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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此间素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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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咳血后,君瑜便被勒令养在自己的问月轩中,管家明仁一手操持府中大小事宜,因忙不过特别借了疏影与柳叶二人去帮忙。问月轩独留倚月一人陪着君瑜,她总是变着法子让君瑜笑,太医说了君瑜是心病,思虑过甚才导致的肝郁,这些日子总该是不能伤心的。

齐煊自君瑜病了后,每日必然是晨起入夜都会过来瞧她,偶尔遇到她精神好些,还会留下来与她说些时事趣闻。那夜过后,齐煊果真去了后宫寻袁贵妃要了血燕。袁贵妃闻她生病,因不能出宫,特地叫苏嬷嬷带了补品药材来看她,顺便与她说了些宽慰的话。众人皆以为她的病是齐煊偏宠游若兰带来的,但孰知她与齐煊本是假夫妻,她又何来立场吃醋。

近年夜时,宫中的赏赐不断,缠绵病榻的君瑜不得不穿上厚重的盛装与齐煊一同谢恩,好几次,都是齐煊扶着她起身跪下。这样断断续续地闹了一日,及至夜间,她才养了几日的精神气也被消磨殆尽,又咳出血丝,倚月见痰盂内的血丝不敢叫她知道,只是暗自抹泪去叙事厅寻了明仁管家。

太医院的太医到安王府时已是三更,这次不是以往的老太医,而是袁贵妃近来青眼相加的年轻太医王辅。

他皱眉诊治半晌,丝毫不受一旁齐煊低气压的影响,自顾自地提笔写了新的药方。

“她每日吃的药比用的饭都多,你们再折磨她,本王定会砸了你们太医院!”齐煊这几日每每见君瑜用药都心疼得不得了,尤其是她吃过药后,连饭都用不下几口。

“比起药石,心补需心药医。王爷为何不扪心自问,王妃的病从何而起?”王辅冷笑一声,似乎毫不在意他的威胁,“王妃年岁尚小,这病尚未成根,还能除去。若长此以往的忧虑,怕是神仙也救不了。”

“思虑过甚?倚月,你们小姐平日里都在想些什么?”齐煊忽然发觉这三年来,他对君瑜的了解似乎还有许多留白,绝不能比她对自己的了解。

倚月红了眼圈,委屈地望着沉睡中的君瑜,“小姐总是笑着的,谁又能知晓她在想什么,忧虑什么。”

“你们去随太医拿药,”齐煊掀开床幔,轻轻地握起君瑜露在锦缎被外的右手,柔声道,“阿瑜,有三哥在的一天,绝不会弃你不顾。”

君瑜闭着的眼睑微动,泪珠顺着眼角缓缓流下,她是害怕,害怕天下之大,却无她的容留之所。

“若是为此事,你又何苦糟践自己的身子。三哥根本没有打算放你走。”齐煊只觉心头一痛,哪怕君瑜与他没有夫妻之情,这两年来,他似乎早已习惯了有她的日子,他已经学不会独自一人了。

锦华轩,游若兰孤枕难眠,推开轩窗望向问月轩。她从未将王府里的另外两个女人当作对手,唯独司徒君瑜,从她一路与齐煊到大胤,这个女人一直都是她的心病。在没有见到司徒君瑜之前,她以为她是一个稳重成熟的世家女子,就如南楚的那些贵妇们般为自己的丈夫打点得周到。这样的女人她无法撼动她的地位,所以她怕。但当她见到真正的司徒君瑜时,她却毫无一丝侥幸。她比她还要小,却能用娇小的身躯撑起整个王府,且她看起来还是那般的清纯无辜,丝毫不像那些被家事琐碎压着的贵妇们,多了几分灵秀风流。这样的王妃让她一路来的优越感倍感受挫,尤其是回到王府的那天,齐煊去了司徒君瑜的问月轩。齐煊也许并未察觉,他每每说起司徒君瑜,唇角总是会弯起一丝弧度。

“夫人,该歇息了。”丫鬟翠缕上前来,请示道。

“不碍事。我睡不着的。”游若兰长长地叹了口气。

翠缕咬了咬唇,看向门外,却还是道,“夫人,王爷今夜定是陪着王妃的,不会过来了。”

“哦?是么。”游若兰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失落之色,“王爷与王妃感情很好么?”

“夫人没有来之前,王爷一月也有一半时间是在王妃屋里。”翠缕实打实地回答道,近来,锦华轩的丫鬟婆子都被其他人挤兑,因为这位游夫人独占鳌头,不肯分旁人一点半分,王妃也罢了,她向来温厚,但燕卫两位夫人绝不曾少找锦华轩的麻烦。

游若兰忽然笑了,笑得十分动人,齐煊只要对她与众不同就好,至少她得到的比那位缠绵病榻的王妃多。

君瑜这一病便到了来年的二月,正是万物复苏之际。齐煊自那日王辅冷言后,本想常来陪君瑜,谁知太子东宫殿告急,他却是跟着忙足了整整两月。不必说游若兰了,就是君瑜这厢,他都是难得回来一看。

到了花朝节这日,君瑜因大病初愈,府中终添几分喜色,比往年更热闹了起来,清晨丫鬟仆役们就穿梭在各苑的树林草木间,将彩带系在含苞待放的花枝上,又设了祭坛,祭拜花神祈求今年万物丰收。

而管家明仁早已派了人去郊外镜湖旁占了踏青的有利位置,因齐煊属意要让君瑜过得开心。

君瑜治家虽严,待后眷却从不吝啬,尤其是在这属于女子的节日,她根本不吝惜置装用度,只希望齐煊为数不多的姬妾能过得开心。今年,疏影与柳叶因她病气过了,定是要她好生着装打扮,一番下来,倒是让众人乍舌许久。素日里,府中人皆知王妃漂亮,但真正施妆打扮后的君瑜美得叫人心动。以至于燕卫两夫人见到她后,都愣了好一会。

游若兰因性子冷淡骄傲,又霸宠许久,早已与燕卫二人闹得水火不容。君瑜病着的时候,疏影与柳叶都压着三人,不必叫君瑜知晓,大有隔山观虎斗的意思。而齐煊也总是不自觉地将天平偏向游若兰,叫燕卫两人心怀愤满许久。

今日众人要去镜湖踏青,等在门口,却唯独不见游若兰的身影。燕卫二人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君瑜见状让她们先去了。

“我这两月病得迷迷糊糊,她们可是怎么了?”君瑜不解。

“左不过是东风压过西风,”柳叶轻声回道,“小姐,不若你先去,我再去知会管家一声,多送一辆车过来。”

“王妃娘娘,不好了,游夫人突然晕倒了。”翠缕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疏影上前扶住她,“你且慢些说,游夫人怎么了?”

翠缕红着眼睛,喘着气道,“今日早起还好着,但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头疼了起来,才耽误了。方方。。才,夫人她就晕过去了。”

“柳叶你派人去告知燕卫二夫人,今日叫她们尽兴。倚月,你去知会管家明仁请太医来。疏影,你陪我去瞧游夫人。”君瑜有条不紊地吩咐着众人,心里倒也纳罕,游若兰的脉案她是有看过得,虽有气血不足之症,但怎么会毫无预兆地晕过去。

锦华轩乱成一团,君瑜才进去,就见一个张姓婆子捧着一个扎满针的娃娃颤颤巍巍地过来,“娘娘,这。。这可是。。”

“疏影,叫明仁管家着人将锦华轩都围住,轩内所有人不得出去。”君瑜心止不住地跳了起来,咒魇之术向来为皇家所忌惮,稍沾一二都无好下场。若是此事传出去,怕不是污名,齐煊都要担了罪责。

“你这是从哪里寻来的?”君瑜厉声问道。

张姓婆子双腿打颤,“禀娘娘,我。。我。。是从夫人的枕下翻出来的。”

自君瑜进了安王府,没有一日气氛会如此的凝重。屋外春光明媚,彩带飘然在嫩绿的枝丫上,怎么看都是个温暖和煦的春日。屋内,瑟瑟抖抖地跪了一地的人不说,齐煊的脸色若数九寒天的冰雪,叫人害怕。

“平日在夫人跟前近身伺候的人是谁?”齐煊冷色问道。

翠缕的声音有些发抖,“回王爷,是奴婢。”

将咒魇娃娃扔到翠缕面前,齐煊眉头深锁,平日来总是盈满笑意的眸子此刻也漆黑如寒潭,“作何解释?”

“回王爷,奴婢不知。今早时奴婢在整理夫人床铺时并无此物。。”翠缕回道。

“那你的意思此物凭空出现么?”齐煊扫视众人一眼,满心怒火如今且都压着,周身散出的隐隐的压力叫旁人都不敢开口。

翠缕抖得更严重了,话都有些回不利索,“回。。回。。王爷,夫人的内阁,还有今早来卫夫人身旁的碧如来送花。”

本坐着的卫夫人忽然起身,抬手一巴掌就打在自己身旁的婢女,“小蹄子,莫不得一早找不到你人,倒是跑去别的地方乱献殷勤,也看你是不是有这个命!”

碧如被打得倒在地上,忙跪着嗑头,“夫人息怒。。奴婢今早去厨房拿茶点时遇到了王妃娘娘身边的柳叶姐姐,是柳叶姐姐叫奴婢送花过去的。旁的,奴婢都没有做过。”

柳叶也跪了下来,不卑不亢道,“禀王爷,奴婢今早的确给各位夫人房中都派送去了花房新供的素馨花。”

“回王爷,这的确是妾身吩咐的。”君瑜也起身回道,心道来者不善。

齐煊示意她坐下,又问道,“除碧如外,还有旁人进去过?”

“并。。并无。夫人素来也不让旁人再进来收拾的了。”翠缕只觉得凉意肆虐全身,不觉哭了起来。

“明仁,将翠缕,碧如锦华轩一干仆役暂时关押,好生审问。若是硬着口的,刑罚你自取便是。”说罢,他起身扶起君瑜就向外走去。

燕夫人低头仔细凝视了一眼地上的咒魇娃娃,不由得冒了一身冷汗,忙也拉着卫夫人要一同出去。

“夫人救我。。”跪在地上碧如忽然拉住卫夫人的裙摆,“奴婢可都是听了夫人的话啊。。”

走到门口的齐煊与君瑜皆听到了,不觉转身。

卫夫人一脸诧异,忙拽开她,勃然大怒道,“贱婢!休得满口胡言乱语。”

“你这奴婢,要是再乱说,仔细你的舌头!”燕夫人也看不过去,低声斥道。

“王爷,奴婢只是奉命行事,是夫人叫奴婢找机会进锦华轩的。今天早上,奴婢见王妃身旁的柳叶姐姐正在用人,就去了。。若王爷不信,这咒魇娃娃的皆是卫夫人的针线,对比就可知。”碧如大声哭道。

燕夫人只觉得冷汗直冒,方才她就觉得那咒魇娃娃的针线有些熟悉,此时竟也无言。

“明仁,叫府中绣房的师傅过来看。来人,去卫夫人房中去取她平日的绣工。”齐煊盯着卫夫人瞬间苍白的脸,眼中毫不掩饰地闪过厌恶之色。

绣房的老师傅对比过后,回道,“禀王爷,绣工针脚出落,的确与这咒魇娃娃同出一人之手。”

“贱妇!你这次怎么说?”齐煊的怒火似乎有了泄口,这一声怒喝,吓得满屋人都几乎要跪下。

卫夫人不觉泪流满面,跪下道,“王爷,妾身是恨游若兰那个狐媚子勾着王爷不放,但决计不肯做这样下作的事情。求王爷明察。”“如今人赃并获,你还狡辩。来人,将她关进司刑院,若兰但有事,本王定然不会放过你。”齐煊狠狠道,甩袖离去。

君瑜却没有走,这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戏,她不信齐煊没有看出来,抑或着是关心则乱,齐煊待游若兰也许有了几分真心。

“娘娘,娘娘救我。我真的不曾做过这事,是碧如素日里恨我待她刻薄,才出了这样的主意。”卫夫人被侍卫架着离开,挣扎地对她道。

“明仁,她是夫人,如今此事尚存疑问,叫司刑院的人不得无理。”君瑜吩咐道,又看了碧如一眼,“将她们二人隔开,好生看着。锦华轩的人都禁足在此,事情未察清楚前不得出入。”

“娘娘,我信卫妹妹是清白的。她素日里是与锦华轩的游若兰不忿,又常找她麻烦,但绝不会作这等事情。”燕夫人在一旁欠身说道,“凡请娘娘受累,如今王爷也只肯听娘娘的话。”

“我们都是姐妹,王爷今日在气头上,现如今不好说。卫姐姐放心,我会尽力还你一个清白的。”君瑜颌首答应道。

走在游廊上,君瑜望着齐煊所住乐忧堂的方向,不觉叹了口气,问一旁的柳叶道,“游夫人可醒来了?”

“疏影方才来回,已经醒来了。如今是霸着王爷不松手,只在那里垂泪哭呢。”柳叶回道。

“我病得这两月,游若兰可是又过分了?”君瑜扶着雕花的柱子,幽幽的眼神转到柳叶身上。

柳叶忽然间跪下,低头道,“小姐莫要生气,奴婢是怕她们扰了小姐养病,才不叫来说。”

君瑜摇头叹道,“你也忒糊涂了。卫燕二人背后是怎样的意思,你难道不知?三哥可以因情糊涂,你们心里都明镜似的。你们不能说,我却不得不说!”

“小姐你不要再气了,好不容易才养好的身子。”柳叶见她要咳,忙起身扶着她。

“罢了罢了!叫疏影在那里看着,卫夫人决不能有事,太子如今处境艰难,我们王爷与他本是一体,若此时得罪了大理寺的卫大人,只怕是要雪上加霜了。我总觉得事情不对劲,找些可信的人盯着游若兰那里。”君瑜只觉得有一张无形的黑网似乎要收了这安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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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的四千多字更完,下集预告,君瑜vs游若兰,要开撕了。(实情,下章虐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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