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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朱玉凝低头看着总管塞给她的掸子,总觉得总管是在搪塞她,不是真心要她干活儿。
“我带你去花厅。”总管当然是在搪塞她,开玩笑,他哪敢真的要她做事,又不是不想当总管了。
“谢谢。”朱玉凝手拿掸子无奈地跟在总管的后头,经过一条又一条的外廊和抄手游廊,最后转进花厅。
“你就在这儿慢慢干活儿,我先去忙了。”总管将朱玉凝丢在花厅后,便不管她的死活径自开溜,朱玉凝只好自个儿来。
她举起手中的鸡毛掸子,笨拙地掸桌子,这辈子她还没有拿过比碗还重的东西,遑论是打扫?对朱玉凝来说,这也算是全新的经验。
朱玉凝一边掸灰尘,一边回想乌又深昨儿个说的话。
好,那你就当仆人吧!
当仆人就当仆人,有什么了不起?
朱玉凝外表虽柔弱,内心其实挺倔强的,她尤其不想被乌又深看不起,虽然说目前的处境根本没有她讨价还价的分,但她就是不想轻易认输。
她掸着掸着,注意到花厅内的摆设,无论是给客人坐的黄花梨后背交椅,或是放在屏风前面供主人休憩的紫檀围子罗汉床都跟十王爷府很像,说是一模一样也不为过。
这座宅子是仿造十王爷府建的,建得很像吧?
她又想起乌又深得意的表情。
朱玉凝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仿造她家建将军府,唯一想得到的理由是他恨她爹,因为她爹曾当众羞辱过他,又拒绝他的求亲。
因为我想要你。
她同时无法理解,乌又深那股热情是打哪儿来的?他们仅仅见过两次面,两次她都咬了他,可他还是坚持要她,就算知道她已有婚约在身,他也不放在眼里……
汪太傅一得知十王爷意图谋反,马上解除你和汪雅纪的婚约,现在你什么婚约也没有。
不,现在她已经没有婚约了,汪伯伯已经主动解除婚约。
朱玉凝苦涩地想。
而她一点儿也无法责怪汪伯伯,因为她爹犯的是谋反大罪,任何人此刻跟她家沾上边,都可能惹来被皇上清算的危险,汪伯伯当然能撇清就撇清,毕竟他老人家奋斗了一辈子,才有今日的地位,怎么可以因为错误的结亲被拖下水?当然要赶快跟她解除婚约了。
说实话,对此事她没有太大悲伤,反而有一股解脱的轻松感。
对于爱情她懵懵懂懂,根本不知道真正的爱情是什么?如果她真的喜欢汪哥哥,听到这消息她应该会嚎啕大哭才对,可她却挤不出一滴眼泪,这是否表示她并不期待这桩婚姻,也不喜欢汪哥哥?
唉!
突如其来的家变,让一切都乱了套,就连她的心情也纷乱到不知道如何收拾。
朱玉凝有一下没一下地掸着桌子,桌子掸完了掸椅子,椅子掸完了掸平头案,无论怎么掸,灰尘都还留在上面。
天之骄女的朱玉凝压根儿不懂得如何做事,反正大伙儿也不指望她,只求她别给大家添麻烦就行。
“呃,那个……”比较困扰的是底下的人,连喊个人都要斟酌。
“是。”朱玉凝闻声转过身来面对突然出声呼唤她的女仆,只见对方一脸尴尬,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老爷要你到他的房里伺候他,我现在就领你过去。”最后女仆决定省去称呼,直接传达乌又深的意思,避免叫错麻烦。
“老爷?”朱玉凝一瞬间没听懂女仆的意思,女仆只好解释。
“就是将军。”
原来女仆口中的老爷是指乌又深,看来她得赶快习惯府里的规矩才行。
想到又要面对乌又深,朱玉凝的脚步就开始沉重,心情忐忑不安。她随着女仆的脚步穿过一条又一条游廊,一路转进一座占地宽广的院落,由院子的规模就可以知道这里必定是乌又深居住的地方。
她抬头仰望檐枋上涂着的旋子彩画,鲜艳的颜色和繁复的花纹透露着贵气,最重要的是连上头画的图案都和十王爷府一模一样,可见他有多怨恨她爹。
朱玉凝完全误会乌又深的用心,可她自己并不知道,只是一味地想反抗乌又深。
叩叩!
“老爷,翠儿把人给您带来了。”名唤翠儿的女仆,领着朱玉凝在乌又深的房前站定,并且出声通报。
“进来。”房内传出乌又深低沉的声音,听得朱玉凝好不容易平息的心又开始狂跳,真希望自己能够不要进去。
“快点儿进去,老爷在等你呢!”翠儿不耐烦的催促。
朱玉凝紧张地将手交握在胸口,连喘了好几口气,才鼓起勇气推门进去。
乌又深正半卧在床上看手下送来的公文,瞧见朱玉凝进房,仅是抬眼瞧她一眼,淡淡说声——
“你来了。”然后继续看公文。
朱玉凝不晓得他看什么公文看得这么起劲,但他轻松的态度给了她一个喘息的空间,原本她的心都快跳出胸口,现在就好多了。
他今儿个既没穿战袍,也没着官服,只是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袍,头发也扎得很随便,看起来就跟一般市井小民无异。
朱玉凝尴尬地看着他拿起另一份公文继续批阅,她并不习惯被忽视,却也不懂得抗议,尤其她现在的身分又是下人,似乎更没有资格说话。
“我渴了,倒杯水过来。”乌又深也没忘记她的身分,当真把她当下人使唤。
“倒、倒水?”朱玉凝愣在原地,一脸没听懂的模样,乌又深看了不禁扬起嘴角。
“我改变主意了,你去沏壶茶过来。”他更改心意的速度非常快,朱玉凝根本反应不过来。
“什么?”他不是要喝水……
“去沏壶茶过来。”乌又深摆明找朱玉凝的碴,她既然爱当女仆他就让她当个够,省得她抱怨。
“我知道了。”朱玉凝也看出乌又深的企图,下定决心打死不屈服和他拗到底。
“要说‘是,老爷’,别忘了你的身分。”乌又深故意在她伤口上撒盐,提醒她现在已经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只是一个罪犯的女儿,而且不幸落入他的手里,他爱怎么折磨她就怎么折磨她,都不会有人帮她说话。
“是,老爷。”朱玉凝忍住泪水,尽可能做好应对,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折磨她。
朱玉凝转身推开房门去为乌又深泡茶,乌又深看着她娇小纤细的背影,最想做的其实不是折磨她,而是将她紧紧拥入怀里,为什么她就是不能明白他的心意,坚持要跟他作对?
他们之间有太多矛盾需要化解,唯一能给他们答案的只有时间。
朱玉凝着实摸索了一阵子才找到厨房,厨房的地上堆满了今晚要用到的蔬果及食材,还有十来位厨娘,大家不是忙着洗菜就是剥果子,根本没人有空理她。
“请问……”朱玉凝是第一次踏进厨房,不免被这番忙碌的景象吓着,以前在王府的时候,她一向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不知道厨房竟然这么忙碌。
“哎呀,这不是老爷的宝贝吗?你来厨房做什么?”厨娘看见朱玉凝吓了一跳,她不该来这种地方。
“宝贝?”朱玉凝才是真正被吓着,这些人为什么这么说她?
“是呀!”厨娘点头答道。“全府上下都知道老爷将你当成宝,碰不得呢!”
难怪总管会随便塞给她一支鸡毛掸子就算数,原来是乌又深的命令。
“我、我来泡茶。”不过她不屑接受他的好意,她已经受够了拘束,从现在开始她要自立自强,再也不受任何人摆布。
“你干啥泡茶?”厨娘我看看你,你看看我,显然还没有接到命令,以为她仍是乌又深捧在手心的王府千金。
“老爷的吩咐。”朱玉凝尴尬地看着厨娘,大伙儿面露疑惑之色,半天无法会意。
“我现在也是仆人,所以请你们别对我客气,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吩咐,我会尽力去做。”见厨娘们不解,朱玉凝赶紧解释,大伙儿听是听懂了,却无法置信。
“茶叶放在老爷房间旁的耳房,那儿有水和火炉,你只要点火把水烧开,放点茶叶加水冲开就行,不难的。”厨娘看她那一双葱白玉手,怀疑她有足够的力气提起水壶,遑论是点火烧水,真怕她会被火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