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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旋走到一略高之处缓缓停下，眼前有十几名男子,皆着夜行之衣,黑巾蒙面。
她微微一笑,“各位英雄可否取巾一见,也好让楚归旋做个明白之鬼。”
她正对面是一个身形高拔的男子,虽黑巾蒙面却依然看得出高鼻深目甚为年轻。
那闻言深邃的眼角弯出几许淡淡的纹路,朗声笑道,“楚夫果然不愧为将门虎女,胆色过。”
说着他伸手摘下脸上的巾子,居然露出一张十分英俊的面庞,器宇之间还有几分高贵不凡。
归旋蹙了蹙眉,“与阁下素未平生,何故要赶尽杀绝,”
那笑道；“夫误会了，下只想请夫移步一叙，绝无伤害之心。”
归旋勾了勾唇角，“阁下掳无非是想挟持拙夫，阁下大可以将的尸身送去，拙夫定会还一份大礼，用尔等全族之血以洗今日之耻。”
此言一出，对面之皆目光微微一变，靖南侯屠尽白狄族之事塞外诸国尽皆知。
那年轻哈哈大笑，笑声朗澈：“夫何须如此？下秦无恤，以全族之性命担保，如若等对夫有半分不敬之举，无恤万劫不复、死无全尸！”
归旋沉吟。
按理她当毫不犹豫提剑自尽，可她不想死、不甘心！湛霄便要回来了，若是等待他的只有自己的死讯，他该有多伤心？
要死，随时都可以。与月晏分别之时，她向他讨了一颗暗卫特有的毒药。她听湛霄说过，每名暗卫都会随身携带着这样的毒药，藏牙臼之中，山穷水尽之时，用力咬破，顷刻殒命。
可现还未到山穷水尽的时刻。
他会来救她的，会来的。
秦无恤见归旋默然不语，上前恭敬一偮道：“请夫三思。”
归旋暗下决心，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扔了过去，秦无恤伸手接住。
归旋道:“若先束手就范便将瓶中之物服下，此乃苗疆之蛊，若食言，自有办法让死无全尸、万劫不复。”
秦无恤眼眸微微一眯，然后笑了起来，仰头将瓶中之物一饮而尽。
他嘴角拉出一道微妙的弧度瞧着归旋道：“夫这下当放心了？无恤与夫同命，实乃平生之幸也。”
归旋被他意味莫名的眼光盯着，脸上不禁微微一红，心中暗恼，冷哼一声，昂首走进群之中。
秦无恤见她走来眼中笑意更深，柔声道：“夫，请。”
***
苇花之中的宛春静弯腰躲着暗暗发抖，直到声渐无方才站起身来，天边已泛起红霞，可四野一片空茫，一个影都不见了。
***
十月初七，靖南侯大破胡虏，夷王递上降表，双方悦野和谈。
十月初九，本应悦野受降的慕湛霄出现岳宁。
三千里之遥，两日便回。
“现是何状况？”他将马鞭递给身边随从边走边问。
铭剑道：“各水路、陆路均已严设盘查。夫失踪的消息没有走漏。”
他点了点头，“把那个婢女带过来，要亲自审问。”
过了半刻，春静被带到堂上。
她见烛火之下负手而立的慕湛霄不禁目瞪口呆，过了片刻，扑通跪到地上，哭声道：“少侯爷，快救救少夫！”
慕湛霄面沉如水，道：“且把当日所听一字不漏再讲一遍。”
春静定定心神，把那日芦苇丛中听到的话一字一句复述一遍。
慕湛霄盯着她凝神静听，过了片刻，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神情莫测的弧度，“秦无恤，西泯王次子司徒无恤。”
***
数千里外，怀王行帐。
偃修神色恭敬请司徒镜入坐，“司徒先生，请。”
司徒镜一拱手：“殿下请。”
两双双坐酒座之前。
偃修持起酒壶为司徒镜和自己各满上一杯，然后举起酒杯道：“司徒先生，此杯偃修敬，若不是先生十余年来悉心教导，偃修万万不会有今日。”
司徒镜目含微笑，举杯饮尽，和声道：“镜已将平时所学尽授殿下，殿下志向高远、才智纵横，经此大胜，定能达偿所愿、荣登宝顶。”
偃修微微一笑，“先生到底是希望登顶，还是希望西泯国王中原登顶？”
司徒镜脸色不禁一变。
偃修依旧如以往那般目光清澈、笑容尔雅，神色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仿佛是寻常时日与他闲话家常一般，“先生心怀故国，让感佩。当年先生对偃修言，西泯受排挤无处容身只能流落中原，想来也是曹营心汉。先生十几年来潜伏身边，辅佐于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通过打探大魏朝野消息。楚夫的行踪从处得知，楚夫靖南侯心中的地位也是从这里获知。想来这次劫持楚夫之事也是先生授意安排。此两国交战之机，西泯蠢蠢欲动，如若再掌握了能控制靖南侯的棋子，只怕还真能出其不意一举获胜。”
司徒镜缓缓道：“天一水。”
偃修点了点头，“若非这样的天下奇毒，又怎配送先生一程？”
说罢他长身而起，略退一步恭恭敬敬深深一拜，“这十年来与先生只有师徒之谊，并无师徒之名，今日，请师傅受小徒一拜。”
司徒镜纵声长笑，唇角缓缓溢出一丝血迹，“好、好！殿下果为镜平生最得意之门生。平生唯收两徒，一为殿下，一位西泯王子司徒无恤，日后中原逐鹿天下英雄三占其二，镜此生足矣。”
偃修眼中闪过一丝奇怪的光芒，微微抿唇沉默不语。
司徒镜脸色惨白，他强忍腹痛说道：“殿下真正心腹之患非是为师，乃是南侯。现大魏之只知有慕氏父子，而不知此乃偃家天下。此不除，江山易主迟早之事尔。”
偃修面色无波，缓缓说道：“多谢师傅指点。”
司徒镜笑了笑，一口鲜血喷出倒地上。
至死，他唇角还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他之爱徒虽青出于蓝，却终究败这帝王心术之上。靖南侯，国之长城，待他君臣相争、自毁长城之时，便是西泯问鼎中原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