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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名字是慕千浔起的,叫做神乐。和字面意思一样,它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若真要给它加个好听的意头,便是像神仙一样快乐罢。
这是慕千浔说的。神乐一直不明白,她作为一只花妖过的快活自在,为什么要向往那素未谋面的神仙?可是她没有问,在她心里慕千浔的所作所为都是对的,那是开在二月岭南红梅一样纯粹的感情。
在神乐长达五百年的修炼生涯中,一直有一个同样的梦困扰着她。梦的最初是四月的桃林,漫天落英纷舞,一个从未谋面的白衣女子立于桃花之巅,像一只蹁跹于花海的白蝶,她看的模糊,便真的以为有只蝶精入了她的梦。
时间如白驹过隙,五百年不过弹指一挥间。她从一枝瘦弱的牡丹枝条开出第一朵白底红边的牡丹花也整整用了五百年。
她找慕千浔哭诉,同是花妖,为什么别人只用几年光景便可开满花朵,她却足足用了五百年才只开了这么一朵!
慕千浔淡笑,摸着她那朵发光的红边白花,声音淡雅:“神乐与别人不同,你虽用了五百年,开的花确是最好看的。”
神乐相信了,自此认为自己是不同的,起码在慕千浔眼里是不同的。
慕千浔是妖界的最高统治者妖君,同时也是神乐的哥哥,却不是同生哥哥。慕千浔的真身是轩辕木,神乐的真身却是火凰牡丹。
神乐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成为慕千浔跨越种族的妹妹,但从这件事上神乐却更加笃信自己是特别的。
有个做妖君的哥哥,神乐并没有享受到一人得势鸡犬升天的待遇,却意外遭遇了高处不胜寒的折磨。
一直没有妖精找神乐玩耍,神乐便去找它们,可是所有的妖精都对她视若无睹,对她的邀请充耳不闻。后来神乐再也不主动找它们,碰到比她弱的妖精就上去欺负捉弄一番,遇到强些的就跑,跑不过就威胁到我哥是妖君。
这样的游戏一直陪伴着她,导致她在慕千浔面前是活泼可爱的乖巧性格,在慕千浔看不到的地方她就变成了惹是生非的乖僻性格。也多亏了慕千浔的身份,神乐化形前的妖精生涯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神乐能开出的花渐渐地多了起来,枝头摇曳着各色花朵,摇出淡淡牡丹香气。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改变她的样貌,改变她的梦,唯一不变的就是慕千浔还有她依旧没有朋友的事实。
她的梦渐渐清晰,那只白*不再飞舞,在她梦里幻化成静怡的女子身影,和溶入粉色花海里的白衣不同,女子的眉眼浓重,唇点嫣红。这样的样貌像是无形的漩涡,看一眼便让人陷了进去。
梦即是本心,梦是无意识中进行的,却表现着最真实的自己。梦虽然可以怪诞离奇,神乐却不明白,为什么她可以这样清晰的看见这个女子。
她没有可以诉说衷肠的闺友,便将自己疑惑的地方告知慕千浔。慕千浔告诉她梦本来就当不得真,她信了。
她还未化形,没有眼睛,没有鼻子,看不到慕千浔的表情,也闻不到他的味道,她只能用听来感受慕千浔的样子。
她想着慕千浔一定是个好看的样子。若是天不如人愿,给了他一个好听的声音却配了一张难看的脸,她想自己也不会介意罢。
慕千浔无事便会在丹房炼丹,神乐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摇着满身花朵屁颠屁颠的跑出找他。慕千浔太静,这让神乐没有踪迹可寻,导致她像个瞎子一样在丹房乱撞。
她很好奇那个散发着强烈热气的庞然大物是什么,每每都想去摸摸它长什么样子。这时候,慕千浔就会拦住她的花枝,淡然道:“说了多少次了,这是丹炉,会烫伤你。”
她没眼睛却有脑子,慕千浔天天提醒着,她自然也就知道那喷热气的东西是丹炉,但她却没有把丹炉归为危险一类,并且对摸丹炉乐此不疲。因为每次慕千浔都会牵着她的花枝拦住她。
不过这种好玩的游戏并没如神乐所愿可以玩一辈子。一天她又去摸丹炉,靠的越近越能感受到丹炉散发出的炙热气息。她走的越来越近,近到接受不了丹炉的热力,可是慕千浔还是没过来拦她。
“哥哥?”她试探着叫了一声,以防慕千浔做事专注没有发现她。
还是没人来拦她,她开始想慕千浔可能不在丹房,也开始清楚她这样做的意义,于是她打算离开,等慕千浔回来她再继续这个游戏。
可是她虽有脑子,却真的不怎么灵光,她想要远离丹炉,却糊里糊涂的搞错方向,一头撞上了滚烫的丹炉……
“啊!”她大叫,几乎是用飞的速度远离那丹炉。可是热浪还是将她的花朵烤的焦热,皱作一团。她很疼,躺在冰凉的地上打滚缓解痛意,她痛苦呢喃:“哥哥,我疼……”
没人应她,空荡荡的丹房只回响着她痛苦的挣扎和炉火噼啪声。她忽然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慕千浔不来,看不见她这幅样子也是好的。
“神乐!”
她听出来慕千浔的声音,慌乱颤抖,是她从未听过的腔调,不知道为什么神乐喜欢这种腔调,大抵是因为她从这声音里听出了在乎。
慕千浔来的很快,快的神乐的花枝都被他带起的风吹乱。他的手很凉,凉过地面上的金沙石。这样冰凉的怀抱成功缓解了神乐的痛意。慕千浔慌乱的翻看神乐每一脉花枝,检查她的伤势。
神乐笑的花枝乱坠:“哥,你去了哪里?”
慕千浔眉头拧作一团,声音里掺着生气,更多的却是担心:“不疼吗?”
“哥哥抱着就不疼了。”神乐说的是实话,他抱着确实没有那般疼了。
“胡说!”慕千浔驳道,将神乐放到榻上。慕千浔一撒手神乐立马就感到身上传来的痛意,哼哼唧唧的叫疼。
耳边能听到瓷瓶碰撞出的清脆响声,过一会儿花枝上就被慕千浔涂上了什么清凉的东西:“你就那么想摸摸丹炉?”
神乐老实答到:“以前想,现在不想了。”
慕千浔似乎有点啼笑皆非,神乐当然看不到了,只是觉的慕千浔的手抖了抖猜着他可能在偷笑。
“再有两三年你就可以化作人形,那时就不能这般调皮了。”慕千浔道。
“真的?”神乐差点跳起来,被慕千浔强行按住,半晌道:“好了。”
身上被抹了药虽然也有止疼的效果,却还是没慕千浔的怀抱来的舒服。“可是我现在就想看看哥哥的模样。”
“只是两三年,很快就会过去。”慕千浔不知道去做什么了,声音离得远些:“你对我的样子很在意?”
“我想知道哥哥和我想的是不是一个样子。”
“我在你想象中是什么样子?”
神乐想想,组织了一番语言,还是觉得不能完美诠释自己脑海中的慕千浔,只能认真道:“反正是好看的样子。”
“……”
慕千浔的脚步声很轻,但神乐听的出他正在接近自己。他的手覆上了她的花枝,一股纯正清澈的气流从他的手蔓延到她的全身,她微微错愕:“哥哥又给我渡妖力吗?”
慕千浔没说话。神乐颇失落的垂下花朵:“我真笨,害哥哥一直为我耗费修为,这样还不如直接让丹炉烧了我,省的连累你。”
“又在胡说。”慕千浔轻斥。
经此一事,慕千浔也察觉到,神乐需要多些人照顾。应神乐要求,找来的小妖精不能比她强,能陪她玩就好。所以就找了一个名叫毛毛头的小妖精和神乐做玩伴。
毛毛头是只毛毛虫。众人皆知,花朵最讨厌的生物就是毛毛虫,神乐也不例外。慕千浔的意思呢,就是毛毛头道行没有她高,不会发生欺负神乐的事,而他的外表又能起到震慑效果,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毛毛头陪神乐度过了水深火热的第一年,两个小妖精渐渐也磨合到了一起。神乐时不时也向毛毛头倾诉几句想快点化形的愿望。没想到毛毛头竟告诉她慕千浔丹房里有可以暂时化形的药。
和神乐不一样,毛毛头是虫子有眼睛。神乐相信了,趁慕千浔不在时偷吃了可以化形的药,然后逃出妖界去玩。她去的是人界,藏在一个拉草的牛车上。
入夜,她跳下牛车身子已经变成了人类模样,神乐找了汪水看自己的倒影,水中影子略带稚气,眉眼浓丽唇点嫣红,竟和梦中女子极其相似。
神乐并没有奇怪自己面容,确认不是难看的样子就带着毛毛头去街市上玩。她记得那天人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是个热闹的日子。可是后来没多久她就被人类发现是妖精,危机时刻,慕千浔从空而降将神乐带回了妖界。
那天慕千浔狠狠责罚了毛毛头,神乐身上带了伤,慕千浔只教训了她几句,她就摇着枝头哭,还越哭越厉害。慕千浔无耐,拿了块月饼哄她。
那是她第一次吃人间的食物。
后来的两年神乐过的安分,终于慕千浔告诉她,过几日她便可以化形了,要做好准备。
然而就在她憧憬着将最美的一面呈现给慕千浔时,命运却狠狠的捉弄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