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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觉如梦醒。再回头，林清岩已经三十二岁,秦姝华五十四岁。
香港的天是很蓝的,每天早上醒来,林清岩会穿着黑色睡袍,站观景阳台上,看着日出寂静无声。而这个时候,秦姝华或是依靠他怀里,或是从背后望着他高大修长的身躯,微笑不语。
这些年,从外看,林清岩活得非常好。连他自己,都一度这么认为。
秦氏集团董事长的义子,从管理一家小投资公司,到掌管秦氏的半壁江山。旁都恭维：“林总简直就像秦总的亲生儿子，连做生意都同样精明有气魄。”像，当然像。他是秦姝华手把手教出来的，无论做、做生意还是做爱。
他也有了很多钱。秦姝华给的零花、身为高管的年薪、自己投资赚回的钱……虽然与秦姝华的资产相比，不过九牛一毛，但也足够他花几辈子了。他还给曾经的女班主任打过去一笔钱，她惊喜之余坚决不要，林清岩硬是给了。
他每天健身、参加酒会、舞会、高尔夫协会，活得像个真正的上流士。
甚至连秦姝华也许都是真心喜欢他的——她一直没有其他男，很多时候，两像真正的情侣呆一起。
只是每当午夜梦回，看着身旁秦姝华头发中新生的银丝；看着她每年花费巨资维持的、光滑白皙得就像假的脸；还有华丽衣衫之下，松弛的、零星散落老斑的皮肤……满室令窒息的腐朽感迎面而来，而他沉没其中，再好的未来，都会死去。
有一次回国，他从金矿弄了很多氰化钾。据说这是种令完全没有痛苦的毒药。他想终有一天，不是秦姝华死，就是他死。无论是谁，都应该死得平静而快乐。
然而他第一次杀的，却是个完全不相干的女孩。
那段时间秦姝华去了马来西亚修养，他留香港坐镇江山。加班到深夜，回到别墅只见一室清冷，秦姝华的睡衣还丢床上，满屋都是她淡淡的香水味，垃圾桶里还有他们昨天用过的避孕套。林清岩突然觉得不能忍受，开着车离开别墅，一个驶入夜色里。
他是兰桂坊的一家酒吧，遇到了Linda。那是个非常干净漂亮的女孩，二十出头的年纪，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脸蛋上还会有两个梨涡，吸引了全场男的注意。
也许林清岩天生就有犯罪的潜质。这个时候，他完全没有想到要杀Linda，但他却下意识的先离开了酒吧，无的小巷一直等，一直等到Linda出来取车。
之后发生的一切顺理成章。开着豪车、英俊又忧郁的男，对于任何女孩都有吸引力。Linda上了他的车，两一路热烈拥吻，车刚开到半山，就忍不住来了一次。
他带她去了自己的别墅——秦姝华不香港的时候，他喜欢一个呆着。那晚他和Linda做的非常自由，非常激烈，非常快乐。年轻女孩的身体如此清新干净，白嫩的皮肤就像要滴下水来。林清岩沿着她的身体一寸一寸的舔，连私处和脚趾都不放过，Linda笑骂：“真变态。”
变态吗？也许吧。林清岩只知道，他就像濒死太久的鱼，终于得到水里的氧气，怎么要她都不够。到最后，Linda也受不了了，吃吃笑笑，伸手推他：“太猛了，够了不来了。要回家，开车送吧。”
林清岩眼神沉黑如兽，斯文白皙的兽，一把将她按回床上。
好不容易得到的救赎，他怎么舍得放过？再剩下他一个，他会死，他真的会死。
之后十多天，他用锁链将Linda绑床上，白天给她喂安眠药，等她睡熟了，他才去上班。晚上回来，一有时间就做。他还给她喂了日本性素，那是一种女用催情药，秦姝华有时候也会用一点，而他加倍剂量，用小宠物身上。那些夜晚简直美妙得令销魂，小宝贝趴他的胸膛，臣服他身下，只为得到他的伐挞和恩宠。
事情终止于秦姝华返港前夕。
这个时候，Linda已经如行尸走肉，浑浑噩噩，意识清醒的时候，只反复哭着求林清岩别杀她。
可他不能不杀啊，他又不是傻子，知道犯下了重罪。
而且他现不想死了，他觉得自己重新又活了过来。LInda那鲜活干净的生命力，仿佛注入了他的身体。
他好快乐。
Linda死的时候很安详，氰化钾令她的脸蛋泛起淡淡的红晕。林清岩把她放别墅里冷藏了三天，最后依依不舍开车到荒郊，藏山林深处。
——
秦姝华第一个察觉到林清岩的变化。
过去的林清岩，虽然与她亲密如夫妻，却始终有一份说不出的执拗和落寞，令她又爱又恨；最近，他却变得越来越温柔主动，亲吻比以前热烈，看她的眼神也充满爱慕。举手投足间都是成熟男性感蛊惑的气质；
他事业上也愈发游刃有余，秦氏他的掌管下快速扩张，都说林清岩带领秦氏，进入第二次高速成长期……
他就像蒙尘许久的珠玉，终于洗净尘埃，开始绽放光彩。
“为什么？”某一次，被林清岩压身下热烈索求时，秦姝华气喘吁吁的问。
林清岩低头深吻住她，过了许久，才盯着她说：“因为爱。其实一直知道，也知道对不对？过去只是不肯正视自己的心。”
这是秦姝华一辈子听过最动听的情话。哪怕是精明强悍的商界女强，也无法不沉醉其中。
检查出癌症后，秦姝华立下遗嘱，将所有财产留给林清岩，没有丝毫犹豫。她本就无夫无子，林清岩跟了她这么多年，不给他给谁呢？
林清岩对此没有太大反应，只微笑对她说：“怎么高兴怎么办。”
秦姝华颇有些感慨，又有些欣慰。她知道林清岩为什么无所谓——现的他，凭自己也能打下无边江山。他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如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继续留她身边，多半是为了那份情意。
晚期的时候，两已经很少亲昵了。秦姝华住远离市区的私家疗养院，林清岩就放下所有工作，鞍前马后的伺候。有医生护士不知其中端倪，笑着说：“林少对秦总，比亲生儿子还孝顺。”甚至连秦姝华也昏了头，有时候会摸着他的头，叹息：“如果的亲生儿子还活着，也有二十二岁了。如果真的是的儿子，多好？”
每当听到她这样的混账话，林清岩脸上的笑容可以用璀璨形容：“们这样，也没有分别。当情也好，儿子也好。始终把当成，最重要的女。”
——
尽管大多数时间都耗疗养院，林清岩还是需要经常返回公司，处理事务。
冯烨就是这个时候出现。
有的天生就优秀，无论站什么位置，都能吸引所有的视线。
譬如冯烨。
合作公司年轻的项目经理，才华横溢得令惊叹，加之英俊的相貌、稳重又幽默的性格，明明毫无背景，却迅速商场成名。
林清岩很快与冯烨成为好友。同样聪明练达，同样锐意进取，还有同样的品味、同样的野心……林清岩喜欢跟这个酗子呆一起，甚至不遗余力的提携他。
他让他看到当年的自己。
如果没有后来的差错，他也许不会平步青云。但他会活得像冯烨，这样年轻而绚丽。
那是他想要的生，可是生永远无法回头。他是林清岩，不是冯烨，即使他即将拥有整个商业帝国，即使他已经杀了五个，也不能真的救了自己。
冯烨的身世秘密，三个月后被他洞悉。
他清楚的记得，那是个阴沉的雨天，他开车离开疗养院，因为中途胃痛，把车停下，附近的咖啡馆休息。就这时，他看到秦姝华的助理，冒雨开车前往山顶。
时光过得这么快，昔日老成如狐狸的助理，如今也是鬓发微白的中年。只是自林清岩掌管秦氏，就找了借口将他打发得远远的，让他做个富贵闲。
今天秦姝华将他找来，是为了什么？
林清岩立刻开车，回了自己半山的别墅。到了书房，打开设备，清晰的对话声传来。
秦姝华如今一切他掌控，疗养院安排是他的，房间自然也装有窃听器。
“已经验过DNA了。”助理的声音有些感慨，“秦总，冯烨的确是您的儿子。”
秦姝华沉默了很久。这是林清岩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哽咽：“知道了。让考虑一下，再带他来见。”
这头，林清岩关掉窃听器，看着迷蒙的雨帘笑了。
她要考虑，考虑什么呢？
第二天一早，林清岩就去疗养院看秦姝华。她看起来没有半点异样，微笑着让他搀扶到庭院散步。雨后草地新绿，她的脸看起来比平日更有光彩。
是因为真正的儿子找回来了吗？
她对冯烨的事只字不提，而林清岩只淡淡的望着她笑。
又过了两天，林清岩再次监视到助理去见她。
这次她的态度非常干脆，仿佛已经恢复昔日杀伐果断的女帝风姿。
“这件事有点麻烦。找个机会把律师带来，修改遗嘱。要把一切都留给冯烨。”她淡淡的说，“给清岩的已经够多了，这件事，暂时就不必告诉他了。等死了，再宣布遗嘱。”
林清岩静静的听着，待那头再没有声音时，他才发觉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了。
他真的是，很羡慕很羡慕冯烨啊，有这么好一个妈。
——
他当天晚上就去找助理，开门见山：“给三成。”
忠心耿耿的助理，瞬间瞪大了眼。
诚然秦姝华许给他的条件，亦十分优厚。但是三成的秦氏股份？只有疯子才会开出这样疯狂的条件。
——
秦姝华教过他，凡事得饶处且饶。所以全盘计划发动前，林清岩还是给了她最后一个机会。
抑或是，给了他自己一个，可以背叛她的理由。
公司有个女孩追求他很久，一直被他拒绝，也让他有些烦心。现正好，他拿着戒指去找女孩：“这个请求非常唐突……秦总的病已经到了晚期。她说死之前，希望看到结婚，这是长辈最后的心愿。能不能帮这个忙，跟假订婚？一时间找不到其他愿意帮忙。”
女孩当然愿意。假戏真做，契约婚姻，浪漫又暧昧。而且林清岩多年一直单身，谁都说他是洁身自好的好男。
风声很快就如林清岩所愿，“传”到秦姝华耳里。
林清岩最后一次去探望，她正躺冰冷的床上。化疗令她衰老又虚弱，看一眼就叫恶心。但他还是低头亲吻了她。
她完全不提他的未婚妻和背叛，他也不提。两如同老夫老妻，他给她喂饭，给她按摩僵硬的肢体。最后，抱着她看着夕阳落日。
“最近想一个呆着，忙好公司的事，不用过来了。”她柔声说，“死之后，也可以开始新的生活，那也是的愿望。”
林清岩看着她虚伪的容颜，差点失笑出声。
她的愿望？是否他的“背叛”，令她终于感到解脱？将内心对他最后一点愧疚也放下？然后把他当成傻子一样蒙鼓里，只等一切都交给她的亲生儿子？
他陪了她十年，可当冯烨出现，他就算个屁？瞬间被打回原形。
林清岩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走过去拉上窗帘，又关上了房门。屋内陷入阴暗，秦姝华疑惑：“干什么？”
林清岩声音温柔：“有件事要告诉。”
“……什么事？”
“没有未婚妻。心里只有，怎么会有未婚妻？那只是想要激怒。”
秦姝华心头冒出冷汗，她觉得林清岩好像变了个：“……为什么想要激怒？”
林清岩却像根本听不到她的疑问，自顾自继续说话：
“怎么会让难过呢？让不高兴的未婚妻，早就杀了。”
“看，这是让助理和律师准备的第二份遗嘱。现撕了，就当没发生过。”
“对了，还杀了很多。”
“知道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吗？把那个优秀的儿子也拉进来，陪们好不好？”
……
秦姝华，有句话，说得真的很对。
如果是的儿子多好？是多想多想成为的亲生儿子，而是慈祥又威严的母亲，教成长，教做，保护、照顾，不让任何伤害。的生就不会有这些龌龊，不会需要鲜血和生命，才能苟延残喘的救赎。
如果不是林清岩，而是冯烨，多好。
是啊，为什么不可以是冯烨？当然可以。
从今之后，就是冯烨，继承母亲的财产，将生活得无忧无虑，的生，终于可以重来。
——
遇到姚檬，已经是三年之后。
这三年，他过得很平静。没有秦姝华，也没有杀，手上的生意都交给别打理，他每年只看看总的账目、确定集团战略方向。有时候他会想，生还有那么长，如果是冯烨，还有什么心愿没完成？
那个心愿叫做姚檬。
被冯烨夹钱包里的照片，让冯烨对所有女拒之门外的女孩。
那是个非常明媚的早晨，他坐车里，老旧的小区门口等了一会儿，就看到穿着浅粉色运动服的年轻女孩，迎着阳光朝自己跑过来。清澈乌黑的大眼睛，饱满白皙得像苹果的脸。
林清岩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为之停滞。
如果说之前得到的女孩，都是一场愉悦的征服，那么姚檬无疑是骑士最想获得的王冠上的明珠。
更何况，她还是冯烨的心上。光这个身份，想想都让他情难自已。
转眼她已经跑向街头拐角，林清岩发动车子，不急不缓的跟着。谁知拐过去，却发现前方没了影。他正凝视四顾，却听到有拍车窗。
女神近眼前。
“干什么？”她蹙眉问，“证件拿出来，是警察。”
他望着她，徐徐笑了。
千山万水，世事轮回，只为而来。
——
其实两个认识不过一年，一起的时间，也不超过半年。
可这却是林清岩一生中最快的时光。
跟她一起，他是众仰望的成功商，被她爱慕的幸运男——他代替冯烨，终于寻回昔日挚爱；她不身边的时候，他这个城市里肆意狩猎，快活如游魂野鬼，堕落如间的魔。
但他从没想过要杀她，因为她是他的爱。
他只被秦姝华爱过，所以也只会用她的方式爱。因此，他把姚檬留身边，像对待情又像对待女儿。等他死了之后，要把一切留给她，让她孤独的快乐一世。
平衡终于某一天被打破。
她被谭良强暴了。
林清岩唆使谭良定下所有罪责，却万万没料到，他会临死前进行最后的疯狂，而撞上枪口的，竟然是他的女。
不要紧，亲爱的。谭良已死，再杀了许诩，这件事就像没发生过。
可她是什么时候，对他起了疑心呢？
林清岩到死前那一刻，都清晰记得那个晚上，记得姚檬的泪水。
那是她被谭良侮辱后的第二个月的第十天，他去医院做化疗，很晚才到家。她的房间灯已经熄了，林清岩怕吵醒她，自己睡到了客房。
照例，他打开监视器，只想看看她的睡颜。却见她独坐一室阴暗里，用手紧紧捂住嘴，极压抑的抽泣。
她的手边，散落着几张照片。都是之前的几个受害，他拍了照，存放地下室里。她以前根本不知道地下室的存，可此刻，显然已经被她找了出来。
长夜凄冷，两隔着一扇墙，坐不同的房间里。林清岩看着她哭着拿出手机，拨了两个号又丢掉；哭着拿起来，又丢掉；拿起来，又丢掉……她看起来那么痛苦绝望，全身剧烈颤抖，像是已经被所有抛弃。
林清岩的眼泪，不知不觉也掉下来。
天使，最后的天使，这么爱的天使。
为什么没能早点遇见？
最好的年华，最美的季节，整个世界都不要来打扰，只有一身干净如初，微笑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