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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政蕊的眼神殷切地看着她,上官晨曦闻言深吸了口气:“蕊儿,母妃得了麻风病,也只能是得了麻风病,明白吗?”
宗政蕊不是蠢笨之人,她瞬间脸色惨白,想到了什么,惶然地站了起来,抓着上官晨曦的手臂,想说什么,嘴唇颤抖着到底没有说出来了,她最后喃喃地道:“皇嫂,我明白了,明白了……”
上官晨曦知道她并不明白。
这世上只有皇上和华胜宫的少数几个人知道真相。
那样惨烈又丑恶的真相。
给她留体面,也是给皇室留最后的尊严。
当然,还有朝堂之上的层层关系,宇文家族的利益,还有曾经的谢家,若是得知真相,所有的复仇与杀戮都会一同而起,那是刚刚经历战争之后的东楚不愿意也不能承受的。
上官晨曦这些话,无法同眼前的女子说。
好在宗政蕊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相信上官晨曦,也看透了一些东西,并未做过多的纠缠,很快告辞了。
送走了她,上官晨曦心跳有些快,她知道宗政蕊肯定不是无缘故地前来,一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她能听到的,别人自然也能听到,所以惠贵妃的事情能瞒多久,她心里没有数。
希望夏侯珩尽快能想到更英明的办法。
不过,很快的京城中就有了传言,说夏侯珩因功而傲,排除异已,为了打压宗政毓而先打压了惠贵妃,那谣言传得有鼻有眼,让人不得不信。
宗政贤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他拍着桌子大怒,让人立刻查出源头。
这件事情源头自然应该从宫里开查。
但是没有等众人查出什么,宗政贤又一次病倒了。
这一次病如山倒,太医们忙作一团,将皇上好不容易地抢救了回来,宗政贤却已是秋后的蓬草,身体糟糕得不成样子,需要慢慢调理。
因为宗政贤相信上官晨曦,所以太医们问诊的时候,也让她跟着,太医们的诊断方子都正确,上官晨明白,太医们并不是庸医。
药王谷的宝典是医疑难重症的,而皇上不是。
只是急气攻心。
皇上一病,夏侯珩又开始代理朝政。
而此刻,宗政毓日夜侍疾,行孝于宗政贤的床前,他衣不解带地服侍,只几天人就憔悴了下来,幽深的寝宫,厚厚的帷幕一重接着一重,遮住了阳光,遮住了生气,只觉得是大大的坟墓,幽深得让人忘记了人间岁月。
宗政贤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床前恍惚的人影,叫了声轩儿,人影将药碗送至他的唇边:“父皇,是毓儿,父皇是不是想轩弟了?”
宗政贤才有些清醒,他支着身子坐了起来,又四处看看:“怎么就你在这里?”
“儿臣服侍父皇是应当的,奴才们值了一夜,也是累了,我让他们下去歇着了……父皇,儿臣喂您吃药,昨天夜里您睡得很好,只是咳嗽了几次,看来不出几日,这病便能大好了。”
宗政贤点头:“好,你最是孝顺,在这里守着朕。”
“其它人也是孝顺的,只是各有事情要做罢了,大皇兄整日忙着国事,父皇不要怪他吧。”
宗政贤没有开口。
“刚才父皇以为我是轩王爷吗?”
“不要提他!”宗政贤声音急促,非常不满。
宗政毓笑着道:“好,不提不提……父皇现在好好养身体才是。”
“你是不是有话跟朕说。”
“父皇,儿臣只希望父皇快些好起来,父皇正值壮年,不该有这样的病体。”
“是吗?你当这病体是如何得来的?你们但凡有一个让我省心,也不至于如此……”
“父皇,儿臣可是哪里做错了,让父皇这般生气?儿臣给您跪下来了,只求父皇自己别生气,责罚儿臣就是……”宗政毓跪在了他的面前,低眉搭眼,“父皇,您有话说就是。”
“朕无话。”宗政贤好像想起了什么,脸色难看起来。
宗政毓仍旧跪在那里,也不动,终于宗政贤开口:“你是不是想问朕惠贵妃的事情?”
“儿臣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想?”
“儿臣不敢惹父皇生气。”
“那你就是怀疑你母妃生病的事情了?你应该担心才是。”
“儿臣自然担心,只是也担心父皇的身体,所以不敢让父皇操心。”
“好吧,你下去吧。”宗政贤缓缓闭上了眼睛,不愿意再看他的样子。
宗政毓看着他,便安静地退了下去。
待他退下去之后,宗政贤才睁开了眼睛,脸色很是不郁,这些天,不断有人在他面前说宗政毓行事如此果断,大气,还说他有帝王之才。
若是他真的有帝王之才,那么自已何必让夏侯珩认祖归宗?怎么会多年未立太子?
他们兄弟之争,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心里有数,两兄弟未伤到对方,他只当不知道。
心里在想,这也许是锻炼他们的政治才能了。
但是没有想到,他们兄弟斗得越来越惨烈,但并没有结果。
他的儿子,他不想看着他们再斗下去,而夏侯珩的情况那样特殊,先前只怕他腿部有疾,不敢让他还朝,怕是羊入虎口,但是后来才知道,他不管是什么,但绝对不是羊。
总之他心里有数。
这会儿宗政毓在他面前买好,他岂能看不明白?
他想要做的事情,都在他心里放着呢。
正想着夏侯珩来了。
看见夏侯珩,宗政贤整个人精神都是一爽,夏侯珩进来第一次就是把层层的围幔打开,嘴里道:“外面晴天白日的,一进来倒象是到了晚上,哪里有好心情。”
宗政贤看着金色的阳光,微微地眯上了眼睛,嘴角勾起了笑意:“朝中的情况怎么样?”
“还算稳定。”
只四个字,便可听出几重含义来。
宗政贤叹了口气:“相爷可是有难为你?”
“还好。”
“他昨天从朕这里离开,还说你处理国事没有毓王爷手段利落呢。现在想想,他能这样说一点儿都不奇怪,或者,他在恨朕也不一定。”
夏侯珩未语。
宗政贤又道:“这样,朕要立刻宣布传位于你,那些人也许就安静了。”
“父皇,现在为时过早。”
宗政贤愣了一下,然后点头:“你说的有道理,若是现在就传位于你,谁忠谁奸,无法分辨。”
“其实,儿臣的意思,父皇正是春秋鼎盛,儿臣不想继位。”
“你说的倒是直接。”宗政贤苦笑,“也好,朕也不急于这一时,这乱摊子,让你收拾,朕于心何忍。”
他开起了玩笑,夏侯珩也是笑了,坐在床前,看着药碗:“父皇若是放宽心些,也不至于这样病弱。”
“父皇还有什么放不开心的,只是有些事情,朕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发生在朕的身边,倒是对你母子,多么不公平,朕当时只是伤心过度,让你在宫外长大,也是怕你没有娘亲的孩子在宫里受到委屈,却不想,事实却是另一种残酷得至极的,让人猝不及防。”
“父皇,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儿臣从宫外长大也有另外的好处,当年也是父皇考虑周到,才能让儿臣健康长大,才有机会接触到各类的人,各类的事,想来有百益,只是未在父皇身边长大,未尽孝道。”夏侯珩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不是一个能煽情的人。
所以不禁脸上现在尴尬。
宗政贤人老了,听到这些心里很难受,摆了摆手:“罢了,你何曾是故意不尽孝道?只是朕没有给你机会,现在想想,你小时候的样子还仿佛就在眼前,你小时候就不喜欢进宫……”
夏侯珩点头:“是呀,那个样子,怕人嘲笑,想来,我内心也是自卑的,幸好有晨曦,若不是她治好了我的伤,便是父皇让我恢复身份,我也不会同意的,我不会让他国笑话东楚有一个瘫皇子。”
“晨曦?说起来,那个孩子好像是怕我,倒不常来瞧我,见面的时候,也是低着头,好像朕会对她不利一样,她倒是与她娘亲性子不太像……”说到这里,宗政贤停了下来,他若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
夏侯珩对于自己的父皇与慕容颖的事情不是没有耳闻,他知道当年父皇登基,江山不稳,若是没有人支持,怕是朝中不得安宁,而当初慕容颖嫁给上官青云之后,父皇才手握了兵权,其实,虽然当初慕容颖是赌气才嫁给上官青云的,但是她仍旧以江山社稷为重,并没有因此恨上父皇,或者可以说,她爱的比任何人都深沉。
她赌气是因为当初后宫势力与前朝纠缠不清,父皇已有皇后,又新娶了几个妃子,而她不想入宫与其它的女人一起争宠,所以才会如此,说起来,晨曦的性子倒与她娘亲没有什么区别,不过,他很快想起,此晨曦已非彼晨曦也。
朝中最近暗流涌动,一为宗政贤的病,二为惠贵妃的病,惠贵妃母家家大势大,光是宇文一族,二品之上的官员就有五位,在朝中的位置自然举足轻重。
而他们轮番向皇上觐见,提出“对国对民有利”的政见:立宗政毓为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