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顾今笙第一次见到程以暮时，她才五岁，那会儿她刚被顾家收养。顾家和程家在一个大院，程家在前排，顾家在后排。

顾今笙刚进大院那会儿瘦的和竹竿似的，大夏天的，她穿着件泛黄的白裙子，裙子旧旧的，露出两条又细又白的腿。

程以暮那会儿十岁，已经上小学四年级了。他看到顾今笙走进来时，微微的看了她一眼。在他的印象里，顾今笙一直都是又白又瘦的，那双眼睛黑黑大大的，深深地嵌在那张小脸上。他们在大院一起生活了五年，后来程家全家去了隔壁D市。他就再也没有见过顾今笙了。

程以暮高中毕业就去了国外，开始了漫长而浪漫的留学生活。他本就是个爱玩的人，到了国外，追波逐流更加的潇洒的。不过也都维持在自己的底线上。

等他毕业之后，程家老爷子又紧急把他给招了回来。老爷子是个传统的人，大院谁家的孙子带了个洋媳妇回来，老爷子生怕程以暮个给他带个洋媳妇回来。

后来的几年，程以暮在D市发展的顺风顺水。

晚上，他去参加一个聚会，儿时大院的酗伴聚一聚。这一桌子的人平日里见面的机会也不多，大家都忙。谁让他们都是社会主义的人才呢。

“以暮，听说润华有竞拍城东的那块地的意思？”

程以暮抬眼瞧了他一眼，“你小子消息倒是灵通的很。”

陆扬摸了摸鼻子，“我不是昨晚上看到我大伯了吗？听说我们大院以前那刘家小二也进市委去了。”

程以暮没做声，他对以前大院的人记得也不甚清楚。

过了好一会儿，陆扬突然开口。“你们还记得顾今笙吗？”

“顾—今—笙—”众人略略思索了一下，名字倒是有些生疏了。

一段冗长的思索费劲的想起似的。程以暮歪着头，“怎么提起她了？”

“还是你记性好。”陆扬扬了扬眉眼，“我前两年遇到她了。”他故意顿了顿，不过众人似乎都没有什么兴趣。毕竟都过了这么多年了。

程以暮嘴角动了动，“她现在怎么样？”

“她啊，两年前我见到过她一次，好像都没有变化——”陆扬轻轻的笑了笑，“还是挺漂亮的，那会暑假，她在咖啡厅打工。”

程之暮微微一愣，“顾家不是挺疼她的吗？”

“领养的孩子能有多深的感情。不过那顾今笙脑袋瓜挺聪明的，你走了之后，那会儿大院的家长就喜欢拿她给我们做榜样。”

程以暮没有再说什么，端着面前的酒，香醇的味道，唇齿留香。

顾今笙上大学时就开始拼命的赚钱，为学费为生活费，忙的和陀螺似的，一刻都停不下来。不过她给人的感觉就是精力充沛，活力四射。大四时，她为了将来的日子毅然报了公务员考试，拼了命地发愤图强，终于考上了市政府某机关，做了一名办事员。

这其中还有一个插曲，顾今笙报的这个职位只招两名，当时是近千人报名。顾今笙在实力和运气下考了笔试第一。

结果面试时她却被刷了下来。成绩还没有公布时，她的大学同学兼好友范染利用她爸的关系问到了结果。

顾今笙没被选上。范染怒了立马给她爸打了电话，范书记也是知道顾今笙的，顾今笙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给范书记留下了很有的印象。范书记立马让秘书去了趟人事局，亲自问清原因。

就这样，顾今笙又被录取了。

顾今笙一直觉得自己的运气还不错，虽然她买彩票中奖从来没有超过100元，不过依旧阻止不了她的满足感。

顾今笙在Ｎ市开始了朝九晚五的生活。

当顾今笙渐渐熟悉了这份工作后，她也慢慢会参加饭局了。让顾今笙矛盾的是，领导带她出去时把她当花瓶，可是去吃饭的地方那菜真的很好吃，可是她却不好意思吃太多。

又一次她在矛盾中挣扎着去参加了饭局。

那日，她跟在大小领导身后进了包间，一进门就看到已经有一桌人在掼蛋。顾今笙淡淡地扫了一眼。那边人见他们来了，依旧继续着。顾今笙心想着今晚见的人看来身份不一般啊。

她默默的坐在沙发的角落里，大小领导各自和人去说话了。顾今笙坐在那儿目光不由得转到掼蛋那桌了。其实她对掼蛋兴趣还是很浓厚的，大学时院里组织过这项比赛，一等奖有500元的奖励，她和范染搭档，最后拿了500元。

那四个男人出牌都很快，几个男人年纪不大，穿的衣冠楚楚的。顾今笙慢慢的打量了她可以看到的那三个男人，不一样的类型都挺好看的。

“我说程总，你今天的手气也太好了吧，牌牌炸弹——”

顾今笙原本要收回的目光瞬间一怔，她眯了眯眼。她听着那人轻笑了一声，然后扔出了手中最后六张牌。

六个Ｋ。这男人的手气真不是一般的好。顾今笙暗暗暗叹。

“人都来了不打了。”他淡淡地说道，却有着说不出的威严。

顾今笙终于看清楚他的脸，她的眼瞳微微一缩。忽然之间，她感觉他的目光撇过来，只是一瞬便从她身上移走了。

顾今笙没来由的心落下来。

吃饭的时候，她坐在领导一侧，心不在焉的听着他们说话。酒杯一次次举起又落下。

“周部，我可听说你手下可都是千杯不醉，怎么给我们这位美女喝果汁？”周部是顾今笙的大领导。

顾今笙手一抖。

周部长对她还算照顾，介绍道，“这是我们范书记的侄女，今笙，这是新阳的程总，这是商务局的许局——”

顾今笙举着杯子站起来，“各位领导，我敬你们。”这样的饭局参加多了，她的嘴巴也甜了许多。再说一看她是个小丫头，长得漂亮，再加上的范书记的关系，大家都不会灌她酒。

不过今日也算例外了。

“你看每年招聘，漂亮的姑娘都给周部长这边招去。我们那都是大老爷子，整一凄惨，好不容易今年招来几名女性，一接触，得，女汉子。”

顾今笙被那人的话逗得想笑却竭力忍住了。

那位许局目光细细的望着顾今笙，“再说，程总可不是我们系统的，你刚刚的敬酒称谓可就不对了。”

周部开口，“小顾也是C市人，和程总是老乡。”

“那可真是巧了。”

顾今笙知道他们这些人，这时候也不能太扭捏，索性又站起来，平静的望着他，“程总，这杯我敬你。”

程以暮眸光扫了她一眼，她的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没有丝毫的做作。壁灯的光打在她的脸上，衬的她那皮肤如雪一般的白皙。他有几秒一动不动。

饭桌的气愤微微凝滞。一瞬之后，程以暮才站起来，他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一阵哄闹。

“果然还是美女有魅力。”

顾今笙望着他手中空空的杯子，一两酒就这么下肚了。这是她这许久以来吃的最难吃的一顿饭。

饭局结束后，顾今笙走在最后面。她直直地望着前方，目光微微怔忪。所有的人都走了，只剩下她和他。顾今笙挑起眉，弯起一抹笑容，那双眼睛比星光还要迷人，“你好啊，程以暮。”

她记得他，一直都深埋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