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21

口中默念着佛经，我的心境也渐渐安静下来，念完最后一行字，我放下了手中的念珠。.

“夫人，”缎儿已经换好了寻常的衣服在一旁等着我，看她的娇喘并未完全平复，应该只是刚刚回来。

“怎么样？”我抬眼问道。

“雪芙只是去了菜市，然后又进了一家绸缎庄，我暗暗在对面观察着，她只是细细地看了几块布料，并无异样。”

“就这些了？”

“是，我见她在街头买了几盒胭脂就往回走，便先行回来了。”缎儿轻声说道，“恐怕这会子也快到了。”

“我知道了，”我缓缓点了点头，“你去吧，不要被她看出端倪。”

缎儿点点头，返身出去。

难道是我猜错了么？私心里，我倒是真的希望是自己错了，雪芙虽然跟我不久，可是她的冰雪聪明，处事谨慎和眼中的忠心耿耿都让我对她有着不一般的感情，总是放心地把事情交予她去做，可是，那药丸一事，我却不得不怀疑她。不过想来，如果她真的有异心，为何不把那日我让她到同乐殿杀害宫女一事也告诉定楠呢？其中的玄机，恐怕只有细细查探之后才知道。

正思索着，雪芙已经回来，她的神情如往常一般，兴高采烈地向我说着见到的趣闻。

“夫人，”她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行向我说道，“雪芙看你的胭脂用得差不多了，就给你买了一盒，老板说这种是用新鲜的茉莉花淘澄来的，再加上用最嫩的玫瑰花瓣捣的花汁，美容养颜又极易上色。”

我笑着接过，细细地看着，又闻了闻说道：“果然是新鲜的花香味，难为你想得周到。”

她笑盈盈地说着：“夫人，那雪芙帮你抹上吧。”

我淡笑着点点头，将胭脂递给她，一阵淡淡的香味传来，我顿觉十分熟悉，从小我便不喜欢各种香味，衣裳也从不熏香，可是最近雪芙的身上却总是出现同一种香味，绝不会是静心堂中的。想起缎儿说起雪芙到过绸缎庄，应该就是那里染的熏香味，可是她究竟为何经常都要到绸缎庄去呢？

看着镜中仔细为我施妆的雪芙，我暗自升起一阵不安，最好，不要让我失望。

这几日，我都是打发缎儿上街买菜和日常的一些用具，只说是留着雪芙为我磨墨，伴我抄写佛经。.

笔下墨印渐渐散开，我用余光不断地瞥见雪芙略有些不安的四处张望，手中磨出的墨也是粗细不均，心中不禁一沉，手腕微微用力，将笔折断。

“哎呀！”我惊呼一声。

“夫人，怎么了？”雪芙倏然梦醒一般，惊声问道，见我手中的笔已经折断，墨汁溅了一身，慌忙用帕子为我擦拭身上的墨印。

“不必了，”我将笔搁下，自己接过帕子，略微擦了一会说道，“这佛经本是今日就要抄完的，可惜……”

“夫人，”雪芙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说道，“这笔已经不能用了，还是雪芙出去再给你买一支回来吧。”

我淡笑着看她，点点头：“去吧，快去快回。”

看着她如获至宝般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开，我的心只觉得一阵阵的寒意。

待她出门，我立刻回房换了一身男装，戴上了人皮面具，小心翼翼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雪芙提着竹篮出了正觉寺，仔细地环顾了四周，才疾步往前，我跟在离她数丈之外，见她下了山，走在街市上，不断地看着周围的情况，才谨慎地迈入了一家绸缎庄中。

我跟在她的身后，装着若无其事地翻看着庄中的布料，却见她已经行至了后堂，我突然捂住小腹，招呼掌柜的问道：“在下突然腹痛不已，不知庄中的方便之处在哪？”

顺着他指的方向，我弯着腰进入了后堂，细细寻着雪芙的影子。

在檐廊下的转弯处，我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她正倚靠在廊柱下，轻声地与人交谈着，我看着四周并无人注意，快步走上前，当雪芙面前的那个人的侧脸映入眼帘，我不由得惊讶得几乎要呼出声来。

手不禁握住了嘴巴，我慌忙快步往回走，只顾着埋头走路，却不小心撞上了好几个人，无奈小心翼翼地陪着礼，一面迅速出了绸缎庄外。

是她！

我绝对没有看错，就是她！

可是，她这么会在这里？她不是早就应该已经……

我不住地摇摇头，脑海中却是一片混乱，我想过雪芙是定楠的人，是杨爽的人，甚至有可能是易弘诚，或者是晋王的人，可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雪芙竟然会和她见面，她如今究竟是什么身份？她会是杨爽说的那个人么？

不会，不会是她！我迅速否定了这个想法，她原本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宫女，何况还历经了几个皇帝的变迁，她不可能会有这样的本事。如果，她也只是一个接头之人，那么她背后的人又会是谁呢？会是皓月么？

不可能，她和皓月，不会有交集，而且，以我对皓月的了解，她不会有这样的城府和算计。

那会是谁呢？

我快速向正觉寺走去，莫大的恐惧笼罩着我，我太天真了，竟然轻易相信了雪芙！可是当初，我对定楠的误解，让我也对缎儿产生了隔阂，我知道她是定楠的心腹，所以故意疏远她，身边就只剩下一个雪芙，我竟然没有考虑周全，就轻易地将她视为心腹，如今想来，许多事似乎迎刃而解。我和定楠之间的事，幕后之人必定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才能准确地把握着如何让我与定楠产生越来越多的误会，这个人，不仅对我十分理解，而且更加清楚定楠的身份，和我们之间的关系。

想到此，我不禁一阵害怕，这个人如果不是处心积虑地只对付我一个人，那么他的目标应该还有定楠！

回到静心堂，在床前静坐许久，直到听到雪芙回来的声音，才快速地换了装扮。

“夫人，”她轻轻地叩门，“已经买回来了，你看看好不好。”

我端坐梳妆台前，低声说道：“进来吧。”

门轻轻推开，雪芙的身影迅速闪入，扑入鼻中的依旧是那个香味，只是，比刚才更浓些。

我拿起笔，放在砚中，静静地看着它迅速地吸收周围的墨汁，片刻之间，已经笔腹饱满。

我执笔，在纸上重重地写下一个“等”字，轻声说道：“很好，这是上好的狼毫，笔锋婉转，却又不失细腻，用来抄写经书最好不过了。”

“夫人喜欢就好。”身旁的雪芙笑道。

“你办事，我一直都很放心，”我抬眼看着她，注视着她的每一个眼神。

“雪芙，”我淡淡地扫过她眼角的一丝闪烁，轻声问道，“你跟着我也有一年多了吧？”

“是呢，”雪芙轻笑一声，细细地想了想说道，“奴婢记得夫人是去年夏天入宫的。”

“跟着我，连累你吃了不少苦吧。”我低下头，随手写着一个“心”字。

“不苦，”她笑了笑说道，“夫人待雪芙如自家人一般，如此信任雪芙，这样的主子在宫里哪里还寻得到呢？雪芙感激还来不及呢。”

“你这丫头，”我柔声嗔道，“惯会说话讨我开心。只是，连累你放弃宫中的荣华富贵，跟我到这个地方来，怕是委屈了你。”

“不会的，”雪芙想也不想，立刻说道，“雪芙在宫中许久，也是看惯了宫中的争斗，跟着夫人到此，雪芙觉得就像重获自由一般，不知多开心呢。”

“是么？”我淡笑着看着她，这样灿烂真实的笑容，竟然也是假的。

“是，”她轻抚着我的肩头说道，“雪芙愿意一辈子伺候夫人，只盼夫人不要嫌弃雪芙才好。”

“那样，我可舍不得，”我看了她一眼，继续写着字，“你年纪也不小了，等到了明年，我便找机会求皇上赐你一门亲事，为你找一个乘龙快婿如何？”

她顿时羞红了脸，忙着抚脸羞涩道：“夫人别拿雪芙开心了，雪芙心中只有主子一个，今生必定要陪着主子的。”

“如果别人你不满意，”我笑看着她，试探地问道，“那皇上呢？”

“夫人……”雪芙猛然一惊，慌忙跪下说道，“夫人明鉴，雪芙从来没有想过要跟您争宠。”

“傻丫头，”我扶她起来，淡淡地说道，“谁说你会跟我争宠了？如今我已是佛门之身，断不会回宫了，若是你能回宫替我照顾皇上，我也安心些。况且，就算我尚在宫中，你我也都是皇上的人，你能成为我的左膀右臂，我自然高兴，说什么争不争宠的话呢？”

“夫人，夫人的好意雪芙心领了，”她不肯起身，定定地说道，“雪芙绝不会做皇上的妃嫔的。”

“起来吧，不做就不做罢，”我淡笑道，“我也只是问问你。你看你，急成这样。算了，不说了，你逛了一圈也累了，回去先歇着吧。”

她看了看我，起身退下。

我木然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一阵阵的谜团升起，如果不是为了地位，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她还有什么原因要背叛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