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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发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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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支撑,昏迷中的温小阮向后一倒,凤离痕伸手接住,横抱起来,看着怀里缩成一团的的温小阮,凤离痕眼眸中满是哀恸,他浑身散发的阴郁之气,甚至让吱吱都忘记了咬他,松开了嘴。

凤离痕就这样抱着温小阮,愣愣地站在树上。

直到露水大湿了他的发丝,淡淡凉意传来,他似乎才反应过来,低头,看着怀里的温小阮,凤离痕自嘲一笑。

费尽心血想要找到那人,可笑的是,那人却一直在他身边……

当他看清楚那颗丹元时,便一切都明白过来。

那银色妖丹,分明就只这只天狐的妖元!

他知道,桑芷柔那抹命魂,就附在这妖元之上,而刚刚那妖元上却不见任何影子,只能说明,桑芷柔的命魂早已带着这颗妖元转世为生,温小阮,便是她的转世!

可笑吗?机关算计,四处寻找,那人却一直在自己身边。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一把掐死她!她明明知道自己在找她,却不动声色,想必这些日子,定是看够了自己的笑话!

但是,冷静下来,温小阮这些日子,并不像是假装不认识他,只有一个可能,她根本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想起杨梅林里,她说,“风会把烦恼吹走的,所以大魔头你多吹吹风,烦恼就没了。”

想起明知是自入虎口,但她还是傻乎乎地遵循所谓的承诺回到魔宫。

想到那一吻……

凤离痕觉得手臂的力气似乎都被抽离,最终还是放了她。

他以为再见面,自己会真的会将她挫骨扬灰,亲手解决她。

可是看到她那明亮的眼眸直直看着自己,却突然发现自己真的狠不下心,下不了手。

凤离痕伸出另一只手,颤颤巍巍的触摸上温小阮的脸庞,那眸中满是愤恨,然而,渐渐的,露出的却是痛苦,挣扎。

芷柔,你拔我龙鳞,封印我的时候,可有这种同样的下不了手的感觉?

心仿佛被刀绞着,凤离痕也说不清此时自己想干什么,杀了她?可是知道她灰飞烟灭那一刻,自己心如死灰,好像连自己都生无可恋了,最终看到温小阮带着天狐出现在他面前,他又隐隐觉得,桑芷柔肯定没有从这个世界消失,终于,现在肯定了,她就是芷柔的转世,可是,他真的能如之前所说,将她挫骨扬灰吗?

“为什么这么对我……”他撩开温小阮额前的头发,喃喃道。

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转身就背叛我?桑芷柔,我就连伤你一下都狠不下心,为何你连眼都不眨,就能如此狠毒地对我?

半晌,他垂下眼睑,再睁眼时,赤红的眼珠已经恢复了暗灰色,收回抚在温小阮脸庞上的手,芷柔,既然我下不了手杀你,你也不再记得我,何不如我们就这样吧,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从此,再也没有桑芷柔,只有温小阮,没有凤离痕,只有魔君,高高在上的魔君!

凤离痕站起身来,再次看着睡着的温小阮,似乎当年的情形又显现在眼前。

那时他还只是一只幼龙,刚从天界逃出来,无处可去,甚至筋疲力尽,眼看追兵要到了,他一点法力也使不出来。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时,一个清越的少女声音传来,“小宴你看,这里有只小泥鳅!”随即身体被人用手掌握了起来。

“放开我!本公子可是龙,才不是什么泥鳅!”他虽无力气,却还是争辩道。

一张稍显嫩气的小脸出现在他眼前,就见那人笑眯眯地看着他,“原来你是龙啊!小宴你说龙好不好吃,要不我们回去煮了吃吧!唔,这么小,还不够我一口,要么我一个人吃好了,你负责煮和保密,不要告诉师傅好不好?”

“不好,”凤离痕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个少年,“师父不准我们杀生。还有,我不会骗师父的。”

就见那少女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少年的头,“哎呀,你这个小呆瓜,我当然不可能吃了他啊,这条泥鳅这么小,我还嫌不够多肉呢!你要我说你什么好啊,整天师父不准这样师父不准那样的,没意思!”

“喂喂!”凤离痕不满两人忽视了自己,忍不住叫了起来,“警告你丑八怪,快放了我!不然我用水淹了你家,淹死你!”

“你说什么?!”就见那人阴阴地笑了起来,“好哇,敢叫我丑八怪,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罢,就将他装进了乾坤袋。

进了乾坤袋,隐隐听见外面那少年又在劝说什么师傅不准随便捡东西回去,但明显那少女强横一点,就听见那个叫小宴的少年又被少女狠狠教训一顿,最终才不再阻止她。

凤离痕松了一口气,这乾坤袋刚好隔绝他的气息,相信天界之人不会这么快发现他,刚好让他修养生息。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这一遇,便是解不开的缘结,从此他的生命里,再也离不开桑芷柔三个字。

一言不发地看着温小阮的睡颜,今生她和上一世完全是不同的长相,但是眉宇间那种古灵精怪的灵气确是一模一样,凤离痕闭上眼睛,他甚至都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双手都在微微颤抖着,这一瞬间,重逢的喜悦,往事的痛苦全杂糅在他心中,明明扬言说要将她碎尸万段,但想到真的杀了她,今后桑芷柔这个人真的不会再在世上出现,他就迟迟下不了手。

看她的样子,根本就不记得以前的事情。想起这些日子她古灵精怪地各种捣蛋,将他惹的怒气冲冲,却对她毫无办法,凤离痕突然无奈地觉得,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天意,终究有这么一个人,她能影响你的所有情绪,喜怒哀乐,都能为之牵动。

直到天亮了,凤离痕才从树上下来,抱了她一夜,他的胳膊早已麻木,但是更麻木的,却是他的心。

将温小阮送回房间,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床前,半晌,他终于下定决心,紧紧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里面的痛苦,纠结全都烟消云散,只剩一片漠然。

桑芷柔,我不像你,做不到那么绝情。

我们走到如今这一步,只怕是就算我不追究之前的事,也是徒增伤感而已,既如此,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吧。

忍住心中铺天盖地的难受,凤离痕坚持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一时的软弱罢了,任他多么强大,终有软弱的时候。比如娘死的时候,比如五百年前桑芷柔拔他龙鳞的时候,比如自己毫无办法只能在结界里抱着满心不甘沉睡的时候……

只要对她的软弱不要成为习惯就好,从今天起,他会忘了所有事情,等大仇得报,他就寻一方净土,独自一人,了此残生。

她不过是个女人而已,还是背叛过自己的人。不值得自己再为她驻足。

凤离痕最后深深地看了温小阮一眼,那人此时还在沉睡,一张小脸恬静无比,想起这人曾经夸自己长的漂亮,凤离痕这时才觉得,或许她真的很漂亮,不然,为什么每次,自己只要看到这张脸就能怒气消散,只要看到这张脸,就舍不得移开目光,想多看一眼呢?

他终是头也不回离开了房间,甚至连一个告别也没有。

他从不与人告别,这会儿也不能看向她,尽管他很想。

单不说她背叛自己的事实,若是他们再有任何瓜葛,那会让她在乾清门的人眼中成为叛徒,看她对卓文宴的依赖,若是再和自己有瓜葛,到时候也只是两边为难。

而他,不想让她受到伤害,也不想让她为难,一切,还是没有纠葛的好。

从今以后,他又是那个没有心的凤离痕,他活着的唯一意义,只剩下那件事,他的生命里,再也不会有桑芷柔这个人。而你,也永远不会再记得我。

秘密这个东西,藏的好是酒,露出来就是刀。而如今,他只能日夜站在刀尖上,无法挣脱。

走出院门,就看见筑孟等人早已带人站在他的院门口前等待了,见凤离痕从温小阮院子里出来,众人都是一阵惊异,难道,魔君昨夜竟然在这里过的夜?!

玄隐心里一阵钝痛,想起魔君竟然跟那个贱人一起过夜,恨不得将温小阮拉出来大卸八块。

但是,凤离痕本来就冷漠的面上,如今更冷了七分,就像结了厚厚一层冰霜,冻人于三尺之外。他走近,冷冷开口,“去青云峰。”

众人撇下心中猜疑,赶紧跟上已经出发的凤离痕。

而玄隐,临走前特地看了眼温小阮的方向,突然诡异一笑,等到他们再回来,就再也看不见她了吧,真好……

脖子好痛啊……

这是温小阮醒来之后最深切的感受,脖子像是被人用榔头敲过似的,她伸手揉揉脖子,暗自骂道,这个大魔头真是不会是人格分裂吧,明明上一秒还好好地给她看病,下一秒就好像自己是他杀母仇人似的,那眼神,似乎要把她碎尸万段一样。

看来,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果然没错,往她还觉得不忍他失望特地回来呢,早知道这样,就不回来了!跟师父在一起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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