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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宜爹,绿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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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群宫人们的簇拥之下,武帝缓缓走了进来。约摸六十多的年纪,身量发福,头发和眉毛都有些花白,一身明黄色的五爪团纹龙袍,龙睛染朱、炯炯逼人,身上尽是九五之尊的迫人气势!

慕容沅和睿王妃走不成,只能跟着进来跪下。

在武帝身后,跟着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身量十分提拔,体态微福,反倒给他更添几分威严气势。论相貌,有几分像武帝,又有几分像葛嫔,只是眉头一直紧皱,看起来脾气不是太好。此人身着一袭崭新的四爪龙纹锦袍,自是豫王无疑,他上前服侍武帝坐好,方才跪下。

“都起来吧。”武帝惯例道了一句,然后看向慕容沅朝她招手,叫到自己面前仔细看了看,关切问道:“阿沅,可还好?”

慕容沅头一次离真龙天子这么近,紧张道:“还……,还好。”

这落在武帝的眼里,不免成了小女儿落水受惊过度,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因而一转头看向豫王妃,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天子之仪,不怒自威!

豫王妃本来都已经站了起来,听得一问,又吓得再次跪下去,“是竹、竹桥被虫蛀了,儿媳已经让人,把……、把那些蠢奴才看押起来。”不敢去看武帝,慌乱看向慕容沅求助,急急道:“三皇妹,我早就说了,一切都任凭你处置!”

慕容沅还没开口回答,武帝先道:“处置什么?全都一律打死!”侧首吩咐身边的老太监,“缪逊,你去处置吧。”

缪逊嘴角勾了勾,应道:“是。”

豫王目光闪烁、欲言又止,想要开口说几句,但是又不敢逆了父亲的意思,眼珠转了几转,浮起一脸关心看向慕容沅,“三皇妹,让你受惊了。”

凭直觉,慕容沅便觉得这个豫王不是善茬儿,加上自己又是冒牌货,不敢随便答话,只做受惊过度生气的样子,冷淡道:“还好。”

豫王不好计较什么,只在父亲面前放低姿态,“都是儿臣的不是,没有管教好府里的下人,闹出乱子来,倒是惊吓住了三皇妹。”又朝王妃喝斥,“本王把后宅都交给你,是怎么看家的?X头再慢慢跟算账!”

豫王妃当众被丈夫喝斥,背了黑锅,不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还不敢辩,只得诺诺道:“妾身以后,一定会仔细教导奴才们的。”

“罢了。”武帝似乎心中自有主张,不耐道:“堂前教子、枕边教妻,有什么话,回头你们夫妻俩关起门来再说。”看了看豫王,“今儿是你的大喜日子,外头一圈儿的人还在等着,且先出去忙吧。”

豫王不肯走,“儿臣不忙,儿臣陪父皇一起走。”

“去吧。”武帝微微不耐,“你忙你的,朕陪阿沅呆一会儿。”

豫王不敢违逆君父,又怕妻子性子绵软不成事,等下再落了什么罪,因而朝她低声斥道:“好好安抚三皇妹,等下父皇和三皇妹说什么,就是什么。”交待完了,方才不甘心的欠身走了。

要说豫王府的下人已经交给缪逊处置,慕容沅这会儿也活蹦乱跳的,已经没什么事儿了。武帝拉着小女儿细细打量,问了又问,再三确认道:“当真没事?不管有哪儿不舒服,都说出来。”一副有爹替你做主的慈爱模样。

慕容沅哪敢多说?哪敢在豫王府多呆?只盼马上离开这个是非地才好,因而忙道:“没事,就是呛了几口水,这会儿换了衣服清清爽爽的。”

豫王妃目光一闪,这平日里飞扬跋扈的刁蛮公主,今儿怎地这么好说话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武帝颔首道:“没事就好。”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今儿外面人多,父皇带着你出去不方便。”在殿内搜寻了一圈儿,视线落在睿王妃身上,“老六媳妇,有你好生陪着阿沅,照顾好她。”

睿王妃应道:“皇上放心,儿媳省得的。”

眼看众人就要散开了,事情就要解决了,碧晴忽然担忧道:“公主,奴婢瞧着你脸色不太好呢。”神色关心,“要不……,叫大夫过来瞧瞧?”

慕容沅皱眉,这丫头是真关心自己,还是……?

武帝皱眉看向豫王妃,不悦喝斥,“居然还没有让大夫诊脉?!”

豫王妃一脸惊吓,连连解释,“叫了,叫了!方才圣驾过来,所以让大夫暂时在外候着,这就让传进来。”

白嬷嬷也是不放心,劝道:“是啊,还是瞧瞧最好。”

慕容沅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不要瞎关心好吗?面上还不敢流露出来,只得挺了挺身板儿,朝皇帝笑道:“父皇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儿的嘛。”

豫王妃冷眼瞧着,眸子里闪过一道疑惑之色。方才也是,小姑子愤愤然的不要等太医过来,急着回宫,当时还以为她是在生自己生气,怎么这会儿也……?看起来,倒更像是不愿意太医过来。

这……,为什么?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片段。

前些日子,进宫给婆婆葛嫔请安的时候,不知怎地说到这位任性小姑子,婆婆提了几句,“那天去护国寺游玩的时候,差点把那小丫头给走丢了。”语气不无讥讽,“整天叽叽喳喳、疯疯癫癫的,哪里有个姑娘家的样子?四处乱蹿,也不怕被人说闲话……”

豫王妃的心思转了又转,滚了又滚,忽地灵光一现,难道、难道说,她不自觉的看了看慕容沅的肚子,生出一个大胆惊人的猜测出来!心念转动飞快,上前陪笑道:“是了,怎么能不让大夫瞧呢?三皇妹别赌气了。”

慕容沅拒绝,“我说不用。”

“哎呀,三皇妹还是孝子脾气。”豫王妃一脸关爱的神色,却不多说,便朝外面喊道:“大夫呢?快点进来给公主瞧一瞧。”

慕容沅不想跟她纠缠,只看皇帝,“父皇,我要回宫。”

豫王妃已经把王府的大夫叫了进来,陪笑道:“三皇妹,好歹诊个脉再走也不迟。”放低姿态解释,“一则,确认三皇妹没事我才放心;二则,王爷若是知道大夫都不请一个,怠慢了三皇妹,只怕也是不依的。”

慕容沅看了看她,冷笑道:“二皇嫂的意思,就是要把自己摘干净嘛!”

豫王妃闻言笑容一僵。

慕容沅本来就怀疑豫王府有鬼,此刻说什么,也不可能答应在豫王府就医,因而咄咄逼人道:“二皇嫂放心,你看我现在活蹦乱跳的,好好儿的,回头就算有个头疼脑热,也不赖你们。”

豫王妃的脸色更难堪了。

果然还是那个刁蛮任性的小姑子!!真真气人!可是皇帝一向偏心她,不好得罪,因而忍了一口气,只朝皇帝说道:“皇上你看……”一脸为难之色,“儿媳也是好心,倒是叫三皇妹误会了。”

武帝不动声色的看着女儿和儿媳,眼里看似平静无波,但却沉默了一阵,才开口道:“罢了,小慕容沅许是累了,让人先送她回宫去吧。”点名睿王妃,“你陪阿沅回去,让玉贵妃好好的安抚一下。”

慕容沅连连点头,“是了,女儿想先回宫歇息一下。”

武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一道忧色,嘴里只道:“好生歇着。”然后起身,领着赫赫攘攘的宫人们出去了。

慕容沅逃出生天,在睿王妃的陪同之下回了皇宫。

玉贵妃听说了豫王府的事,不由眉头微蹙,“落水了?后来怎么处置的?”

慕容沅回道:“父皇让缪逊过去处置了。”

玉贵妃听了这话便不再多问,----缪逊,那是皇帝身边最信任的心腹,皇帝既然派了他去,想必已经早有安排,总之不会让女儿白白吃亏就是了。

“是啊,皇上素来最疼爱三皇妹。”睿王妃一面站在婆婆面前侍奉,一面安抚小姑子道:“三皇妹在豫王府受了惊,虽说现在天气热,不会着凉,到底池塘里面有寒气,且不干净,还是赶紧回去泡一泡热水的好。”

慕容沅忙道:“多谢六皇嫂关心。”

睿王妃打量了几眼,小姑子的性子忽然变得柔和起来,倒是不习惯,只是这话不好说出来,笑道:“三皇妹越发乖巧可人了。”

玉贵妃看了看小女儿,挥手道:“你先回去,这件事你父皇自会处置的。”

处置?处置什么啊?慕容沅心里叹气,亲娘你只当是有人陷害我,让我落水,却不知道我早就珠胎暗结,这里面的阴谋算计多了去了。

豫王府既然有心算计,就必然准备好了脱身之法,闹到最后,不过死几个奴才罢了。毕竟从明面上来说,只是豫王府的桥被虫蛀了,“碰巧”让小公主落了水,算不上什么大的过失。

最终结果正如慕容沅猜测的那样,豫王府死了几个奴才,以及……,豫王和豫王妃被皇帝狠狠训斥一通。然后豫王府给受惊的妹妹赔了许多礼物,样样价值不菲,当然那是后话了。

而此刻,慕容沅正眯着眼在木桶里泡澡,泡了又泡,直到感觉胸闷气短,才起身出了浴桶,擦干穿了中衣,浑身软绵绵的出了浴房。正在放松神经,外面一阵脚步响动,白嬷嬷进来回道:“公主,皇上不放心你,派了太医院的院首姬公子过来,给你切一回平安脉。”

----真是晴天一道霹雳!

慕容沅断断没有想到,皇帝爹早就起了疑心,之前只是哄自己回宫而已,一转眼就把太医给派了过来。

怎么办?怎么办啊?!在豫王府,还可以假装生气不看大夫,借皇帝爹去压制豫王妃,现在亲爹关心女儿,自己可没有办法再推辞了。

慕容沅无计可施,木呆呆的,由着碧晴她们给自己穿了外衫,梳了头,打扮收拾妥当,然后坐在绡纱屏风后面。

“姬公子请。”白嬷嬷在外面引导道。

“这里吗?”一个清雅悠缓的年轻男子声音,不疾不徐的。

阳光之下,隔着半透明的绡纱屏风,能够看到一个身量颀长的男子影像,在屏风端头的凳子上坐下了。白嬷嬷走了进来,将慕容沅的手腕搭上帕子,放在屏风口的高凳垫子上,然后喊了一声,“姬公子请。”

慕容沅的心宛若春雷一般,“咚咚”乱响。下一瞬,感觉到几点温柔的手指尖放了上来,搭在自己的脉搏上,还细微的调整了下位置,然后停住不动了。

隔着屏风,看不到那年轻的姬公子是何表情。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方道:“请公主殿下换另一只玉手。”

慕容沅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回响,“完了,完了……”

想那姬公子虽然年轻,但却是太医院的院首,医术肯定不能比自己差,更不能切不出喜脉来。茫茫然之间,被白嬷嬷换了一只手放上去,还是温柔的指尖落下,微调位置,切脉,接着又是一阵无声沉默。

白嬷嬷一贯的啰里啰嗦,絮絮道:“我也说请太医过来瞧瞧,才放心的,还是皇上心疼咱们公主,想的这般细致。”继而担心问道:“怎么样?姬公子,公主落水没有受寒吧?”

“无妨。”姬公子声音平和,听不出一丝一毫波澜,淡淡道:“到底是大夏天里不要紧,只是也不可以大意,待我回去开几副温和的方子,给公主调养调养就好了。”

温和的堕胎方子吗?慕容沅心下明白,他这是在有意替自己遮掩脸面,亦是为他自己避祸。毕竟怎么处置不由他说了算,还得回禀皇帝才行。若是皇帝要留呢,那就随便开个调补的方子;若是皇帝要去掉这块孽种,自然就是堕胎药了。

----话说得滴水不漏。

果不其然,那姬公子站起身来说道:“公主的病,皇上那边还挂念着,微臣先过去回禀,稍后就让人送药过来。”

慕容沅呆呆的,等待着皇帝给自己判刑。

而太医姬公子,则迈着和往常一样平缓的步伐,神色淡然,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缓缓朝着金銮殿走去。

进了大殿,行了礼,将公主的实情回禀了一遍。

“怀胎三月?!”武帝闻言勃然大怒,朝下指道:“姬暮年,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姬暮年平静回道:“微臣确诊无误。”

“确诊无误!确诊无误!”武帝连着念了两遍,心情暴躁的在大殿内走来走去,气得想砸东西!抓了一方玉石摆件举到半空,却又缓缓放下,----闹出动静来,岂不叫别人起疑?小女儿的名声可就全完了。

可是现在……,也完了!

“好一个确诊无误。”武帝声音阴霾,花白的胡须微微发抖,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似的,最后颓然的坐在椅子里面,“阿沅……”

姬暮年感受着皇帝的愤怒、悲伤、无奈,静静站在一旁。

过了许久,武帝方才挥了挥手,“你先回去。”

“是。”姬暮年应声告退。

虽说公主未婚怀孕是大大的丑闻,但是事情已经发生,留不留胎,也不在这一时三刻,----倒是自己,只怕是要搅和进这漩涡里了。

自己弃了仕途,选择医道,没想到最终还是没有避开麻烦。

----不知不觉深陷宫闱斗争之中。

姬暮年站在金銮殿前面的广场中央,回头眺望了一眼,想着一下子被打击得衰老的皇帝,想着那珠胎暗结的任性小公主,长长叹了口气。

这场戏,不知道最终要怎么收场?但愿自己能够摘得出去。

“说!是谁的?!”武帝怒不可遏。

慕容沅神魂皆散,“女儿……,不知道。”

“不知道?”武帝气极,浑身发抖指着心爱的小女儿,“你、你……,你不知道就怀孕了?你还护着那个混帐!”

冤枉啊!慕容沅叫苦不迭,自己是真的不知道啊。

“阿沅。”武帝痛心疾首,像是被打击的太厉害,体力不支,一点点缓缓坐回椅子里面,喃喃道:“朕五十岁的那年,得了你……”

“你是朕最最疼爱的小女儿,是朕的掌上明珠,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只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摘给你……”

“你刚刚落地,朕便为你拟了封号‘沁水公主’。你大姐说朕偏心,因为她们都是临出嫁前,才得的封号。”

他苦笑,“是啊,朕的确是偏心……”

“你小时候淘气,把皇后宫里的一只猫胡子给揪了,结果反倒被猫抓伤,吓得你一见着猫儿就哇哇乱哭。朕心疼你,下令宫中从此不许养猫,所有猫儿一律扑杀。为了这事,好些嫔妃都跑来找朕哭诉,说舍不得养了好些年的猫儿,但朕还是一直猫都没让留……”

“有一天中午,你自己跑来金銮殿哭诉撒娇,说你母妃不肯陪你玩儿。朕让小宫人们陪你,你又不肯,只是缠着朕,说什么也不要别人。朕便放下奏折,陪你玩了一下午,陪你用晚膳,直到哄得你睡下,才有时间熬夜批复奏折……”

“朕的孩子当中,从来没有一个这样宠过、疼爱过。”

一桩桩、一件件,年过花甲的武帝诉说起来,依旧清晰无比。

“朕宠你如斯,疼你如斯。”他心痛的看着小女儿,难过道:“朕把你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尖尖之上,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跟了别人?怎么可以事到如今,还在为那个混帐遮掩?!”

武帝不打女儿,不骂女儿,只是质问道:“难道在你心里,那个欺骗你、害了你的混帐,比爱护珍重你的父皇还重要吗?宁可惹得父皇生气,也不肯说出他的名字?”再一次问道:“阿沅,你说……,那人到底是谁?!”

唉……?我真的不知道啊!慕容沅真是有苦难言。

武帝耐心用尽,沉了脸,“还不说?!”

怎么说?总不能胡乱指一个吧?慕容沅苦笑不已,但自己要是再说不知道,只怕要把便宜爹气的更狠,除了沉默,真是没有别的选择了。

武帝知道女儿吃软不吃硬,却没想到,今天是软硬都不吃!气得颤声道:“好,好样儿的!你不说也罢,反正说了更叫朕生气,指不定要把那小畜生打死,到时候你又要死要活的!”继而声音一肃,“这件事除了你、朕,还有姬暮年,以及你千护万护的小畜生,再不会有人知道!”

慕容沅低了头,只能继续扮演不听话的倔强小公主。

武帝沉吟了一会儿,“你嫁人吧。”

嫁人?嫁谁?!慕容沅抬头,瞪大了一双美丽的明眸。

武帝看着玉雪可人的小女儿,想着她自毁前程,不由一阵难抑的心痛,片刻后,方才缓缓平静情绪,沉声道:“朕会颁旨,赐婚姬暮年为沁水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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