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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曼抬头仰望,天色已近全黑,直播屏上菲尔德南喝了口魔法汽水后继续狂吐唾沫星子,斗场上的决战也接近尾声,尸体七零八落,血液横流,食尸鬼范·克罗成功地把自己嗜血狂性蔓延到斗场的边边角角,对战东方来此的驱虫人和田千足。
小心翼翼地捧起克莱尔的脸庞,擦净泪痕,阿曼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因为互相在乎着,所以即使是悲伤,要哭泣,也多么希望时间能慢一点,但这是不可能的。
“阿曼……”
“嗯?”阿曼转头,克莱尔正看着她,眼睛里还残留着氤氤氲氲的水雾。
“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
“我不应该跟着假阿曼走的……我应该多观察他一会……当时我太开心了……”
“和你没有任何关系!”阿曼急忙打断克莱尔的自责,语气果断,甚至把克莱尔吓了一跳,“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其实,克莱尔,是我让他去接你的,你不需要害怕,你现在身边的阿曼其实并不是什么坏人,他是我的朋友,变成我的样子也是想让你安心,毕竟这段时间我不在你身边,而且你尽管放心,他一定不会伤害你的。”
“真的吗?阿曼?”单纯的克莱尔像个听话的孩子,眼神让阿曼不忍直视,但她太敏感,无论多不忍,阿曼都必须“理直气壮”地看着她的眼睛:“嗯,真的,还有,答应我,别去戳穿他!”
“我没有,”克莱尔回答,嘴角好不容易扬起一点弧线:“他其实挺好,总爱讲笑话给我听……”
“这就对了,这就说明他喜欢你,你也得尊重他伪装起来好让你安心的初愿,你要像在晚宴上的表现一样,把他当成真正的阿曼,这样他会很高兴,我也是。”
“阿曼,我听你的,只要你是真实的阿曼,我什么都会听你的。”克莱尔擦了擦眼角,继续问:“那到底为什么我突然回不到你身体里?为什么突然我们得分开?”
“这个……”
“是不能说的秘密吗?”
“是是!”阿曼忙不迭地回答,忽然意识到自己太着急了,居然咬到了舌头,克莱尔“噗嗤”一声就笑了:“什么嘛,阿曼还和个孩子差不多!”
“呃……”
“你还会继续参加巴赫蒙吗?”
这个问题直戳阿曼的伤处——参加,实力不足的她必然会死,死在斗场,克莱尔会跟随着她烟消云散;不参加,恼羞成怒的易形兽绝对会威胁到克莱尔的安危——他只要动动嘴皮子念动咒语,克莱尔就会死掉,而她阿曼将会成为一个没有灵魂的鬼畜,一个孤家寡人!
“克莱尔,我别无选择,我必须去参加……”
“参加的目的是为了火龙腹中的那颗舍利吧?”
阿曼点点头,“克莱尔,有些事情,即使我们在竭力远离,但它会自己找上门来。”
“那阿曼你会怎么样?”
“放心好了,我绝对会像英雄一样凯旋而归,小小的巴赫蒙我根本不放在眼里。”阿曼说得豪气冲天,只有她自己知道多么没底儿。
“那为什么会受那么严重的伤?当你受伤的时候,我也在疼。”
“你知道,如果我在大乱斗中就让别人知道了我的实力,这对我来说没什么好处。”
“也是,阿曼总是很厉害呢。”
“嗯!”阿曼伸出大拇指,自信满满地在自己胸口戳戳:“我可是无所不能阿曼·拉芙莱斯啊!”
“胜利后,舍利就可以让我回到你身边吗?”
克莱尔根本不知道就是自己脖子里的那串刻满魔咒的、野牛骨做成的项链会让她回不到阿曼的身体里,成为一向高傲的阿曼对易形兽妥协的原因。
那串项链,不是只靠意志就可以轻易扒下来的!
“当然,克莱尔。”
“可是,舍利会让你杀很多人。”克莱尔的眼神再次沉重起来:“杀人是种什么样的感觉,阿曼?”
杀人的感觉?就像注射器,当撕裂对方的肌肉时就像活塞运作到底部,当他倒下时自己的感觉就像那个活塞终于得到跳出注射器的力量,一切都获得了解脱,是种轻松,但绝对谈不上愉快!
但阿曼不想让克莱尔知道这些,她要用美好的词语把它形容出来:“大概……就像牧师把手放到病人的心口,告诉他可以去和上帝见面了,然后为他抚上眼睛……工作完成了。”
菲尔德南宣布食尸鬼范·克罗成为第三局右翼斗场胜者,这个浑身染满别人血液的尖嘴獠牙的怪物像披着件圣袍,手臂高举过头,大声呼喊,看台上的观众跟着欢呼起来,声浪一次高过一次。
“死了的人会怎样?”她问。
“会以伟大的斗者身份埋葬,缇络·蒙法的使徒们还会专门为他们撰写一首恢弘的史诗,歌颂他们的勇气和信仰,用来鼓励后人。”阿曼绝对不会告诉她,他们会被丢进海里喂养食人鲨或者蛇尾水怪那样的猛兽。
斗者进入斗场时夹道的彼岸花就是栽种在一颗颗腐朽的头骨上的。
“即使如此,我也不认为那个范·克罗是强者。”
克莱尔像是在说气话,阿曼很奇怪:“他打败了别人……”
“他杀死了别人。”克莱尔纠正,眼神很复杂,“阿曼,你会杀死很多人才可以让我回到你身边,是这样的,对吗?如果是那样的话……”她紧紧咬着自己的唇,眼中马上又涌起了泪光,想到了什么令她苦不堪言的事。
阿曼知道那是什么,以克莱尔的性格,她绝对会说:如果一定要用死很多人来换,我宁愿离开你。
“没有如果,其实,我并没有杀死他们!”
“没有……杀死?”克莱尔惊讶极了。
“是啊,你所看到的那些被我杀死的人,其实都是假象,身体的结构很复杂,明明刺中了,明明流了很多血,却是假死状态,不久后又会醒来。”
克莱尔嘟起嘴:“阿曼,你又骗我。”
“怎么会呢,记得那个和我决战的马人奥……奥……”阿曼怎么想也想不起那个人的名字。
“马人奥尔科特!”克莱尔回答。
“嗯,对,就是他,他被我刺死了,对吗?”克莱尔点头,阿曼急忙继续顺水推舟:“其实,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活蹦乱跳!”
“真的吗?”
“当然,克莱尔,你怎么可以这么不信任我?今天白天的时候我们刚见过面,下次我可以让你亲眼见到他!”
克莱尔惊讶地眼睛都瞪大了,她从来不敢想象一个死去的人还能再复活……
“其实……”阿曼附耳上去,故作神秘:“他根本不是什么马人,是个人类,叫布伦特·奥尔科特,是亚特兰浮岛的事故报告员。”
“哦——”克莱尔发出一声惊呼。从这声惊呼,阿曼知道克莱尔完全相信了她的“鬼话”,这是她今晚对自己唯一满意的地方。
“瞧斗场里那满地的尸体,如果他们都“死”在阿曼你的手里,该多好!”克莱尔惋惜道,阿曼只能尴尬地附和。
斗场看台观众开始退场,刚出斗场,阿曼就被什么人撞了一下,她转身过去,树上挂着一件水牛皮袍!
易形兽约翰尼·古斯特!
阿曼紧攥着拳头,她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把那件该死的皮袍扯个稀巴烂,再把约翰尼那身皮扒下来,把他揍个半死,扔进下水道,让蛆虫和老鼠啃掉他装满黑血的心脏!
然而,她不能!
“怎么了?阿曼?”克莱尔问道,在她的瞳孔中,阿曼看到自己变成蓝色的眼睛,那里装满了愤怒、委屈、不甘……蓝色……又熄灭了!
“克莱尔,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吗?”
“记得。”
“什么?”
“你很好,你的朋友也很好,我不用担心你,也不要戳穿他的身份,我要老老实实地在他身边,等着回归你身边的一刻。”
“正确!”阿曼装作不经意地回头看去,约翰尼已经做好了接手克莱尔的准备,正隔着十几米的距离跟着她两,看到她回头还微微点了点头。
“克莱尔,她来了……别回头看!”阿曼连忙喝止,克莱尔没有回头。她拉住克莱尔的手,“克莱尔,你听着,你要把她当做我,知道吗?”
意识到了即将而来的分别,克莱尔眼中马上啜满了泪水。
“不,你不能这样,你看到她要欣喜,要高兴,就像你看到我一样!”
“阿曼……”
“我们以后一直会在一起的,你要相信这一点,我们只是短暂的分开,即使是两条平行线也一定有相聚的那一刻!”
克莱尔的泪更像决堤的河水,汹涌而出,淌满脸颊。阿曼急了,千万不能让约翰尼知道这些,否则他会想出更卑鄙的方法来控制克莱尔,约翰尼自大、骄傲、认为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就一定要让他看到事情的进行和他的计划严丝合缝。
“克莱尔!”阿曼握住她的手,不动声色地继续穿行在拥挤的人群中,“你可是我阿曼·拉芙莱斯的分身啊,这种时候,灵魂应该比肉体更坚强!”
克莱尔使劲呼吸几下,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是,我可是阿曼·拉芙莱斯的分身克莱尔啊!”
“嗯。”阿曼咬牙,“看到那边的啤酒供应处了吗?”
“是,看到了。”
“就去那里为阿……阿曼拿一杯啤酒吧。”
“阿曼……”
“擦干净泪,去吧!”
克莱尔忽然凑上来,面对着她,似乎有千言万语,唇角动了动,最后轻轻地贴在她的脸颊上:“阿曼,一定要胜利!”
说完,她便折身“欢快”地向啤酒供应处跑去,很快就被淹没在挤挤嚷嚷的人海里。
那边,食尸鬼的同族们疯狂庆祝着范·克罗的胜利。
“做得好,阿曼·拉芙莱斯小姐,您果然很聪明,”约翰尼从孤零零的阿曼身边经过,披着一身好看的皮囊:“那么,也请用你的聪明,尽快把东方舍利带给我吧!”
约翰尼·古斯特的话仿佛是梦里吹来的一缕风,若有若无。阿曼怔怔地站着,远远地,看着克莱尔笑着,把一杯她最喜欢的黑啤递到“阿曼”手里,一起离开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