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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的那场雪像是作为这个冬天的终结,将属于冬季的严寒都驱散开,今天的温度明显升了不少,连夜晚都显得没有那么寒冷。
最近,关于邵昕的抄袭事件也越演越热,作为事件的当事人,邵昕本人却好像就此销声匿迹了一般,不再出现在任何公众诚。另一方面,全球美术大赛选拔赛半决赛将定于下个月初举行,邵昕的参赛资格是否还能继续保留也被传得扑朔迷离。
“本台报道,近日星云国际知名画手邵昕被某匿名网友指出,于月前刚获得今年LENYO大奖赛金奖的转型作品《梦几角》涉嫌抄袭,原作品于四年前发表在XX青年文艺报的第三版面,且是某小型慈善会的捐赠作品《心境》,对此,邵昕所在的公司星云国际并未发出任何回应,本台记者已经在积极联系此画的作者,相信很快就可以让公众得知事情的真实情况……”
浮橙把电视关掉,光着脚,抱起一条薄薄的毯子走到阳台,坐在躺椅上发呆。
今晚没有星星,但是月亮很大,拨开软绵绵的云层,像是一个待嫁的新娘羞答答地露出一张白玉似的俏脸,银辉倾泻而下,敲停在浮橙小巧的脚趾上,她低下头,盯着那层光亮出神。
因为比赛弃权的事情,总监早早打来电话询问,她知道自己当时有些生气,所以近乎任性地用这种自我保护的形式放弃了原本期盼许久的比赛资格,但既然已经做了,便不存在后不后悔。
反而是医院那边不止一次旁敲侧击地让她接秦蓉出院,因为检查报告显示,秦蓉的精神状态已经恢复正常。
浮橙觉得可笑,所谓的医学终究还是抵不过人的智慧,一个装疯两年的人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躲过了那些专业的数据和分析。
身后隐约有走动的声响传来,浮橙回过头,就见封御景穿着一件修身的立领风衣,斜斜倚靠在阳台的门上,静静地看着自己。
她怔了怔,问:“忙完了?”
他最近好像特别忙,每次都很晚回别墅,白天要是偶尔碰面,两人之间也是淡淡的很少说话。
这种有别于过去的疏离近乎微妙,让浮橙觉得心头堵堵的,很不舒服。
她不知道究竟是她自己在刻意回避闪躲,还是其实他也生出几分厌烦了。
那天从邙山县回来到现在,他们两人之间似乎就僵持在一个不尴不尬的境地里。浮橙想着,也许是她终究还是踩到了他的底线,在他那样示弱讨好的情况下,她还得寸进尺地索要一个永不欺骗的承诺,实在是可笑至极吧?
封御景没说话,望向她的眸光微暗,薄薄的唇瓣抿成直线。他离她只有几步远,客厅里的灯光在他身后铺就,这一刻,好像万千灯火也抵不过这个男人眉眼之间极淡的一抹辽远深思。
“快来帮我提一下行李,好重啊。”
女人的声音!浮橙朝他身后一看,眼神倏地滞住。
玄关处,正俏生生地站着一个美艳的女人,大红色的斗篷装,黑色皮裤,身材妖娆忄生感,大|波浪的长发衬出一张妆容精致的脸格外炫目。
她刚刚换上一双室内拖鞋。
那是浮橙最喜欢的一双棉拖,白色的面料,毛茸茸的,踩上去软软的很舒适。哪那是她以前在网上挑的。她还记得那个时候刚刚学会网上购物,跑了几趟银行开了网银,就特别喜欢在网上购置生活用品,便宜又省得出门。
这双棉拖,和封御景的那双一起,相同款式,一白一黑,只因为当时那家店在搞活动,买一赠一。
而现在,封御景穿着黑色的那双,白色的那双却穿在了另一个女人脚上。
见浮橙看着自己,安娜也不扭捏,大方地走上来攀着封御景的手臂娇嗔:“这么晚把我往家里带,你也不怕有人会伤心啊?”
她说话时目光虽然轻佻,但眸底始终是带着坦然和磊落,浮橙一下子竟觉得格外刺眼,脸上却是无波无谰,一如既往的沉静潜定。
封御景眸色微沉,将视线从浮橙身上收回,侧过身,神色舒缓不少:“想住哪一间?随便挑。”
“这么大方?”
“当然,对你我从来不会吝啬。”封御景转身替她提了行李,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去。
安娜在他身后懒懒地跟着,突然回身朝浮橙一笑:“不好意思,接下来几天,我要在这里住下,如果你觉得不舒服的话,随时可以离开,我想阿御不会阻止你的。”
浮橙无声地回视她,轻轻笑了笑:“知道了。”
安娜真的理所当然地住了下来,房间和封御景同一层,浮橙没有任何犹豫,干脆利落地搬到了顶楼画室。
这之后,三个人的生活好像变得异常拥挤,偌大的别墅,总觉得走到哪里都能看到那对男女,有时只是坐在一起,一个看报纸,一个看电视,有时则是靠得很近在小声说话。
几次下来,浮橙甚至已经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地从他们身前经过,而封御景则在她身后无声凝视着,眸底再多的波澜壮阔也会在一瞬沉灭如死灰。
浮橙不得不承认,他们之间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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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吃早饭时,浮橙没见到封御景,却看到安娜一边系着睡衣扣子一边款款下楼来。
“阿御昨晚睡得迟,早饭我替他拿上去。”她在对面坐下,眉梢一挑,“这是你做的?”
浮橙放下汤匙,静静地望着她:“不好意思,只做了两个人的份。”
她这几天呆着无聊,不是画画就是练习厨艺,总算是学会了烘焙面包,却并不打算和一个陌生的女人分享。
安娜无所谓地耸耸肩,踩着那双棉拖缓缓朝厨房走去,不过一会儿工夫就端着一个餐盘走了出来,上面摆了两份新鲜的三明治和两杯柳橙汁。
手上本就味道平平的吐司一下子变得干涩难咽,浮橙垂下眼静默许久,才起身收拾好桌子,径自去了画室,连午饭也没有下来吃。直到晚上回房间洗澡时,意外地接了个特殊的电话。
是周哲膺打来的。这还是浮橙第一次接到他的电话,距离上次在周宅见过面后大概已经有近两个多月了,难为这个老人还会想起她来。
“安娜刚回国,是我让阿御带她过去的,最近乔荣动作太大,安娜一直是阿御的得力助手,让她过去陪着,也方便得多。”
“陆小姐,”周哲膺和蔼地说完,反过来询问,“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吧?”
浮橙才知道这是在特意和她解释,她勉强笑了笑:“周伯伯,您不用这样,我和他本来也没什么。”
“陆小姐到现在还是不肯说吗?”老人的声音有些疲惫,穿过耳际却好像沉重的闷雷,“阿御这孩子只是不甘心,当年他亲眼看见父母因为那几幅古画而丧生,他是恨极了所有和古画有关的人和事。但……这两年来,他始终还是待你不薄。”
他的话听起来不软不硬,浮橙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反驳,话声哑在喉间,她哽了几次才苦笑着反问:“这就是您打这通电话的原因吧?”
“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是看着阿御这样迟疑不定,既不公开也不放手,你跟了他这么久,也该知道一旦他心里压抑的事情越多,放在面上就越是不显山露水,这孩子和他父亲一个样,什么事情都是闷着不说的。”
“陆小姐,你也许会是一个突破口。”夜深的书房,灯火虽然明亮,老人精明的眼底隐露着复杂的芒光,“你为什么不试着让自己代替安娜,成为他最贴心的左右手呢?”
墙上的时钟整点报时,隔着玻璃也能看到封御景带着他的左右手出了门,车尾的灯光很快消散在夜色之中。
浮橙挂了电话,倚在浴室门上,神情晦明晦暗。
这晚,封御景和安娜彻夜未归,浮橙却在半夜醒了过来,边吃着差强人意的夜宵,便打开邮箱继续写着那封永不发送的信。
收件箱里却再次显示着收到一封来自Z的邮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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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时,外面天气并不好,阴沉沉的让人心头也沉甸甸的。浮橙站在画板前,反复回忆着昨晚邮件里的那幅画。
熊熊燃烧着的大火里,躺着一个辨不清五官的人,分不出是男是女,只看得出那人被捆绑在柴堆里,任由火势沿着身上裹着的黑色纱幔顺藤而上,仿佛隔着画卷都能听到肌肤被烧焦的兹兹声响。没有围观群众,没有神情狰狞的审判官,只有那样一个蜷缩在成堆干柴上被烧得皮焦肉绽的人。
整幅画充溢着饱胀的毁灭气息,似乎是一个警告,又好像是一场无人主持的仪式。
联系上两幅画,一幅是掠夺,一幅是求生……这样三个极端的主题,究竟有什么联系呢?
想得太久头都隐隐作疼,浮橙深吸一口气,将临摹了一半的画纸拿下,揉成一团随手丢弃在垃圾桶里。她放下画笔,皱眉走了出去。
妖艳的女人正从门前经过,手上提着一袋东西,明显是刚从外面回来。看到浮橙出来,笑着打招呼:“嗨。”
浮橙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回身把门带上,安娜快她一步抵住门板,踮着脚往房间里看过来:“我倒是忘记了,你很会画画。”
“我知道你,”浮橙微微眯起眼,“你是选拔赛的评审之一。”
安娜妖娆地拨弄着大卷发,笑的时候眼角微微吊起,浮橙这才发现她的眼睛其实很漂亮。
“你知道这个并不稀奇,但有一点你一定不会知道,”她顿了好一会儿,才一字一句地强调,“陆浮橙,你的价值快要被耗尽了。”
价值。又是这样的字眼。
浮橙的眸色顿时凌厉起来,她厌烦透了这样的明码标价,哪怕她真的如人所愿知道那批古画的秘密,她也烦透了被这样标上价值挂出来供所有人觊觎揣测。
无论是买下她的封御景,试图救赎她的乔以航,提醒她的秦蓉,还是现在趾高气扬地和她摊牌的这个女人。
“相信一定有不少人通过不同的方式提醒过你了吧?你的存在,就是代替陆函解开那个秘密的。”
“你更不会知道……”安娜耸耸肩,说出的话轻得好像下一刻就会飘起来,“一旦让那些人发现你的存在……你会被他们啃得渣都不剩的。”
“所以呢?”浮橙不卑不亢地反问,“所以你就迫不及待地来这里示威了?”
往前踏出小半步,探进她的眼底,那里正巧妙地藏匿着嫉妒和不甘:“你是在宣布主权,还是其实心里慌张得很?因为封御景一直捏着我这枚棋子按兵不动,你们都以为他爱上了我,舍不得将我推到风口浪尖上去了,是吗?”
被人戳中心事是一件很难堪的事,安娜没想到一直闷不吭声的人反击起来会这样伶牙俐齿,她的脸色煞白,身体往后退了几步,竟然脚下没踩稳,直直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小心!”浮橙一惊,双手飞快地伸出去,却只来得及和对方的手指微微擦过,那个前一刻还在耀武扬威挑衅的人已经顺着楼梯咚咚咚地滚了下去。
幸好——
被人在中途稳稳地接住了。
“陆浮橙!”封御景震怒地抬起头,这七八天以来他和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样一句愠怒万分的斥吼。
浮橙僵立在扶栏边,探出去的手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倔强还是讽刺。但她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封御景朝她望过来的视线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他的身后是紧跟而来的江易几人,看到这样的场景都不约而同地愣住了。
“阿御,她晕过去了。”莫琛总算出声提醒了一句,封御景低着头什么也没说,将晕厥过去的安娜抱了起来,脚步快速地朝楼下走去。几人对视一眼,也快步追了上去。
隔了那么远的距离,浮橙好像还能听见门口汽车发动的声响。
以及,这偌大的别墅里扑面而来的孤独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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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青青气喘吁吁地跑到圣凯广场时,浮橙已经坐在喷泉池边等了挺久了。
她的脚边放着一个小巧的行李箱,不远处有一个盲人在拉着小提琴,她听得很认真,连有孝经过撞倒了行李箱都不知道。
阴沉沉的天幕下,傍晚早早亮起的路灯打映下,纤瘦的影子被拉长在地,莫名地叫人觉得有些心酸。
柯青青走过去拍了她一下,从另一边肩头探出脑袋来:“啧啧,大小姐,你这是和你家男人闹别扭了吗?”
“青青,”浮橙眼神未动,想笑,却嘴角怎么也抬不动,她认命地低低自语,“我好像有些不对劲。”
为什么刚才会这么冲动就收拾东西跑出来了呢?就在那个男人那样冷冰冰地看着她时,她一下子就生出就此逃走的决绝想法。这样的想法,哪怕在过去她觉得最无法忍受的时候都没有过。就因为那个人在这些天对自己冷冷淡淡,又当着她的面那样紧张另一个女人吗?还是因为……她实在是怕极了会听到他的亲口承认,承认从头至尾就是在利用她所谓的知晓古画秘密的能力?
所以……她终于还是没出息地逃了出来。
柯青青被吓得不轻,抱着她连声追问:“哪里不对劲?快,我陪你看医生去!”
浮橙被她拉着跌撞了几下,只好哭笑不得地摇头:“我没事。”
“我不信,你这一看就是失恋的症状!”柯青青煞有其事地瞪着她,“别告诉我封御景叛变了!”
“没有,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浮橙被她晃得有些眼花,低叹了口气,认真解释,“青青,我和他……只是交易。”
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的而已。
只不过她终于知晓这场交易的内幕,也终于衡量正确自己的真正价值。
看她明显是不想多说,柯青青也不敢再多问,两人最后还是回了柯青青的小公寓。
浮橙累得很,坐在沙发上闭眼假寐,柯青青看着她,半晌神色复杂地去阳台打了通电话。
很快,门铃响了起来。浮橙没想到的是,来的居然是乔以航。
他显然是匆匆赶来,门外的灯光和门内的光线相抵,男子熟悉又陌生的轮廓在光明最盛处渐渐清晰。
“小橙。”他走过来蹲在她脚边,只是轻轻抬起眉眼就能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逝的慌乱。
“你……”浮橙下意识地向后靠,“你怎么会来?”
“小橙,回来吧,回到我身边。”他低下头亲吻她发凉的手指,“他不适合你,我们还可以回到从前。”
“你……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浮橙难以置信地垂眼看他,刹那间觉得自己真的是身心俱疲,“原来你们……都知道。”
知道她从头到尾藏藏匿匿的所谓隐瞒其实可笑之极,她以为的赎罪,以为的伟大,都只是一场笑话!
知道她这两年来的狼狈和堕|落其实并没有多大意义!
“蓉姨已经找过我了。小橙,对不起,无论是两年前,还是现在,我一直都想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乔以航望着她,记忆中干净温润的少年终于还是长成如今这样英俊的模样,可她现在和他这样近,却再也找不回当初羞赧又忍不住频频心跳加速的感觉。
是因为感情已经死在了岁月里,还是她真的已经在扭曲的关系中……爱上了另一个男人?
“所以呢?”她保持着僵硬的姿势未动,静静地反问。
“他是在报复我们乔家,因为他始终怀疑他父母的死和我们家有关,可判审结果却只是普通的酒驾和汽车追尾,他却不知道,其实是郑寅和一手压下了所有猜测和负面新闻。”
“他藏得那么深,不惜利用古画的噱头,也要将事件所有的相关人都引出来!”
“而我……小橙,”乔以航微微倾身将她抱住,温暖的气息拂过耳际,却凌冽如刀锋,“我撞死了柳如茵,就在回国的那天。”
“封御景圈禁你,是为了将我逼回来……也为了将乔家彻底摧毁。”
“毕竟,乔家还剩下我和乔荣。”
“你的存在,是一种讠秀惑。当年为了古画而趋之若鹜的那群人,通通都会浮出水面,所有和他父母的案子有牵扯的人也会不请自来!”
乔以航目光动容,只有他自己清楚此时的心里有多大的不确定,他不确定浮橙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个事实,更不确定她是不是其实根本不在乎封御景的利用。
“小橙……现在,你终于逃离他了,别怕……我们离开这里,立刻离开这里!”
他说得缓慢,声调平稳,一句一句的剖析沉稳有力,像是击锤在大鼓上的回响,不刺耳,但振聋发聩。
浮橙静默在空气里,浑身冰冷。
这两年多来,那么漫长难熬的暗夜里,她经常会偷偷告诉自己,你真的只是一个人了。
再也不会有一个才华横溢的男人抱着你坐在膝盖上,指着画板上的线条图案,耐心地解释这是什么样的画风,什么样的主题,什么样的构图方式。
也再也没有一个女人带着你走南闯北穿过大街小巷,一碗馄饨也只是呷了两口汤就全部推到你面前。
不会有一个热闹的家庭,欢声笑语和乐融融地陪伴你度过每一个生日。
更不会有一个干净的少年牵着你的手,奔跑在夏日炎炎的闹市中,只为了在太阳落山之前,给你卖一根蓝莓味的冰淇淋。
陆浮橙,你荒废了太多青春和美好,你终于只剩下一个人了。
她没有告诉自己的是,原来,她其实只是一枚棋子。
而这样的认知,却在经年之后由她最亲的人们告诉她。
真的是……无比讽刺。
“我为什么要逃?”
客厅里好像也有了回响,浮橙微微椅着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乔以航:“乔以航,你凭什么认为这两年下来,我还是那个我?还是那个……只会用最愚蠢的方式保护自己所爱的人的那个我?”
“你们真是太可笑了!别告诉我当初乔伯伯偷运古画的事情会和封御景父母的死一点关系都没有!也别告诉我,你们不是在利用我设计封御景,让他替你们找回那批遗失的古画!”
“……我那么傻地以为,如果没有我的牺牲,没有我的妥协,你和我妈,甚至监牢里的乔伯伯真的会被他赶尽杀绝!可是到头来,其实你们根本就毫不在乎!”
浮橙抬手轻轻盖住眼,让最后一点残余的悲伤也消散在指缝间,地上半蹲着的震惊不已的人只能看见她直立在灯光下,透明而苍白的半张脸。
“糊涂了这么久,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
她放下手,清眸璨亮地叫人不敢直视:“不是你们送我堕|落黑暗,而是我自己……再也不想回到光明处了。”
“乔以航,我一定没有告诉过你,我爱上他了。”
说完这最后一句,她弯身拉过一旁的行李箱,挺直着脊背往门口走去。
“……你爱上他了?!”乔以航眼神一闪,伸手将她按在沙发上,他压在她身上时,携带着巨大的怒气,哪怕从前无数次惹怒他,也从来没有招致这样的怒火冲天。
浮橙僵硬地移开视线:“放开我。”
“陆浮橙!你居然敢爱上他!”他控制不住满腔喷涌而出的怒火和不甘,不再压抑忍耐,倏地低头含住她的唇瓣,强硬的力度让她下意识地颤抖起来。
近在眼前的男子,温润面容都微微扭曲,被盛大怒气浇灌着的双眸,隐隐现出狰狞的血丝……
浮橙瞠大了眼,意识蓦地被抽离……
这样的乔以航……像……像极了封御景第一次强迫她时的样子……
是啊,她确实是主动把自己卖了,就为了……为了保护眼前这个人……就为了替母亲牵累下的乔家保留最后一丝希望。
她终究……还是蠢到了那样的地步。
乔以航的怒火一发不可收拾,浮橙却如同一具死尸,浑身僵硬得不像话,腰身被扣得生疼也不吭声。
柯青青偷偷摸摸地打开房间门,小心地往这边看来,一看这画面忍不住惊叫了起来:“天哪……”
乔以航吞噬般的强吻终于止住,抬眼就迎上浮橙一双绝望的眸子!
他……刚才做了什么?!
“原来你们都一样……”浮橙在笑,眼泪无声垂落,她挣扎着从沙发上爬起来,发丝凌乱,拉好衣服跌撞着往门口跑去。
乔以航愣了好久,猛地回神就要追上去,却被人一把拉住,迎面就被柯青青狠狠扇了一巴掌!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小橙!你都瞎了吗?她躲起来的这些年,一定过得比谁都苦!”柯青青怒瞪着他,“她从前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她那么活泼好动的人,却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每次见她都心疼得要命!你以前那么宠她,爱她,难道会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你……打得好。”乔以航扯唇自嘲,像是被抽干了所有气力,“我是瞎了……我到底是在怪她,还是在怪我自己……”
他如果一开始就可以独当一面,也不至于要依靠她才能盘缩在外,苟延残喘到现在。
可她如果当时不和自己闹脾气,也许他并不会一气之下连夜出国,让二叔的野心和蓉姨的愚昧毁了乔家……他甚至在乔家被打压的时候都没办法立即赶回来……
见乔以航跌坐在沙发上,动作静止般不再言语,柯青青站在一边忍了许久,终于大哭起来:“怪我!全都怪我!当初我不该喝醉酒跑去和浮橙乱说话!我是喜欢你没错!可是……可是我一点也没想拆散你们啊!”
“还有……那个时候要是……要是我没有报警,乔伯伯也不会出事……你们大家都不会闹到今天这样的境地!”
当时正好是周末,她为了缓解酒后乱言的尴尬,将心情不佳的浮橙约出来玩,两人刚叫了东西吃,浮橙接了个电话,还没讲上几句,神情大变,起身就跑门外拦车,她不放心也跟了过去。
到了码头,蓉姨正将几幅画交到对方手中,那些人都戴着墨镜,腰间鼓鼓的装着枪,这样的一场交易分明是见不得人的!
浮橙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拉着她迅速躲在一边,而那边的交谈声顺着风传来,利益和欲望的交易,清晰地叫人四肢发凉。
乔伯伯出现时,那些画已经有大半被运上了船,冲突是不经意间发生的,眼看着就要擦枪走火了……她柯青青,粗神经,乐天派,从来都清楚什么样的事情才是正确的,却无比懊悔当时为什么要为了一时的正义而报了警。
她一时沉浸在许多年前的记忆里无法自拔,直到脖颈间突然传来一阵骤疼!
“你说什么?”乔以航猛地扣住她的脖子,力道大得好像下一刻就会彻底捏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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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笔直的长街,浮橙跌撞着走了很久。黑夜渐深,街道两旁的店面灯光大亮,她却觉得脚下的路都是辨识不清的。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往哪里,但只有一直走……一直走才没有时间去思考那些让她崩溃绝望的事情。
背叛和利用。
她何德何能,可以受人这样青睐!
一个她,让仇恨熏眼的封御景偃旗息鼓,也让人丁凋零的乔家得以有时间重振旗鼓。
值,太值了。
浮橙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反复想着,难过着……脚步也凌乱了起来,经过一处拐角时,和人迎面撞上。
她抬头望去,对方是个中年男子,背着光隐约有几分熟悉。她低声道了歉,刚想绕过他往前走,后颈骤然传来一阵剧烈疼痛!眼前倏地黑暗一片!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浮橙只来得及看到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犹豫和挣扎。
而几步之遥的街对面,一道矫捷身影猛地止步,他的气息还有些紊乱,年轻的脸庞神情复杂难辨,不知在掂量些什么,握紧的双拳缓缓放下,最终也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中年男子将浮橙扛起,快速消失在暗夜尽头。
谁也没有发现,随着“叮——”一声脆响,中年人经过的某个地方,有一条银质项链掉落在地,淡淡的折光在黑夜里若明若暗,仔细看去,还能隐约辨别出项链末端连着一朵精致的花形吊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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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
消毒水的气味还在空气里恣意弥漫,灯火通明的长廊,一人快步前行,和缓步走来的周哲膺擦肩而过。
电梯门在这时打开,周哲膺叫住他:“阿御,你去哪里?”
站立在电梯门前的男子,一语不发,隐忍的情绪被他遮掩得滴水不漏,只有清俊侧脸被一半光线勾勒时,显出几分凉薄。他本就身姿颀长,这样站着时,依稀可见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的影子,周哲膺微微有些恍惚,封御景已经长腿一抬,迈进了电梯。
从头至尾,都没有搭理过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人。
这样彻头彻脑地被无视,周哲膺面色难看地握紧手杖,站在他身后的齐晟嗤笑一声:“养了那么久言听计从的小绵羊,可能最后会发现其实是一头大老虎哦。”
“做好你的事情。”周哲膺冷冷地斜视他。
“呵呵,正巧,我也不想见你的宝贝养女。”齐晟说完,脚步闲适地往另一边电梯走去。
病房内,安娜已经醒了过来,江易、莫柰凌亦凡都在,偌大的房间里站了不少人,她眨眨眼语气轻松地调侃:“我真是好大的面子,居然有这么隆重的招待。”
她眼神逡巡了一圈,问:“阿御呢?”
没得到回答,几人都是目光沉默地望着她。她心下一咯噔,半阖着眼佯装疲惫:“我还想再睡一会儿,你们……”
“陆美人不见了。”江易不笑的时候,整个人变得有些凛冽,“安娜,我们容许你在他身边待上那么长时间,不代表我们可以容忍你的为所欲为,你连柳如溪都算计在内,就为了逼着陆美人独自离开别墅,也让四处找她的人有机可乘,现在你终于如愿以偿了,她不见了,你满意了?”
如果只是小玩笑也就算了,棘手的是这次居然连卫星定位,也只能探到最后出现的地点是在某处街道拐角,其他一无所获!
得到消息时,他们这几人和封御景厮混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那人露出那样慌乱的神情,即使只是一瞬便消散不见,但迅速离去的背影仍旧带着罕见的焦虑和嗜血的怒意。
床上的人浑不在意,风情万种地睨了他一眼:“你们有这时间在这里质问我,怎么不见你们去找她?”
“你——”江易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封御景苦苦保护了两年的人,居然就被这个女人一手供了出去!
“出去说话。”莫琛挡住他,朝凌亦凡使了个眼色,三人很快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病房内只剩下周哲膺依旧沉稳地坐在沙发上喝茶,气氛渐渐显得压抑,安娜不甘心地率先打破沉默:“连您也觉得我做得过分了吗?”
她紧紧拽着床单,难过的情绪漫上眼底,向来云淡风轻的妖艳面容上总算泄露几分歇斯底里:“如茵死了那么久了,为什么他还是不肯多看我一眼?甚至……甚至柳如溪都可以那么理所当然地缠着他……明明我才是和他相处最久的人!为什么……为什么最后却是那个陆浮橙?”
“而您……也从来不曾帮助过我……当初您让我去接近他……难道不就是为了探听那些古画的秘密吗?那么多肮脏龌龊的事情……您处心积虑了那么些年,就打算被陆浮橙给毁了吗?”
声嘶力竭的呐喊在房间内隐隐回荡,安娜捂着脸忍不住小声啜泣,沙发上坐着的老人却仿若未闻,神态安然地呷着茶,深邃的眼里偶尔划过一丝精明的锐光。
许久,窗帘被深夜的寒风掀起,敲打在窗台上发出啪啪的声响,周哲膺缓缓开口:“你做得不错。”
“只有竞夺,才能将一件东西的价值无限提升,我们也可以从中拿到更多的利润,安娜,这次你功不可没。”
“哦不,也许你还可以做得更好。”周哲膺意有所指,深深地笑了起来,把玩着手机调出某个号码。
安娜瞪大眼望定他,一时忘记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