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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时分,余则成和韩庚留在自己房里吃饭,一桌子只有李梅姐弟几个,倒也自在。
桌子上整整齐齐码着早饭,一大盆慧仁米粥,一份如意卷、一份葱油卷、两笼水晶小笼包、一份芙蓉蛋、四小碟清淡小菜。
没外人在时,李梅几姐弟可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有说有笑,温馨的很。
“县主和三位少爷,尝尝这个菊花佛手酥,是奴婢新近倒弄出来的吃食,主子赏个脸,看合不合口味?”知画端了一碟酥脆的饼进来,放到饭桌子上,巧笑倩兮。
“真香,菊花的量恰到好处,炸的也是时候,脆而不老。”李梅尝了一口,赞道。
“嗯,好吃啊,知画的厨艺真是没话说,我这些日子都长了不好肉啦,再这么吃下去,我一定变成大胖子!”石头作怪地叫道。
“我看也是,看看这肉,论斤卖,也能卖不少钱啊。”二柱捏了捏石头的肉脸,调笑道。
“姐,二哥又欺负我!”
“好了,好了,赶紧吃吧,饭后你大哥二哥不仅要认认家里新来的下人,还要陪余公子和韩公子去学院呢。”
“姐姐,咱家的下人都是从何而来,我看着,他们的规矩都不像是短时候学来的?”大柱喝了一口粥后,才开口问道。
“嗯,他们曾经都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因为主家获罪而受牵连的下人,还有的本身就是获罪而被贬成罪奴的官宦人家。”
“哦,原来如此。”
“我想着,像曹老爹他们,只适合让他们一家待在村里帮忙打理田产和学院的杂物;家里以后接待的客人不比以往,还有要随你进京伺候的下人和以后待在二弟身边的,算起来,家里需要不少下人。我就在镇上专门贩卖罪奴的人牙子处,买了他们回来。他们都是见过大世面的,规矩上也没话说,省了很多麻烦。”
其实,这些原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李梅出于谨慎,怕与张婆子接触频繁,被有心人发觉什么,这次就改为去镇上另一个人牙子刘一刀处买了下人回来。
被破例封为县主时,李梅就想着再置办一批下人。在新宅还没修葺好之前,她带着云琴和莫棋去了镇上专门关押罪奴的地方。
大大的院子里,分批关押着不少人。一批是壮年劳力,一批是妇女,这些人年纪在二十岁到四十岁之间;旁边两批人,一批是女孩子,六岁以上,十八岁以下,一部分就是小男孩;最后就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所有人都被带上镣铐,关在栅栏里面,像牲口一般。
李梅刚走进大院子,就被长相粗犷的刘一刀认了出来,连忙下跪请安。她被封为县主,可是震惊全郡县的事,李梅对自己不报身份就能被认出来,自然不感到意外。
说明来意,刘一刀可能没想到县主亲自来买奴仆,亲自候在李梅身边听从差遣,还让人搬来桌椅,奉上茶果。李梅端坐在靠椅上,弯着嘴角,玉琴、莫棋、立在身后,壹恭敬地站在左边伺候着,看不出表情。
李梅暗自计算了一下,光她的县主府邸里,就得需要一个大管家,总管着府上的大小事;前院管事也得一个,负责家人出行和与各家走动;还得需要一个内院管事,负责府内日常琐事。嗯,采办、帐房、茶水房、浆洗房、针线房和后厨也都需要人,再算上以后跟在石头身边伺候的,加上跑腿的小厮,前后总共得需要大小管事七个,小厮丫鬟二十个,粗实婆子六个。
大柱二柱已经是举人老爷,不出意外,就会出仕做官,也得提前给他们买好伺候的下人,省得他们走马上任的时候,手忙脚乱。
李梅无声地笑笑,主子只有三四个,可伺候的下人就要达到六七十口子人,合着这年头是主子辛苦赚钱,全用来养活下人啦!
眼前,一排一排的人过一遍后,选出来一百来人,其他的全让人牙子带了下去。在选中的百来十个人之中,经过第二轮筛选,又刷掉二三十个。虽然人数上够了,可是能达到李梅要求的几个主管人选,没有几个。李梅起身在各个栅栏房子前转了一圈后,就看到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不像其他人那样嘴里嚷嚷着,求着别人把他们买走,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李梅看,眼神锐利,神情冷酷,不似一般人。
李梅对上他的眼睛,不躲不闪。跟着旁边的刘一刀看到,殷勤地介绍他:“县主好眼力,他可不是一个奴仆,曾是一个五品的守备武将,因犯了罪,全家降为奴仆,发卖到咱镇上。”
“带出来,我瞧瞧。”
“是。”
“因何犯罪?”
“不知。”
“不知?”李梅挑起了眉。
“老实回县主的话,你以为你还是以前啊,一个罪奴,硬气个鸟啊?”刘一刀用手里的皮鞭抽了他一下,骂道。
“末将,奴才贪图军饷,收受贿赂,才被上边治罪贬为罪奴。”
“那你做吗?”
“没有,我没有!我发誓,我、、、”
“我信你!”
中年人看着李梅的眼睛,片刻,望了望栅栏房里,似下定决心地说道:“县主,只要你愿意买下我和我的家人,我韩世忠以后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他手腕上的铁锁铁链勒到了肉里,鲜血不停的往下流,可他视而不见。
“你有多少家人?”
“我,我的妻儿闺女,还有多年跟随我出生入死的管家一家人,总共二十三个人。”
“把他的家人都叫出来站在一起。”
看了一遍之后,李梅才说道:“我只能买下六个人!”
“求,求求你!”韩世忠哆嗦着嘴唇,放下他曾引以为傲的自尊,弯曲了膝盖,俯下了高高的头颅。
李梅摇摇头,不为所动地再次说道:“我已经说了,六个人,你看着选吧!”
韩世忠听了李梅的话,跪在地上,静等了一刻钟,抬头看李梅如常饮茶,才默默地站起来,走到家人前,选出了嫡长子韩飞鸿、庶长子韩飞虎、管家韩怀山和管家的大儿子韩康平出来,最后在自己的嫡妻和爱妾两人之间犹豫不决,前者紧抱着生病的女儿韩平婉,看着自己一脸漠然;后者那一双美目溢满浓情蜜意,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韩世忠衡量了一番,最后还是选了更得自己心意的爱妾。
李梅看着,不说一语。
“老爷,老爷,妾身还在这呢,还有咱们家平雅呢,她可是你亲儿,你居然选管家和他儿子,不选亲生儿女,你怎可如此狠心啊,老爷,呜呜、、、”
“老爷,把奴家也带走吧,奴家还年轻,不想待在这,奴家可能怀了你的孩子,你把我带走吧、、、”
“爹,爹,带女儿走,呜呜、、、我不要待在这个鬼地方,爹、、、”
李梅示意了刘一刀一眼,他大喊一声,院子里立马就静了下来。
“衙了?”
“嗯,衙了。”
“那就一边候着吧。”
“县主,我,奴才想讨个恩典,让奴才的妹妹替了奴才,求您啦。”衣服上全是血痕,眼角还有一个大大的发炎伤口的年轻人跪下,脊背却挺得直直地哀求道。
“飞鸿、、、”
李梅看了看一脸紧张的妇人和被她抱在怀里,一脸病容的姑娘,还是没说话。
“奴才也恳请县主,让奴才换下夫人和大小姐。”韩怀山跪下求道。
“为什么?”
“奴才一家多年来得夫人照顾,无以为报,只能拿这条命还。”
“看来,我买下你也无用,你心中的主子不会是我。”
“若如县主能买下夫人和小姐,奴才这条命就是县主的,以后的主子也只会是县主一个!”
李梅没说话,把他们晾在一边,重新在栅栏房前徘徊,在拐角的那个栅栏里的一个角落里,看到一位眼睛空洞的美妇人,衣衫不整,露出左胸,怀里的婴孩半含着乳 头,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死了,没点动静。
李梅亲自进去,走到她身边,蹲下,把手指放在婴孩鼻下,探了探鼻息,平静地说道:“没气啦,宝宝已经走啦。”
美妇人无神的眼睛,看向李梅,过了好久,才找到焦距:“我终是没保住他,呵呵,我害死了那么多人,这是老天在罚我!”
“请节哀。”
“我才八岁的时候就陷害了害死我娘的姨娘,让爹没法把她扶正;我九岁的时候,就亲手把给我下毒的贴身丫鬟推下湖,眼睁睁地看着她淹死;为了得到搬去祖母院子住的荣耀,我算计了大伯家的大堂姐;我打败了家里几个姐妹和堂姐妹,才争得了一门好亲事。呵呵,以为好日子来了,可磨难还在继续。为了阻止夫君把从型他青梅竹马的表妹抬为平妻,我不仅偷偷地给她下了绝育药还设局陷害她偷人!”
年轻妇人的声音很萧索,“为了保住我儿子长房嫡子的身份,我日日和家中的小妾斗个不停;家里被治罪抄家,还是为了能保住我几经生死才生下的他,我陪这些肮脏的男人睡觉,”年轻妇人面无表情地看了刘一刀他们一眼,等低下头看着死去的孩子时,脸上才无声地流淌着泪水:“我做了那么多坏事,我知道,老天会罚我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受罪,可是我现在却好好地活着,我的儿子却替我受到了上苍惩罚。他还那么小,他怎么就扔下了我,独自走了呢?”
“你是一个好母亲!”李梅轻声说道,伸手整了整她的衣服,说道:“跟我走吧,早日让孩子入土为安,也好让他下辈子投胎到个好人家,不受这一世的苦楚。”
年轻妇人定定地看着李梅,抿抿嘴唇,干涩地说道:“我是个狠毒的坏女人,你不害怕?”
“害怕?我也不是一个好人,为何要怕你?!”
“走吧,跟我回家。”
李梅伸手把年轻妇人扶了起来,等她稳了稳椅的身子,才往外走。
“县主,请您也把我买走吧,我想活下去,我不想在这里等死,求求你、、、”
李梅看着跪在面前,挡着去路的女子,“看你像是一位小姐出身?”
“是~是,我爹原是一郡郡守。”
“我买你何用?你既是小姐出身,从小锦衣玉食,奴仆成群,哪懂得如何伺候人?把你买下来的话,谁伺候谁,真的是很难说。”
“奴婢虽然以前没伺候过人,可奴婢可以学。奴婢识得几年字,在家也曾帮过娘亲管家理账;女红厨艺虽然不精,可也能拿的出手;还,对,奴婢还会按摩,以前时常给娘按的、、、不会的,我都可以学,请县主发发慈悲,救我出苦海。”
“叫什么?”
“奴婢唐元琳。”
“那就跟着吧,做不来下人的话,再把你卖了就是。”
“谢县主救命之恩,奴婢以后定当鞠躬尽瘁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走出栅栏房,李梅指了指韩世忠的嫡妻,对刘一刀说道:“除了我身边的这两个,一边站着的六十七个人,加上韩世忠、韩世忠的嫡子、嫡妻和她怀里抱着的女儿,再算上管家和他儿子,我都要买下来,把契纸准备好,算算银钱吧。”
“县主,你不是让我选出要带走的人吗?”
李梅吟吟浅笑,眼睛愈发明亮深邃,勾唇看着韩世忠:“我要买什么样的仆人,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韩世忠,有本事的人不差你一个,我也不是非买你不可。会耍心眼的人也不止你一个,这两位心眼就耍地让人很舒服,可你,哼,不要以为故意选择会管家的韩怀山和他儿子出来,就能表现出你的情深意重。连多年发妻都可以舍弃,何况是我这个半路主子?你要是不愿意,那你就陪你的爱妾庶子一起留下吧!”
韩世忠一时灰白着脸,无视爱妾的哀求,老实地站在一旁。
“谢县主,谢县主、、、”韩世忠的妻子苗氏放下女儿,感激地连连磕头。
“县主真是仁慈心善,菩萨心肠。”刘一刀拍着马屁,说道。
“刘管事,赶紧把他们的卖身契准备好,县主还有事要忙。”
壹上前说着,就拉上刘一刀的手,很隐蔽地塞了半两碎银子过去。刘一刀顺手接下塞过来的钱,咧着嘴装到袖筒里,转身殷勤地进屋去准备卖身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