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府宅上

出了宫门，宫里那些太监就不会带身边了。聂谨言叫他们把太后以及嘉妃赏赐下来的东西,堆进他们来时坐着的马车里。

跟着他们一起来的小福子,带着几个侍卫,守马车旁,指挥着他们摆好。

马车堆满东西后,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了。聂谨言拉着温小婉的手,索性不坐进去了,“们去逛狂京景吧。”

温小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她来这本被草泥马的屎,糊住的书里好些日子,除了小刑村那里,和村里的几位嫂子大妈,逛过小县城只有横竖两条街的街道外,别的大地方还从未逛过,而像京城这种帝都，更是只马车里，向外瞟过几眼。

晋安朝的民风还算开放，繁华街道上处处可见女子的身影。

带面纱的凤毛麟角，可见是不愿意见的，就别出门，愿意见的，就别遮遮掩掩。

晋安国帝都的主街叫临华街，街道两侧林立着各种铺子，铺子门口还有不少插缝摆摊的小商小贩，一条街从头到尾，车水马龙，好不兴盛。

温小婉自打进了这街里面，看什么都新鲜，哪怕是个捏糖的，她都扒眼望家好一会儿。

“相公相公，知道最喜欢什么花吗？”

温小婉一边开心地指指点点，一边拉着聂谨言哪多往哪钻。

不知道温小婉为什么忽然提起花儿，聂谨言还是顺从地回着，“喜欢桃花？”要不怎么会拖着他穿桃粉色的衣服。

温小婉回头，像瞄傻子一样地瞄了聂谨言一眼。

这真是无论到哪里，都不会被气氛所感染，永远是平平淡淡的一张脸，除了床上……

好吧，不折腾他了，温小婉眨巴着大眼睛，满嘴无辜的口吻说：“相公，记好噢，喜欢两种花，一种是有钱花一种是随便花。”

聂谨言愣了一下，随后就笑了出来，这两种花他还是头一次听到。

他把温小婉拉进怀里，怕她被流冲散，笑着应她，“还以为什么不好见的花种，不过是两种常见的花，满足。”

温小婉抱着聂谨言的胳膊一下子雀跃起来，“相公相公，真好。”

瞬间满足着的温小婉，桃粉色衣饰妆容的映衬下，真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清新娇嫩，冬日稀薄却透爽的阳光，映她灿烂的笑容上，正好折射进聂谨言身后、温小婉身前那座酒楼临窗的雅间里。

这间上下三层，叫‘富贵楼’的酒店，名字叫得挺俗，但来往客，却真的如楼名，非富即贵，而且还是随着来客的身份，从一楼到三楼不等地按排座位的。

楼层越高，身份越高，要是能坐到三楼雅间位置的，那基本是朝中正二品大员以上的身份了。

“楼下的那个女孩子看着有些眼熟，”

靠窗坐着的主位上，开口说话的男，嗓音低沉，一双幽深的眼睛如点了漆墨，深不见底，把他那张绝世颜色的脸孔，趁得绽出清冷的淡辉来，把平日温润的模样掩饰下去。

站他身后的侍卫头领，探望了出去，正好看到温小婉摇着聂谨言的手臂，已经向前走去，却还是一眼认出自家主子问的是何身份了。

——即使他一时想不起那女孩子是谁，也不会认错聂谨言的。

“那女孩子是皇上新封的靖王府温婉郡主，和她一起走的是慎刑司司主聂谨言。”

侍卫头领如实答完后，那展了绝世容颜，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来，“说来……温婉郡主受封这么久，本王还没有送过贺礼呢，去着准备准备，把本王这次南地得来的那套青丝软木镶玉宝的红妆全套盒，送去靖王府上，就说本王特意给温婉郡主准备的，希望她喜欢。”

侍卫头领愣了一下，那套青丝软木镶玉宝的红妆全套盒，可是王爷费了好些辛苦得来，以备送给……

只是这话他做奴才的不好提醒，主子怎么吩咐，他怎么应就是了，可对自家主子的心意，却越加的揣磨不透了。

聂谨言带着温小婉扫货几条街后，那辆豪华马车，已经再难塞进去任何东西了。

小福子身感压力很大，要是郡主再买那些看起来就没有什么用的零碎，估计着就得他背着了。

他很想和他们家司公大说一声，郡主买的这些小玩意，王府里哪样都不缺的，而且绝对比外面的好。

可惜，张了几次嘴，都不敢真的说出来。他胆子还是太小了。

温小婉买的东西，没有什么特别贵，都是满大街寻常见的小玩意，最贵的都不超过二两银子，大多都是几个铜钱就搞定的。

这不只叫小福子郁闷，这其实叫聂谨言也很郁闷。

他原本是想‘一掷千金讨欢’的，但从头到尾，眼看要收招回府了，温小婉花出去的也没到千金的百分之一呢。

“好饿啊，”扫了半天的街，嘉妃那里吃的几盘点心哪里够，温小婉摸摸肚子，也顾不着大街上的多，往聂谨言的怀里蹭了蹭，“相公，想吃汤滚圆了。”

就是馄饨，个时空里，叫成汤滚圆。

“好，们去……”

聂谨言回头，见着富贵楼已经走出挺远了，而前面的一家酒楼专做大宴，没有这种小吃。

“就是那里了，”温小婉见聂谨言左右瞧着酒楼，而她却觉得这种小吃，酒楼里做的，未必比路边摊好。

所谓民间小吃，自然还是越民间越接地气的越是好吃。能这条主街，开小吃铺还没有开黄摊子的，那大体味道，都是不错的。

聂谨言瞧了一眼温小婉指着的地方，正是两个大店铺中间有条小巷子里，支出的小饭馆，上面的条旗写着三个字——汤滚圆。

聂谨言还未等说什么，温小婉已经拉着他往那边凑去了，“走啦走啦。”

温小婉知道聂谨言这有点洁癖，看见有点味道有点不干净的东西，就会皱眉头，但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干净的和事，温小婉本着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什么都要尝试一样。

聂谨言被聂谨言拉进小饭馆，极快速地扫了一眼，还好，瞧着还算干净。

这个时候吃饭的不多，温小婉拉着聂谨言找了一张独桌，未等店小二上手，她自己拿着香帕子，先把桌椅擦了一遍，“坐吧，”拉着聂谨言并肩坐一起，而非正对座。

就如温小婉所说，能这条街上混得长久，都是有些眼力的。

店小二一瞧进来这对客的打扮，便知两是夫妻，还是一对手头富裕的夫妻。

“两位客官，要点什么啊，小店有……”

店小二开口就要把一罗串的招牌菜挨个说唱出来，温小婉哪里有空等他说，连忙抢先道：“把们这里最好的，都上来，凑个四菜一汤一点心，再来两碗汤滚圆，快点，相公都饿了。”

外面，像这种活，一般都是嘴快的温小婉抢着来的。

温小婉从不等聂谨言开口，她怕依着聂谨言的性子，等聂谨言说完，家都吃上了，他们这儿还没有上来呢。

聂谨言的习惯太好，坐姿端正后，拿着菜谱，从上面往下面扫，还得细细研究，哪道能吃哪道不能吃，又食不语什么的——温小婉把以上规矩全部打翻，按她的来。

聂谨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腹，温小婉喊饿的时候，他还不觉得饿，可当温小婉对店小二说他饿了，他就真的饿了，他这身体反应，怎么全温小婉一句话呢。

东西上来时，聂谨言已经把用丝帕擦好的筷子递给温小婉了。

他很少温小婉面前先吃，他也很少比温小婉吃得快，他默默地静静地坐温小婉的旁边，瞧着温小婉大口地吃着，他自己则慢吞细嚼，却也觉得吃地很欢快了。

一碗快要见底的时候，温小婉满足得都要哼出来，这一天刨除宫里的时间，其它都很好很好。

“相公，吃完了，们去哪里，回靖王府吗？

她还记得聂谨言说过，要带她去见聂谨言的弟弟聂谨行的。严格上来说，今天是聂谨言父母的忌日，他们兄弟会要祭祀一番吧。

她拉着聂谨言出来时，虽然与聂谨言穿了同色系的桃粉色衣服，但跟着他们的马车里，她是细心准备出两套一模一样的孝服的。她觉得今晚用得上。

“不回，们回京里的私宅。”

聂谨言并不避讳左右，平和地回着温小婉，好像并没有注意那些一路跟着他们，自以为隐藏得很周密的眼线。

从他们从宫里出来的时候，这些个眼线，聂谨言就注意到了，而那个时候，即使温小婉没有注意，可这一路玩下来，温小婉也感到身后有眼睛盯着他们了。

听着聂谨言如此从容地提到私宅，温小婉大概猜到这间私宅，对外一定是聂谨言的公开住处，估计着后面那些眼线，都知道聂谨言有这么一间私宅的存。

于是，她半是真雀跃半是相装地开心笑道：“哇，相公，真厉害，帝都有私宅啊，几环以内？”

聂谨言愣了一下，“什么几环？”

温小婉大囧，尼妹啊，她这是被天朝房价荼毒得顺嘴了好不好，但为了掩饰这一句，她极其聪明地说：“像箭靶一样，就是以皇宫为中心，十里为一环，大约有几环？”

瞧着温小婉期待的眼睛，聂谨言竟没说她调皮，反而认真地算了算，“那应该一环边处吧。”

哇靠，二环啊，那要是以皇宫为中心，五千米内是一环，她男的房子一环边处，那……那简直是黄金地带啊。毕竟皇宫占地面积那么大，而哪个国家的帝都，都是寸土寸金的。

她的眼睛刷刷地闪着，看得聂谨言都有些不好意思，一环这个位置，真的不错吗？当时他买后，还觉得有些偏僻呢。

吃完饭后，聂谨言大大方方地带着温小婉去了他的私宅。

小福子以前就知道聂谨言有这么一处私宅，带着几个侍卫，赶着马车，一路跟着。

聂谨言的私宅，位于一条很普通的小巷子尽头，门口摆着两个不算大的石头制小兽，黑漆大门脸上面高挂一块木匾，端端正正地写着两个字‘聂宅’。

温小婉见过聂谨言写字，认得聂谨言的笔迹，府门上的两个字，是他自己写的。

小福子已经去扣门，开门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伯，凭着温小婉宫里呆这么久的眼力，一眼能看出来，这老伯应该是宫里退役的老太监。

“进来吧，”聂谨言拉着温小婉上了台阶，跨过高高的门槛，进了门洞里面。

“老奴参见司公，”老太监给聂谨言行了一个礼，聂谨言冲他摆了摆手，道：“柳伯，把的房间收拾一下，熏两个炭盆进去。”

柳伯显是早就猜到聂谨言会来，连忙说：“都准备好了，司公自去就是，来按排这几位。”

“嗯，”聂谨言点头，没再说什么，带着温小婉往里面去了。

那个叫柳伯的，虽然没有问温小婉，却还是忍不住看了温小婉一眼，温小婉不意地冲他笑了一笑。

能让聂谨言这么谨慎小心的，安心把他放到名为‘聂宅’的地方，这位柳伯应该是聂谨言信得过的。

等到了里面，温小婉更加确定了，因为整间三进的小院，只有这位柳伯一个而已。

温小婉忍不住问道：“就一位老家看着，不怕……不怕招贼？”

后边正传来柳伯招呼小福子他们，很随意地把太后和嘉妃赏的那些银子，往后堂拉、卸着，丝毫不意的样子。

“哪个贼这般大胆，敢进的家偷东西？”

聂谨言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温小婉也觉得自己嘴欠，不该问这样的事了。

进了聂宅的大门，温小婉就觉出聂宅的简朴摆设——简朴到什么也不摆。正堂一张桌子，四把椅子，多余的连花瓶都没有。

正堂一步未留，穿过只摆空气的二堂后，聂谨言带着温小婉直接奔了后堂，边走边极小声地说：“招来的贼也是不偷东西的，呵呵……”

这两声笑得有些苦苦涩涩的，他接着又说：“哪个月都得被家翻个七、八次，索性也就不用什么装饰，省得家翻起来麻烦，这里还显乱。”

温小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