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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书成一听这话,立刻抄起筷子就夹了块鸡肉塞到嘴里。
小儿子就像是王氏的眼珠子一般,见他这个模样不但没有喝骂,反倒赶紧上前帮他夹菜,“哎呀,成哥儿慢点吃,那个败家娘们就是黑了心肝了,这么晚才摆饭桌,饿坏娘的成哥儿了。”
葛老头和葛妮儿父女俩对视一眼,无奈又犯愁,以后的日子恐怕没有平静的时候了。
葛大壮拥着妻儿刚刚绕过院墙,迎春却突然说道:“你等一下。”
葛大壮不明所以,只见迎春一手抱着儿子,一手从墙头上端下一只大陶碗,他立刻笑了,赶紧伸手接了过来。
一家三口顶着北风很快就进了自家,葛大壮手脚麻利地赶紧烧炕,迎春摸着炕头热了,这才把儿子放下。
一盆玉米粥,一大碗杂拌菜就是夫妻二人的年夜饭了,但两人都没觉得后悔。很多时候,吃饭吃的就是一种感觉,一家人亲亲热热在一起,哪怕吃糠咽菜也香甜,若是对着那些狗屎一样的存在,入口就算是大鱼大肉恐怕也让人恶心。
夫妻两个一边慢慢吃着,一边商量着开春后要找人帮工,把树枝做的院墙换成石头的,屋顶的茅草也要重新加厚,否则夏日雨季来了,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就坏了。
睡得香甜、小名大宝的宝哥儿偶尔睁开眼睛,望望昏黄油灯下低声说着话的爹娘,转而又呼呼睡去了。
迎春转身替儿子盖好薄被,又夹了一片肉给夫君,心里觉得分外安宁。
吃了饭,夫妻俩很快就睡下了,第二日一早,葛大壮出门去村里走了一圈向葛大姑还有几家有来往的长辈拜年,然后回家收拾工具,为新一年的生计做准备了。
葛大姑忙了一日,晚上想起没见到迎春和小侄孙就追了过来,送了大宝一只小布老虎和一套夹棉小衣衫,正好过些曰子能穿。
迎春对葛大姑印象很好,替儿子道了谢,送她回去时又在她筐子里放了一条熏好的野猪肉。她自是不肯要,最后还是葛大壮开口才让她收了。
一过了年,日子就好像长了腿一般跑得飞快,一下就过了十五。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村头巷尾的积雪也开始慢慢融化了。
葛大壮接了个打嫁妆柜子的活计,嘱咐迎春好好看顾儿子之后就扛着铺盖进了城。
迎春找了布头做了条背带,赶在太阳好的正午就背着儿子在房前屋后做些零碎活计,盘算着要开垦一块小菜园,到时候想吃菜随便摘就是了。不然要吃菜就要去前院的菜园摘,以王氏的性子怕是又要吵闹个没完。
迎春倒不是怕她,只不过在这个孝道至上的世界,儿媳就是占了天大的理,只要跟婆婆吵闹,传出去都不是好名声,能避免还是避免得好。
葛妮儿许是觉得大年夜时愧对嫂子,很久都没有上门来。
迎春正打算抱着儿子往前院去看看,结果就见葛妮儿微微红着小脸儿引着一个后生进了院子。“嫂子,大哥让人从城里捎信儿回来了。”
那个后生不高,一脸憨厚,闻言赶紧说道:“葛嫂子,我是刘老三,和大壮哥一处做活,今日回来看看老娘,顺路帮大壮哥捎个口信。”
“啊,那真是辛苦你了,快进屋喝口热茶吧。”迎春赶紧招呼两人进屋。
那个后生却很懂规矩,摆手拒绝道:“嫂子,我急着回家,就不进屋了,大壮哥要你收拾几件衣衫,明日同我一起进城。”
迎春疑惑地问道:“进城做什么,可是他那里有事?”
那个后生挠挠后脑杓,笑道:“我也不知道,大壮哥只说了这么多。那我明早来接嫂子一路进城?”
迎春也不好多问,只得点点头、再次道谢送了他出门。
葛妮儿抱着小侄子,想到嫂子要抱他进城,不知道多久看不到他,就舍不得地亲了又亲。
迎春对葛妮儿道:“不知道你哥哥那里有什么事,嫂子这几天可能不在家,麻烦你帮忙顾一下院子,回来的时候嫂子帮你带两盒好绣线。”
“好啊,谢谢嫂子。”葛妮儿年纪不大,最喜欢摆弄针线,听了这番话,眉开眼笑地答应了。她一直抱着小侄子,待得迎春拾掇好包裹,这才回前院去。
葛妮儿难得长了个心眼,没有把这事儿说给老娘听。隔日,待王氏得知消息时,迎春母子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了,气得她骂了闺女好半晌才罢休。
第三章进了大宅当奶娘(1)
迎春一路随着刘老三出了村,走上官路,居然运气很好,搭到了一辆牛车。赶车老汉也是家里添了孙子想进城换细粮,见到迎春抱着孩子就主动停了车。迎春道了谢,又同老汉说了几句育儿经,乐得老汉眼睛都眯了起来。
很快就进了城,刘老三带着迎春母子又走了小半时辰才到了一座大宅前。葛大壮早等在侧门外了,伸手接了儿子也不多话就带着迎春进了门。
迎春存了一肚子的疑惑,立刻问了出口。
原来这户人家姓郑,是个家底殷实的富户。家里一儿一女,大少爷成了亲,去年得了个儿子,全家都很宝贝,而小姐也还有一年就要出嫁,正在准备陪嫁的柜子,所以才请了葛大壮这几个木匠上门来。结果这几日小少爷的奶娘不小心染了风寒不能喂奶,小少爷又不愿喝粥,整日哭闹,惹得整座内宅鸡飞狗跳。
葛大壮听了这事就托人在当家主母郑少夫人跟前提了提,郑少夫人正愁找不到身家清白的妇人当奶娘,听了这件事就想见见迎春,所以葛大壮这才请刘老三带了迎春来。
迎春听说要做奶娘,心里略微有些抵触。虽说是短工,但到底是个侍候人的活计,做得好了是本分,做不好恐怕就是个祸事。但她低头看看咬着手指玩耍的儿子,叹了口气后才问:“工钱给多少?”
“一月三两银,”葛大壮见她脸色不好,许是猜到几分原因,又压低声音道:“放心,我都打听清楚了,你只要一日喂几次奶就成,别的事情都有丫鬟和婆子照料。”
迎春听了这番话,心里轻松了几分。
夫妻俩到了二门口,一个婆子上前询问,然后进去回报。两人又等了足足两刻钟,那婆子才再次出现。
葛大壮伸手替迎春整理了衣襟,想说什么,最后却只说:“我在这里等你。”
迎春点点头,打起精神随着婆子进了二门。郑家人口不多,但宅子却很大,亭台楼阁,修建得很是雅致。迎春只扫了几眼就垂了头只看脚下的路,并不如何张望探看,倒让引路的婆子有点惊讶。
也不知过了几道门,两人终于进了一座院子,小丫鬟禀告之后挑了门帘,请迎春进去。
迎春抱着儿子一进屋子,就被迎面扑来的热气熏得打了个喷嚏,她赶紧扯了帕子捂住口鼻然后抬头看去。
这是一间很宽敞的起居室,门旁放着四座花鸟屏风,几处墙角都立着高脚几,有的放着红釉大肚梅瓶,有的放着镂空雕花的青铜香炉。
挨着窗口放置的楠木软榻上铺了锦垫,坐了一老一少两位夫人。年纪长的身形微胖,穿了件青缎掐花对襟袄,下面是条绿色的马面裙,头发盘得一丝不乱,只插了一根金簪,十分端庄又带点威严。
而那位年轻夫人则身形瘦弱,肤色白皙,眉眼精致,上身穿了莲青色绣百子榴花缎袍,一条葱绿撒花软烟罗裙盖住了双腿和鞋子,看起来温柔和气。
迎春不敢再多瞧,上前两步,低头行礼,“葛家村葛赵氏见过二位夫人。”
郑家婆媳二人先前听门房上孙二贵的婆娘进来说起帮忙寻了个奶娘,她们原本还担心小门户出来的女子必定有些陋习,这会儿一看迎春虽然赶了远路而来,但衣衫却很干净,行事说话有礼,就连怀里孩子都包得很整齐,忍不住生出了三分好感。
郑老夫人笑着抬抬手,“不必多礼,辛苦你了。”说罢,她就示意门口侍候的小丫鬟端了一个锦凳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