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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七,是由钦天监与国师共同为皇帝定好的祭天吉日,一早圣驾就在御林军与骁骑营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璃宫。.
百官中除了一小部分人,几乎全部随圣驾而行,此次祭天仪式非同寻常,故而上至圣上下至百官都不敢掉以轻心。
由于赫连王朝百年来定下的祖宗家法,除了皇后的妃嫔女眷一律不准出入神庙与祭祀场地。而众所周知,当今圣上的原配皇后早已仙逝多年,圣上在原配皇后逝去之后再无立后之举。
如今,后宫中除了九嫔二妃,以及其他的一些贵人小主什么的,就只有一个刚获封不久的翎贵妃。而贵妃再大依旧不是皇后,所以圣上此行并没有带上任何后宫女眷。
由贵妃领首的一行后宫佳丽在一番盛装打扮之下,一早就候在城楼之上,目送圣驾,待得圣上离宫之后更是要沐浴焚香,三日茹素,与陛下同甘共苦,共同为社稷百姓祈福,以此彰显后宫女眷的贤德。
慕容夜翎立于高高的城楼之上,放目远眺,入目的皆是一片耀眼夺目的明黄色。黄账迎风拂动,彰显着帝王无上的威严与神圣,阳光下,烁烁的金光抖动,晃得让人感到不可逼视。
金龙小旗,五色龙纛,双龙黄团扇、黄九龙伞、九龙曲柄黄华盖。。。。皇帝的车驾两侧是皇帝的贴身侍卫以及随驾的御林军,车驾之后乃是骁骑营的持刀护卫与百官大臣。
慕容夜翎的心思只在下方那道几乎要被人群湮没高大挺拔的身影身上,她从一开始登上城楼就在人群中急急地搜索着自己的二哥,她看到自己的二哥骑在一匹高峻的白马之上,昂首以待,高大的身影,迎风而立,一袭将军盔甲,银色战袍,凛然正气,完全不同于她记忆力随性洒脱的二少爷。
她垂下头,低低地吁了一口气,心里有些悲哀而又宽慰,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总之怪怪的。可是照着如今的情况来看二哥是真的认命了,也完全能够融入这官场的生活了。
耳边仿佛响起了二哥不久前与他相谈时交代嘱托的事情,心里顿时感到一阵烦闷。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远处那明黄色之上,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人邪魅俊美的脸孔,戏谑的眼神。。。。。
她甩甩头,有些慌张地垂下眼,手中紧紧地捏着一方锦帕,微微有些湿冷。
看来,是时候好好地考虑一下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了,一味地逃避,只是自欺欺人,终究不是办法!
可是,慕容夜翎不知的是此刻黄账里有一双阴鸷的黑眸正透过帘账微开的缝隙,紧紧地锁视着城楼上的一袭明黄色贵妃服色的她,眼中有些阴晴不定。
明渊宫
晌午之后,简单地用过午膳,夜翎打发众人,独留下灵素一人在旁服侍。
艳阳下,暖暖的阳光穿过头顶上盘龙错根的紫藤萝枝干洒在身上,闲适地窝在竹榻上,手中捧着一本诗集,随意地涉猎泛读着,打发无聊的时光。
四周满是抽芽苏醒的植株,偶尔一阵微风随来,裹携着一股淡淡的绿叶清香,淡雅宜人,丝丝入脾。.
清新的空气中寂静得只闻得轻轻地呼吸声,以及偶尔来至沙沙的书页翻阅声。
灵素在一旁的石桌上为主子沏了一杯暖茶,走近递给夜翎,见左右早就被娘娘遣退,心中一番挣扎之下,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夜翎,咬着唇问道:
“娘娘真的要去相业寺上香?可是眼下圣驾刚至京郊神坛,娘娘冒然出宫恐怕有所不妥啊9请娘娘您三思啊!娘娘现在是贵妃,后宫的典范,一言一行可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奴婢说句犯上的话,这后宫中的女人们哪个不巴望着娘娘出错啊!”
闻言,夜翎有些惊讶地抬了抬眼,不声不响地放下书,接过她递过来的茶盏,抿了一口,放回她手中,颔首细细道:
“灵素所言甚是,只是你有所不知,眼下江南大旱,百姓受难者甚多,陛下食不知味,亲力躬行。本宫自然也是断然不可置身事外,独享一方安逸,何况礼佛进香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相信陛下也是绝对不会怪罪于本宫的!”
她看了看依旧一脸懵然的灵素,轻叹一声,闭上眼,沉吟片刻,道:
“现在江南的灾情相信你也早有耳闻,京师人心惶惶,生怕灾情波及江北,可是一方受难,我等既是王朝之民又岂可幸灾乐祸,置身事外?现在陛下都出动了,更是可见失态之严重!怎能让人安心?但愿佛主保佑我朝这次能够得以蒙主庇佑泽因,逢凶化吉!不要累及万千百姓才好!”
灵素虽然依旧有些似懂非懂的样子,但是从主子的言语与神态中她还是可以体谅到主子的用心,她点头,感言道:
“娘娘菩萨心肠,心系黎民百姓乃是我朝之福,方才是奴婢多虑了!”
其实她的一席话并不是恭维之词,虽然眼前的主子一贯是云淡风轻的淡然漠然,但是心里还是知道主子的脾气秉性的,内心良善,外表冷淡。
夜翎睁开眼,重新拿起一旁的诗集,随意道:
“无碍!你也是为本宫着想!”
灵素腼腆地浅笑,正要说什么,突然脑海中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儿,敛神,俯身向躺在椅上的主子请示询问道:
“娘娘!那事不宜迟,奴婢这就下去吩咐礼部为娘娘准备出行事宜!”
娘娘定是要趁圣上离宫的机会出宫进香的,那么也就是只有三的时间,虽然有些仓促,不过应该还是足以让她下去一一吩咐打点好!
而且京师南郊的相业寺是皇家寺庙,应该是一应俱全,也没什么好费心张罗的,寺里僧人也不多,且都是一些得道高僧。
记得当年的第一代主持还是一个赫连王朝的开国元勋,代主入佛门,福泽社稷,为王朝的世代绵延祈福,所以相业寺一直来是赫连王朝的国寺!相业寺的主持更是地位非同一般,拥有‘见君驾不跪’的特权!
早些年圆寂的弘音大师更是受万人敬仰的得道僧人,经他预言的事情,总是那么地灵验!
所以相业寺百年来一直是赫连王朝的后宫女眷与王公贵族们们礼佛还愿的胜地,香火鼎盛自是不用说的!
灵素转过身正要移动脚步,就被主子及时叫住:
“慢着!不准向外声张!咱们轻装出宫,一切从简就成!”
脚步生生地钉在那儿,她转过身,见自家主子脸上满是认真之色,并不像是随口说说而已,愣了愣,有些摸不着头脑,好不容易等她理顺思绪,她惊住了,诧异道;
“那哪成啊娘娘!您。。您堂堂贵妃身份怎可出行没有凤撵仪仗,那成何体统啊?”
她虽然算不上是宫中的老人,但是好歹也在宫里待了这么些年头了,在她的观念里,皇妃礼佛哪个不是按着皇家的规矩来摆排场的,怎么可以那么随便简陋,失了皇家面子不说,也会让人落下话柄的!
何况,她家主子可不是一般的嫔妃,那可是皇贵妃之尊啊,怎能这般委屈自己?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主子的意图,不去声张,不去搞什么排场,那怎么去进香啊!
夜翎自是知道灵素心中所想,她微微掀起眼睑,接触到灵素满是疑惑的眼神,朝她淡淡道:
“本宫又不图那些个经世虚名,只是图个心安理得罢了!再说什么仪仗?那花费的可都是百姓们的救命钱,本宫哪有脸面大摇大摆地去礼佛?这不是欺世盗名嘛!行了!一切能省就省!就按本宫说的去做!”
话落,她垂下眼,视线重新投注到手中的诗集之上,只见上面是一首唐代元稹的诗:
自顾顽滞牧,坐贻灾沴臻。上羞朝廷寄,下愧闾里民。岂无神明宰,为我同苦辛。共布慈惠语,慰此衢客尘。
灵素伸长脖子,顺着夜翎的视线而去,心中一阵了然,似是多少能够明白主子这番不合章法的举动的真正出发点,原是为了苍生百姓啊!
垂下眼,轻轻地叹了一声,嘴上还是苦口婆心地劝道:
“可是。。。。娘娘!这出行仪仗可以省,可是到时候娘娘的安全谁负责?娘娘千金贵体哪能出半点纰漏?娘娘要不要奴婢去向禁军大人调用一些武艺高强的侍卫来护驾?”
虽然明白了主子的用心,但是在她心里还是主子的安全重要,要是出了上面纰漏,谁敢担当得起这个罪名。而且这次又没有事先请示陛下,更是有违宫中规矩,一旦出了意外,那牵连的人可就多了!所以她还是壮着胆子向主子如实吐露心中的担忧与想法!
夜翎听了,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抬首道:
“不必了,眼下我二哥也随着圣驾出行了,禁卫军是用来护卫皇室的,哪能随便拨?你马上去尚人间,只要知会一下常青,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灵素完全惊呆了,这。。。。主子的意思是不要侍卫随行护驾,她有些不确定地看了看主子,支吾道:
“可是娘娘。。。这好像。。。”
夜翎见她话说的疙疙瘩瘩的,一张清秀的小脸上呆相逼露,微微皱了皱眉头,挑了挑眉,扬声道:
“怎么了?本宫方才说的话你没有听到吗?还是你对此还有什么异议?”
灵素见主子面露不快,心中猛地一个激灵,忙欠身请罪道:
“奴婢该死!奴婢无状冒犯了娘娘!娘娘恕罪!可是奴婢担心娘娘的安危,奴婢。。。。”
夜翎瞥了她一眼,沉默不语,许久,放下手中的诗集,才缓缓地启口宽言道:
“好了!地上凉,快起来吧!本宫没有怪罪你的意思,灵素!你是为了本宫好本宫心里知道,不过这件事你大可不必担心,不是本宫夸口,普天之下能够拿下本宫的人恐怕也是寥寥无几的,本宫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凭着本宫的一身轻功要想在危难之际保命还是绰绰有余的C了!傻丫头,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吩咐下去!记住越少人知道越好!下去吧!”
灵素听了,顿时一脸恍然,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心中自骂道:
是啊!她怎么就忘了,虽然别人不知,可是她可是见识过自家主子出神入化的轻功的,而且,前几日她从主子的有意透露中也多少知道了一些以前不知的事情!此刻,她真想狠狠地拍拍自己的脑子,怎么就忘了这一茬事儿!
那个叫常青的小太监可不是寻常人,连她都被他那副清瘦怯懦的外表给骗了,要不是那日见他深夜从明渊宫一个利落地遁身,就失了人影,她还真是不知道这个家伙原来是深藏不露啊!
感情她一直以来是被蒙在鼓里的,那小子倒是藏得很深啊!要不是娘娘不避讳她,多多少少都如实向她吐露了一些始末缘由,她还真就被耍了!
她暗笑:
也是!她家娘娘可是出身武林第一世家,怎么会没有暗卫保护,那些人可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啊!哪还需要那些宫中的侍卫出手,完全是多此一举!
她舒了口气,朝主子微微一笑,颔首道:
“是!奴婢马上去准备!”
夜翎朝她挥了挥手,躺会去,闭上眼,手中拨动着那串失而复得的佛珠,脑海中闪过一丝光亮。
她倏地睁开眼,抬起手,将手中的珠子凑近眼前,嘴角露出一抹神秘的淡笑!
她还真是忘了这回事了,这么久了,那个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可是还欠人家孝一个人情与一个承诺呢!
她低头自哂道:要不是今日无意间突然忆起这件事,她还真是成了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了呢!
是该去看看他,虽然他住的地方是荒凉的冷宫,但是每次看到那个孩子清澈的眼眸,她总有一种被净化的感觉!那是皇城里唯一没有被利欲熏心的人!现在就连她慕容夜翎,一向不屑那些手段的人不久之后,迫于无奈之下也会昧着自己的良心,本性,意愿。。。去做那些她命中注定要做的事情!
住在那里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毕竟远离了后宫的勾心斗角,失了竞争逐鹿的资格,换得一方安逸,未尝不是一件因祸得福的事儿!
住在那里的人远离纷争,被人遗忘,因此也不会成为众矢之的,活得这般的劳累!
她重新无力地闭上眼,空气中只余下一声轻叹,几许无奈,几许自嘲,她低低道:
好累!真的活得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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