕的要命,对,是害怕。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怕孤独怕寂寞,我也怕,但我为什么没有哭?因为我是第一名,所有人都在看着我,注视着我,我不能软弱,因为软弱会让老师失望、对手得意、亲朋担忧。我有时候真的好嫉妒你,你敢爱敢恨,有棱有角,想哭的时候有人陪你哭,想笑的时候有人陪你笑,你笑时很美,哭时也很美,男孩子经常被你的朝气热情所感染,很多时候,你只需一个眼神,一个示意就可以让一个男生彻夜难眠。木南与你一起打篮球时,你叫上我,可你从来不知道,我不喜欢打篮球。你每每与我闹别扭,总说你对我付出的真心远比我对你的多,可你从来不知道,你与木南双双消失在我视线里时,我一个人傻站在门口是什么感受!
我僵在那,眼泪顺着脸颊一颗颗往下掉。
吕妤忽然抬手指着广场对面的街道,那是J市最热闹宽广的一条道路。
她继续说,B市这样的街道数不胜数,我穿着高跟鞋拉外联时,几乎每一条都走过,脚趾磨破了,我就忍着疼继续走,直到疼痛开始麻木。R大有钱有势的公子小姐多了去了,他们习惯纸醉金迷的生活,对我呆笨传统的价值观冷嘲热讽,认为我清高低调的态度是虚伪做作,为了适应这个圈子,我陪他们吃陪他们喝陪他们疯,到了期末,为了成绩,我一天几乎不到四个小时的睡眠,当你和室友下着小馆时,当你在温暖的被窝里玩手机时,我正在啃着面包,喝着咖啡,独自坐在冰冷空荡的自习室里!
吕妤转过头,看着泣不成声的我,将两只高跟鞋脱下来,光脚站在冰冷的大理石板上,她说,西溪,你和我说过,你穿不惯高跟鞋,吃不惯西餐,看不惯虚荣,可没有经历过这一切的你,究竟有什么资格来不屑我的自尊和骄傲?
我看着她脚上各式各样的深色伤疤,无言以对。
她说,或许你认为我与霍成凯在一起的原因逃不开他的地位和财富?呵,西溪,我绝不相信如果今天霍成东是一个长相丑陋、身无分文的乞丐,你会喜欢他?!你会爱他?!你不会啊!西溪!我太了解你了,论感情,你的冷血程度甚过我千倍百倍!
我踉跄一步,缓缓走到她面前,终可与她平视。
吕妤的眼中光芒锐利,多年来,她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目光看我。
在我的记忆里,她眼中永远是温和成熟,处事永远是谦和低调。甚至在人前从没有大发过脾气。
她同样回望我,却毫无怜悯。
吕妤说,十年了。我们认识十年了。西溪,你自以为你看清了所有人,其实你谁都没有看清,不论是世故人情的沈字远,还是对你用情至深的颜济阳,亦或是今天站在这里毫不留情的我,你都不曾看清,而最可悲的,是你连自己都未曾看清!
我彻底愣在那,内心仿佛世界末日般绝望。
她穿好鞋子,把包里的盒子放在我脚前,离开时她看着面如死灰的我,最后说,忘记告诉你,颜济阳回来了。吕妤顿了顿,嘴角带着同情的弧度说,但愿不要让霍成东结束了你们之间所谓的友情。
我闭着眼睛,瑟瑟发抖,迎接着吕妤给我的巨大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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