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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断断续续地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李梅,看李梅一脸平静的样子,心里暗恨,猜测着李梅是不是打算过河拆桥,说话不算话啦,心里很是后悔,早知道,打死都不说啦!可转念一想,自己要是不早早地老实交待,落在李梅这个妖女手里,还不得怎么求死无门呢!
李梅可不去管黑面人的心路旅程,骤然起身,把死尸上的衣服扒了下来,扔了过来:“换上它,戴上这一包银子,趁着天黑,走得越远越好,要是被贾圆通的人发现了,哼,后果不用我提醒你!”
蒙面人一愣,慌忙把自己的外衣扒了,套上李梅扔过来的深颜色的外衣,不顾腿上的伤,抓起银子,就跌跌撞撞地跑了。
李梅双指夹着两块不一样的腰牌,皱着眉想事情,有些安排看来要重新部署一次才行!
等回过神来,就看到徐副把总已经把死尸按自己原先说得摆好了姿势,不仅毁了脸,为了混淆那毙命的一刀,还在死尸身上,砍了好几刀。
李梅笑了:“徐叔,我知道林冲的主子是庆王爷,那贾圆通背后站着的是哪位皇子,您能告诉我吗?”
徐副把总深深地看着李梅:“你今天在王家村故意拖延时间,等天黑又非要赶回镇上,是为了这个吗?”
“嗯,整天身边围着一群‘苍蝇’,不动手拍一拍,他们还以为我无害呢,让他们顺便提高一下警惕,也是为他们好。”李梅点点头,平静地说道。
“这些陷阱不像是今天挖的,你、、、”
“早了,在大柱出事之前,就想警告他们收敛一些,谁知道,大柱和小芳接连出事,就耽搁啦。”
“小梅,我一直都没看懂过你!”
“徐叔,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我并不想害人,只求自保,是他们逼人太甚。如果大柱当时救不回来,你知道那对我们家意味着什么吗?如果我不暗自筹划,是不是就意味着小芳到死都要困在他们手上!?”
徐副把总不说话啦。
“徐叔,多年前,他们破坏了你幸福美满的家庭,让您至今孑然一身,我不想最后的下惩您一样!”李梅对视着徐副把总的眼睛,说道。
徐副把总紧握的双手“咔咔”作响,关节握得发白,李梅知道,自己的话让他想起了家里多年前的横祸。
李梅决定再加把火:“徐叔,您今天找借口跟着我一起回王家村,不就是因为发现了什么,想告诉我吗?”
徐副把总惊讶地抬起头,深吸一口气,才点点头:“对,我今天碰见了一位故人,就是,就是邓申。”
接着,徐副把总像是回忆一般,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了李梅。
“我和邓申认识有十多年啦,当时他是大皇子的侍卫,那时候的大皇子刚刚成年,还没被封为现在的睿王爷、、、”
徐副把总的人生也很传奇,一个皇子们争斗中不起眼的棋子,命运不用想,也知道是个悲惨下场!
“年轻那会,血气方刚,嫉恶如仇,总想着出去闯闯,成就一番大事业,光耀门庭。老爹托关系让我进了县衙当了个小衙役,我很不满足,现在想想,这种美差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到的。武德三年,匈奴突然侵犯咱大齐边境,当今皇上力排众议,任命当时还宝刀未老的慕容广为将军,出征匈奴。而当征兵令下发到黄岩镇时,我以为我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就不顾爹娘的反对,扔下新婚的妻子,从军去了。”
徐副把总席地而坐,李梅也依靠着一颗大树,静静地听着。
“军营里,鱼龙混杂,各型各色的人都有,军营里的生活也黑暗的很,没有公平,只有武力和权利才是王道。刚入伍的新兵,处处受老兵的欺负。当年我的性子比现在还要拧,说话直来直去,看到不平事,没少打抱不平,所以,得罪了不少老兵。不过知道我是出了名的打架不要命,所以他们也不敢明着怎么着我。”
徐副把总把衣袖撸起来,露出左手臂上狰狞的长刀疤,抚摸着疤痕:“这个刀疤,是我第一次立功的见证。当年慕容广将军只率领八百精骑,距大军数百里之遥,乘匈奴不备时,选择便于进攻的目标,出奇制胜,斩杀敌兵三千人,首战告捷。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被大家传颂至今。可大家不知道,那天去埋伏的还有两千名新兵,最后回来的不到一百人!”
“战争、、、战争,战死的都是寒门庶族男儿的生命,而那些功劳,是高门世族子弟才能争的。那些世家大族里的子弟,因为有后台有背景,即使只是坐在军营里吃酒玩乐,照样是有军功有赏赐。他们只要在军营里安全镀完金,就可以等着世袭和封官加爵,而打头阵和先锋战的,都是我们,都是我们,所以,几乎都死了,死了、、、”
徐副把总手捂着眼睛,闭了嘴,李梅仰天望着天,也不催促,静等着他自己调节好心情。
“刚开始是为了建功,最后是为了能活下去,能活着回家,活着见家人,这个念头支撑着我活了下去,每次开战我都不要命地冲在最前面,一次次的立战功,也开始一点点往上爬。刚进军营小半年,我就被提升为了护军副手。”
徐副把总苦笑一下:“那时的我,不仅得到了将军的赏识提携,还能和在军队里镀金的镇国公府罗家三公子罗守义,定国公府白家的大公子白从阳,威武侯沈家的小公子沈鸿辉三人‘不打不相识’,成为称兄道弟的好友,不仅羡煞了旁人,连自己都有些得意忘形。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我,当时还庆幸自己运气不错,一个平常老百姓,居然能和大家族的公子少爷做朋友,那刚压下去的‘白日梦’又抬头啦。我幻想着自己日后能成为像慕容将军那样的大将军,根本想不出,能被这些大家公子选择做朋友,是要有利用价值才行!”
“他们和你做朋友,是看出你以后会在军队出人头地,想为自己铺路,还是为别人搭桥?”
“为了睿王爷,也是是为了他们自己。那场出征,慕容广率军斩敌七万余,迫使匈奴退出西疆关内,他老人家的名号在此战役中打响名号。那次出征,寒门庶族里也冒出了几个出挑的,引人关注,我是其中一个。我们几个在大军班师回朝后均升为了校尉,前程不可限量,一时风光无比。到了京城,我就随着罗守义他们三个开始接触皇亲贵族里的世家子弟,当时还不是睿王爷的大皇子,就是沈鸿辉帮我引荐的。”
“以前迷了心眼,想不通,睿王爷怎么会看上我这个不起眼的人,对我礼遇有加,许我众多好处,让我为他办事。现在明白了,因为我是黄岩镇人、、、”
李梅一点就通:“难道咱们小小的黄岩镇还有什么特殊的地理位置吗?”
“是,大家都知道咱们渝州是南北相通的必经之路,也是连接江东、江北和中西部地区的重要枢纽,而苏河城就是进入江北平原的最后一道关卡,破苏河城即可进入一马平川的河北平原。如果说苏河城是瓶口,那咱们黄岩镇就是瓶颈。不过因为苏河城交通便利,水陆并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是经济繁荣之地,所以,很少人去关注黄岩镇的重要性啦。”
“所以,睿王爷就是那为数不多的人,他既然为皇子,自然盯着那个位子不放。为了偷偷发展自己的势力,所以,到处笼络人心,尤其是很难出头的寒门子弟,对吗?”
“嗯,当时要是知道,自己的贪心,会害得自己家破人亡,我宁愿老实地呆在镇上当个小小的衙役,有钱难买早知道啊!”
“怪不得,小小的一个黄岩镇,能劳睿王爷和庆王爷的人一起‘坐镇’,呵呵,原来如此。”
“当时,睿王爷为了掩人耳目,找了个小错贬了我的职,还让原是黄岩镇人的贾圆通和我回来一起发展势力。一个是军官,一个是商贾,双管齐下,没出几年,黄岩镇就暗中在睿王爷的势力范围内。”
“那你的家人怎么还?不会,不会是睿王爷的政敌干的吧?”
“其实,一开始我就厌倦这些争斗,也不喜朝堂上那些尔虞我诈,之所以答应放弃校尉的官职,回来当个把总,主要是想和家人团聚,安安稳稳地过小日子。睿王爷也知道我答应为他做事是想远离京城里的是非之争。我,我没想到,他为了逼我死心塌地地为他卖命,就派人杀了我家人,再嫁祸给他的政敌。”
“你怎么知道会是他干得呢,也许、、、”
“就是他!”徐副把总犀利地打断李梅的话,眼里充满恨意:“就是他,是我干爹发现的,怎会有假?!当年在军队里要不是干爹,我早被那些老兵油子暗中整死了,哪还有现在的好日子过。我看他老人家孤苦一人,就把他接回了家,认为干爹。那晚出事时,我不在家,还是干爹拼死护着晓芙。家里骤然变故,我只会借酒浇愁,逃避现实。是干爹,是干爹料理了一切丧事,好让爹娘和妻儿早日入土为安,也是干爹一直照顾惊吓过度的晓芙,劝我振作起来,是,是干爹发现了那些杀手遗落下来的腰牌,我才知道是睿王爷暗下毒手的,是、、、”
“徐叔!你冷静一下,如果真是睿王爷干的,你何必多做解释,是不是他干的,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又何必自欺欺人!我倒觉得,你干爹的话不可尽信。”
“哈哈、、、连你也发现了,哈哈、、、我真是个傻瓜,彻头彻尾的大傻瓜,真正的凶手就在身边待着,我居然没发现,哈哈、、、该死的是我啊!如果我早一点发现干爹的可疑之处,晓芙就不会死,她那么小,装疯卖傻骗过了所有人,是不是很聪明啊,和小芳一样是个鬼机灵,对不对?哈哈、、、呜呜、、、”
徐副把总跪爬在地上,又哭又笑,李梅想上前安慰这个原本不会轻易感情外露的汉子,想了想,还是站着没动。
过了好久,徐副把总才摸了一把眼泪,恢复他的面瘫脸:“徐叔失态了,让小梅见笑啦。”
“没事,有些事压在心里太久会演变成病,说出来也好。”
“那徐叔,知道,那个‘他’是谁派来的吗?”
李梅虽然没明说那个“他”是谁,可徐副把总知道。
“不清楚,当时皇上正值壮年,皇子虽然已经育有五位,成年的却只有大皇子一人,想不出来会是哪位皇子早熟,和睿王爷早早地打上了‘擂台’!”徐副把总讽刺地说道。
李梅挑挑眉,这么说,眯眼看着一脸苦笑的徐副把总,心里了然,徐叔应该也是猜出来了吧,这个仇还真是至死都没法报!那时的睿王爷虽然还没有兄弟做对手,可他上边有当今皇上压着!
帝王心术,制衡为上!
“小梅,咱们就是普通的小老百姓,安安稳稳过日子才是正理,这些政治争斗,最是黑暗险恶,上位者的一个小小的举动,对于底下行事的人来说,就是顷刻天堂变炼狱的事!我不希望,你们姐弟几个的下场,如我一般。”
李梅听得出徐副把总话里的提醒和忠告,徐叔当年意气风发之时,也没想到他一个小小的校尉身边安插着如此令人心悸的探子吧,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就可以的。
“徐叔,棋子有自由选择棋手的权利吗?当年,你想逃离棋局,结果如何?”
徐副把总被李梅问得哑口无言。
“徐叔,我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棋子是任人摆布的命,我可不想做一辈子棋子!”李梅抬着头,目光坚定地说道。
博弈才刚开始,没走到最后,赢得是谁,谁也无法预料!谁是棋子,谁为棋手,谁又是谁的棋子,一切还都不是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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