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有香樟树

长久寓居在江南的人，生性中总带了三分懒散，不喜欢在热闹的街市中徜徉，听曲看戏，温一壶香茗，是不是抿上几口，说起来还不就是图个清闲。

那个时候，还是一月初，寒梅花开正好，这是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仿佛是隐忍许久，扬扬洒洒飘了三天。

周清妍每次推开窗子，都只有苍茫的雪景，只有院子边的香樟树还稀稀落落的挂了两三片枯叶。她垂眸试图敛去一点情绪，却不想眼前更加模糊，只好别过头，半倚在窗角。

“红绣，你说他还会来吗”她眼眸低垂，语气低到尘埃里。

红绣走到清妍身侧，为她关上了微敞的窗子“赵副将才略俱佳，会回来的”

夜幕压得很快，清妍望着天边的弯月，歇时，已是白雪覆城。

红绣口中的赵副将，就是苏州赵家的二公子，虽然自己大哥是个庸才，但传大不传小的祖上孝训，就连赵家佬也难以违抗。

“没关系的，大哥本是长子，传他本本是天经地义”

赵佬也无可奈何，只好把赵霖烽封为副将。

那一年冬天，大雪也是时序不断，苏州一带终日被白雪所覆盖，周清妍到那的时候，大雪都快漫上她的膝盖，她一个不稳，差点就往雪地里栽，还好苏若扶住了她：“你小心些，若是没把你担待好，我指不定要吃上司令一顿骂了”

这便是清妍唱戏的老师苏若，一位十分漂亮的女子，她的身上似乎总带着一股慵懒的意味，就连唱起戏来，也有点漫不经心，但另清妍没想到的是，对她却格外待见。

清妍了然的点点头，微微颔首，走到车门口时，步子稍顿：“赶紧上车，外面冷，别让大雪天气把你嗓子冻坏了，我也可不好担待”

她听着清妍的话微微一笑，这才迈开步子，拉了拉裹在身上的羊毛衣衫，她本妖娆，奇怪的是骨子里竟时含着古韵美。

“到了赵公馆，可别给我四处乱跑，要是去哪都得给我招呼一声，且不说公馆里戒备森严，就你着莽撞的性子，也指不定给我生些事”

“苏姨，你就好好唱你的吧，我且安安分分在你身侧，这样总好吧”

清妍敷衍着回答，转而闭上眼睛，避开苏若迟顿的眼光，她轻叹一口虚气，而后把目光转向满城的白雪。

公寓里赵公馆并不远，不过一会车就停在了赵公馆的门前，前来给给她们开门的是一个带着白色手套，身穿灰色军装的男子，她的目光瞬然别点亮，任凭如何想象脑子也只有惊艳二字。

“赵副官真是客气了，亲自上迎，真是抬举了”苏若颔首低眉，嘴角似有赔笑的意味，清妍就站在她的身侧，面对这他不竟有些愣神。

“苏姑娘真是说笑了，我父亲最爱看戏听曲，钦点要看你的牡丹亭，我自是要好好恭迎着”他似笑非笑，看似只是最平常不过的寒暄，却各自别有深意。

他似笑非笑，也没聊太久，就让门口的小厮领她们进门，她尾随着苏若，却在门口被他一把拦了下来。

“你是哪家姑娘，刚刚这般盯着我看”

清妍一怔稍稍别过头去，赵泽霖缓步走进，似在等待着她的下文。但清妍的喉咙好似上了一根针，怎么都说不出一句话。

他高过清妍一个头，见她这幅委屈的模样，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不许拿我这般调笑，我叫苏清妍是苏姨的亲侄”

他这才收起笑意，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一个同样穿着灰色衣服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轻声说了句什么，他就摆摆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对赵家二公子生起印象，或许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的，百姓之间流传着他大哥的风流韵事数不胜数，但道起他，都对赵家老爷升起羡慕之意，生的二儿子当真不知道比大儿子出息多少倍。周清妍自然也是听说过两三回，但有自家大哥在，她也只是觉得是皮毛罢了，想不到今日遇上，当真让她好生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