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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夕成名。
含光第二天起床洗漱的时候完全体会到了这个词的意思,她的的确确是已经一夕成名了。
她从来都不知道流言蜚语传播的速度能有这么快——就连早她五分钟出去洗漱的李莲湖,从洗漱台边上回来了都是特别怪异地看着她,满脸的欲言又止。等到她出去吃早饭的时候,连打饭的厨房妈妈都知道她‘攀上高枝’了,居然还多给了她一个白面馍馍。
是的,仅仅就是这么一件很简单的事而已:杨老师昨晚是把让她参加精诚金石的消息告诉了张嬷嬷。目前来看也就是这件事被张嬷嬷广而告之了。——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就令得含光在慈幼局的地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所有人看着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不止是厨房妈妈多给了她一个馍馍,连那些从前不大搭理她的同龄人也都拿异样的眼神看她。诸如李慈恩、李永宁之辈,还有些拉不下脸,有些小女孩眼里却已经是写满了羡妒。
含光很无语:她还没拿奖呢,至于这样吗?其实就是她拿了奖,又能给她们的生活带来什么改变?
不是说她不喜欢被人崇拜,只是这种另眼相待里没有多少真诚,反而令含光感到了一种沉默的妒忌和惊异。除了李莲湖以外,只怕没有人真心为她高兴。
李莲湖倒是真的又惊又喜,她在人前一向不多话,和含光两人走去上学时,却打开了话匣子,有些语无伦次地称赞含光,“姐姐真厉害!”
只要看到莲湖的眼神,便能清晰地分辨出她和慈幼局别人心态上的不同。李莲湖很羡慕她,含光看得出来——她也看得出来,李莲湖很想成为她这样的人。
至于李永宁等人,估计还是沉浸在“恨人有、笑人无”的心态里吧。只是大家一样一无所有,所以从前还不至于笑她无,现在她有了一个晋身的机会,哪怕只是一点荣耀,哪怕除了含光自己和于元正以外,还没有人知道她想要考桂树中学——只是这么一个参加书法大赛的机会,都令她一下超出了慈幼局的阶级,让她成为了那种让人敬而远之的异类。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含光虽然从不觉得自己是个茂才,甚至不想去承认人和人生来就有差别,但她也不能不承认,她和慈幼局的这些女童之间是存在很多层次差别的。在这里,她实在是鹤立鸡群。
一整天她都有些隐隐的担心,却不是怕自己在慈幼局里无法立足——大不了直接请杨老师告到李局管那里。她是担心李莲湖再次沦为她的替身被人欺负,那就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她好像都没给李莲湖带来过什么好处,就光连累她了。说起来,这小姑娘还是救了她一命呢,要不是她及时喊了人来,含光估计自己才穿越进那具身体就得继续溺死。
不过事实证明,她实在是太多虑了。李永宁也好,李慈恩也罢,慈幼局里的大姐级人物,第二天对她就改了态度。尤其是李永宁,因为之前起过冲突,现在对她可客气了。含光连开水都不必打了,每天李永宁麾下的小妹都会把她们屋里的开水瓶拿去打好。现在含光什么时候拎起壶来,里面的水都是满的。
至于食堂的特殊待遇也延续了下来,现在含光每天都能额外多占一份好东西,肉、蛋,甚至是白面馍馍——这是连李慈恩和李永宁都没享受过的待遇。
这基本也就是慈幼局能给含光提供的最好条件了,而引来这一切的只是一个消息:李老师让她写去的“大秦盛世、花开并蒂”其实就是精诚金石初赛的题目,含光送上去的大字自然是顺利地通过了初赛。她的名字在次日也被书写在红榜上,张贴到了慈恩小学的布告栏里。
如果说之前一天,慈幼局众人看她的眼神里还带着疑虑的话,在这个消息出来以后,含光可以说是正式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慈幼局学霸。
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上学和做官还连在一起,学霸就是格外受人尊敬的。而且,越不会读书的人往往也越敬畏学霸,李永宁和李慈恩现在已经从“恨人有笑人无”的心理泥沼里走出来,不再怀疑含光是耍了什么手段才得了杨老师的垂青,开始坦然接受含光和她们就是不一样的现实了。
既然如此,待遇不同那也就是没办法的事,慈幼局上上下下,对李含光坐火箭一样的蹿升速度居然都表现得心服口服。本来暗潮汹涌的气氛,现在已经是和谐得不行。
含光除了继续无语,还能如何呢?——说实话,从那种勾心斗角不死不休,生命不息斗争不止的环境里走出来,慈幼局现在的这种平和气氛,还真令她有点不适应。要换做是在前世,这么招眼,只怕她早都被人从后头阴死了,哪里还能和现在一样,享用着种种特权待遇?
精诚金石的复赛在半个月后,通过复赛筛选出十人进入一个月后的现场决赛。含光的练习(即占用杨家文房四宝资源随便写字)的时间也就只有一个月。杨老师令含光每周到他家练习两次顺便改善伙食,这个她是肯定要去的。虽说杨老师水平也就那样,但技艺也需要切磋,他对于书法的一些看法,也是糅合了含光死后到穿越前这段历史中的新潮流,对她也有很强的吸引力。
在这两日之外的时间,含光就不太练习书法。她把大部分精力都拿来——做模拟试卷。
五年级下学期的算学课程基本都被她自学得差不多了,慈恩小学和大部分小学一样,把六年级下学期空出来做总复习之用,所以事实上六年的课程是用五年半上完,现在含光还没学过的也就只有六年级下册的课本而已。她很顺利地就从李永宁手上拿到了几乎全新的课本翻阅了几遍。
没什么太难而无法理解的知识点,大部分都在于元正给她强化补习的那周里涉猎过了,再加上毫无问题的国文。她可以说是基本学完了小学六年的考试内容,别的课本虽然有些颇为有趣,令她想要详细翻看,但含光把翻阅时间安排在了学校,晚上她是变着法子地给自己自测水平,每天晚上都组织起码一场模拟考试。
只要有考试,就有应试教育,做模拟试卷肯定是最重要的一环。尤其在含光来看,出卷人的意图有时候还是挺明显的,历年真题也有一个套路在。她的分数从一开始的七八十很顺利地就提升到了九十余。只是有时粗心,有时知识点掌握不牢固,却还不能稳定在百分。
还有一年半,一切不必太着急,有进展就好。含光也无意逼自己太紧,余下来的时间,她用来教导李莲湖。
李莲湖也是个聪明孩子,做功课不必自己督促。——说实话,她要和含光黏在一块,也必须学习含光的学霸作风,不然两个人的生活习惯很容易就南辕北辙了。再加上小学一二年级课程简单,只要好好做功课,脑子又不是猪般笨,成绩是很容易就上去的。含光没有检查莲湖的作业,只让她遇到难点就来问自己。她主要做的是教莲湖写书法,杨老师那边给她的文房四宝,倒有一半被她分给莲湖用。
“想不想和我一样?想和我一样就不要怕苦。”她不是那种循循善诱的性子,待学生的态度也比较严苛。直接就拿以前要求自己的心气来要求莲湖。“要学书法,你这个年纪开始打底子是最好的,刻刻苦苦学上四年。你也能参加精诚金石——要知道,学书法的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你拿什么和她们比?只有拿你的刻苦。人家一天写一张,你一天写一百张。把手感练出来了,把字给写出精气神了,别人不评你第一都不行。”
她真的要求李莲湖一天写一百张,和她前世刻苦练字时一样。只是她前世锦衣玉食,一天除了练字以外没有别的苦活,而莲湖还要上课,还要打理自己的衣食起居。其中辛苦,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但含光却没有放松要求的意思,她说得没有一句假话。李莲湖在这世上一无所有,想要摆脱自己既定的命运,所能付出的只有长年累月不懈的努力。没这种自我折磨的狠劲,她大可从开始就放弃去争取。
莲湖毕竟只是孩子,咬牙坚持了几天,实在是累得厉害——在学校里握笔写字时手都会抖。她不敢耍脾气,只是多少有几分迷惘地问含光,“就算在精诚金石上得了奖……又能怎么样啊?”
含光就和她把考上桂树中学的关窍说了一遍,“你得了奖虽未必能上,但不得奖却肯定不能上。”
看得出来,莲湖连桂树中学究竟意味着什么都不知道,纯粹是被含光的气势给压服了,才唯唯诺诺地点头称是。含光看在眼里,不免叹了口气,道,“你是想以后出人头地,从慈幼局里出去呢,还是一辈子都被困在慈幼局里,走和别人一样的路?”
这么说就有效果了,李莲湖的眼睛腾地一下亮了起来。——虽然她没见识过更好的生活,但冷暖自知,慈幼局生活好不好,李莲湖虽小,却也是心知肚明。
她就再也不抱怨练字累了,每天早起和含光一起学习,含光看数学她练字,两人都是一语不发,专心致志。含光有时看她一眼,也汲取一点力量——说给莲湖那些话,其实又何尝不是她在自勉?心大了几岁,心事就多,要摒弃杂念专心学习,其实也不轻松。她不是她的七妹,从幼时到长成,从来不曾断绝过那股认真学习的劲头。
若是前世,只怕已经拈轻怕重早早放弃,可也许正因为如此,前世她才落得那样下场,这一世重活,含光却是再不忍得放弃光阴了。幼时多一分努力,日后必然是有好处的,所差者,只是好处多少而已。这一点,从她七妹身上她已是得到了最好的验证。
半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含光的“一衣带水、源远流长”顺利地取得了复赛第一,杨老师颇为高兴,决定带含光下馆子庆祝一番,却为含光婉拒。——第二天就是月考了,她总得复习复习。
五年级下学期的第一次月考,李含光以算学九十八,国文一百的好成绩名列全年第一。紧随其后的是于元正,他的算学按例考了一百,国文成绩也是大幅提升,竟考到了九十六分。
韩氏当天就跑去找张嬷嬷了。
——她想要收养李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