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绿荧雪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当时山本潇湘和洛欣说了什么，但是我看见洛欣坚定的点了点头，之后是贺岩绍一路把醉醺醺的洛欣背回了宿舍，小桃子不能再回小饭馆学手艺了，洛欣晕晕乎乎的说要把小桃子带回家，山本潇湘说把小桃子留下，她会照顾好小桃子的，小桃子宁愿跟着山本潇湘也不愿意回到洛欣的家里。

从潇湘夜雨回女生宿舍需要半个小时左右，我们折腾完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了，拦了很多的士，也没有肯载我们的。贺岩绍二话不说就把洛欣背了起来。我听见洛欣在他背上喃喃的叫着杜谦永的名字。贺岩绍听到洛欣一遍遍念着杜谦永，自言自语了一句“你为什么看不到我”？看到贺岩绍这样的时候，我突然很同情他来，在美术系他的成绩并不亚于文轩在学校的时候，成为文轩走后的又一位美术王子，可是从开学到现在，他都一直默默的守护着傻傻的洛欣，除了洛欣之外，似乎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贺岩绍对她不是对待简简单单的朋友，洛欣一直称贺岩绍为最佳男颜。为了洛欣，贺岩绍拒绝了不少的女孩子，包括高傲的苏娅，据说她是大一的小学妹，就是为了贺岩绍来这个学校的，后来贺岩绍和苏娅确实传了一段时间的绯闻。但是苏娅和贺岩绍的结合无疑是珠联璧合、男才女貌。后来我和洛欣开过他和苏娅的玩笑后，第二天学校的贴吧里就传出来美术系的贺岩绍将大一笑话苏娅甩了，据说苏娅在雨里淋了好久的雨，贺岩绍连看也没有看一眼。之后的贺岩绍，再也没有绯闻了。以最佳男颜的身份陪在洛欣的身边，默默的守护她，爱着她。

洛欣的事情我并没有告诉文轩。每次和文轩打电话的时候他都会问他的宝贝妹妹，有时候我会觉得做文轩的女朋友要比妹妹好多了。我每天听见身边的人说起异地恋会有小三小四小五的出现，心里都会难受。文轩在遥远的巴黎，而我却在金华。他那么优秀，身边一定不乏女孩的追求吧，想到这些心里就没了底气。

洛欣回宿舍之后，又一次恢复了正常，我听见她一个人一遍遍重复那首杜谦永曾经在酒吧唱给她的那首《不开心与没烦恼》，虽然很难受但是不知道怎么劝她。我悄悄给洛欣发短信问她山本潇湘对她说了些什么，洛欣回了我一条“她说，杜谦永是她曾经爱过的男人的儿子，而且那个男人是她的救命恩人，所以她一定会救出杜谦永的”。听到这个消息我觉得很不可思议，回想起那么多次山本潇湘努力护杜谦永周全的事情，瞬间明白了其实不是与杜谦永有缘，而是因为对他父亲的爱。爱情真的可以这么伟大。

离设计比赛的日子越来越近了，那个叫习风的男生已经送来了他的设计服装，可惜我却穿不了高跟鞋，从小到大都没有穿过高跟鞋的我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犹豫习风设计的是短裙婚纱，所以一定要搭配高跟鞋，看着习风送过来的三双美美的高跟鞋，我都要哭出来。正在我们都发愁的时候，苏娅优雅的踩着高跟鞋穿着可爱的短连衣裙出现在我的眼前，她的确很漂亮，白皙的皮肤、大大的眼睛，别说男生，就是女生看到也会动心。苏娅走到我们面前，望着习风说，让我去做你的模特吧，你看怎么样，苏娅说着还在我们面前转了一个圈圈，看起来像个俏皮的芭比娃娃。习风看着她开心的连连点头，我瞬间有些不好意思，心里竟然有一点点嫉妒面前的苏娅，人家不仅长得漂亮，还这么乐于助人，苏娅瞬间在我的心里变成了女神。

苏娅挑眉看了看一直没说话的洛欣，然后笑着走到洛欣的身边微微一笑说“洛欣姐姐，可以和你一起走秀，很开心呢。”

洛欣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然后看向我，说出了一句可以雷到所有人的话，她几乎用哭出来的腔调对我说“佳佳，我也不会穿高跟鞋。”

当场的所有人又是一惊，我设计出的绿荧雪是一款即融合了东方的典雅又加入了一些时尚元素的旗袍，所以老师给的建议是搭配白色或是银色的高跟鞋，当十二厘米的高跟鞋放在我和洛欣的面前时，我们两个都觉得要窒息了。苏娅在我们面前优雅的踩着15厘米的高跟鞋走了一圈，然后给了我们一个优雅的微笑，我和洛欣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不错，我们两个都是善妒的小女人，她羡慕苏娅前凸后翘的身材以及脸蛋，我羡慕苏娅的优雅与淑女，我和洛欣往往在这个能保持百分之百的默契度，彼此不需要言语，看一眼对方就懂。

最后，没有办法，洛欣说要学着穿高跟鞋走路，她说不能什么都输给一个大一的小学妹，我们好歹马上都大三了。于是我们回宿舍以后都开始穿着高跟鞋在宿舍里走来走去，林雅丹这个十二岁就开始穿高跟鞋的女魔头当上了我们的女教练，我们对她的回报分别是一片三千字的论文和打一个星期的水，洛欣往往连自己的论文都懒得写的人，只好硬着头皮去给林雅丹打水，而我洋洋洒洒就给林雅丹写好了四千多字的论文。

洛欣穿上我设计的绿荧雪从床上走下来，披散着头发羞答答的出现在我们面前，林雅丹刚刚往嘴里喂了一整个鸡蛋黄就那样含在嘴里一动不动，她睁得圆鼓鼓的眼睛看着洛欣。

洛欣刚要说些什么，林雅丹做了一个禁语的手势夸张的看着她，洛欣把要出口的话咽下去，我们都要等着林雅丹先发言，她咕噜一口吞下了蛋黄，然后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幽幽的来了一句“洛欣，别说话，一开口，淑女和女神的形象都没了”。说完立刻站了起来想要往宿舍门外跑。洛欣脱下脚上的一只拖鞋打过去，不巧刚好来查寝的班主任走进来，我们就看见洛欣的拖鞋飞到了班主任的脸上，然后那个据说近视600多度的女人的眼镜就被打到了地上，我们一齐看向班主任的时候，她那脸上被印上的拖鞋鞋印正在朝我们做着鬼脸，大家都知道这次是死定了。

班主任什么都没说，弯下腰捡起了眼镜，然后擦了擦脸，可惜还有那么一块尘土依然坚定的留在了她的脸上，那么鲜明，那么醒目，我们只好盯着她脸上的那块灰尘看。

班主任干咳了两声，用锐利的眼神看着已经站起来的我、洛欣和阿美。她歇斯底里的吼了一句“刚刚谁干的？”

我们三个很有默契的一起低下了头。于是上了更年期的班主任对我们三个依次进行了长达28分钟的训斥。

“童佳佳，首先我要说说你，你是我带了这么多年觉得最有设计天赋的女生，你的学习成绩也一直是年级最好的，我一直很喜欢你，但是你呢？你让我很失望，在我眼里你一直是个又听话又乖巧的女孩子，可是现在你怎么表现的呢？英语课敢逃课，设计理论课敢逃课，现在连服装设计基础课你都敢逃课了。你不要以为成绩好就可以逃课，作为一个大学生不仅要有好的成绩，还要有好的素质。还有洛欣，我也要说说你，从开学到现在，你有哪个学期不旷课的，连体育课都不去，你以为学校是干嘛的，你以为你们都是喜洋洋懒洋洋吗，以为学校是放羊的吗？虽然你成绩不差，但是一直都没有进步，每次都是第九名，一次都没有进步过，你是喜欢数字九吗？”

班主任还没有训完，就听见洛欣找死的说了一句“就是喜欢数字九。”

还没有来得及训斥阿美，我们就被罚去体育场捡垃圾了。班主任最后放下的狠话是如果在体育场发现了超过三厘米以上的垃圾，就罚我们捡整个学校的垃圾。阿美很讲义气的和我们一起去了体育场，在路上她旁敲侧击的问了一些关于杜谦永的事情，洛欣说杜谦永肯定会没事的，他有金刚不坏之身，什么危险都打不倒他，也许洛欣只有这样想心里才会好受一些吧。

设计比赛正式开始，林雅丹在后台指导洛欣怎样稳定上场，还一直给她拿矿泉水喝，洛欣化了一点淡淡的妆，我想起了林雅丹那天在宿舍说的话其实她不说话不动手的时候，真的是个淑女，还真有点女神的韵味，可惜……

苏娅站在洛欣的身边早已换好了衣服，习风的设计风格很有特色，飘飘欲仙的婚纱裙上点缀了一些闪闪发光的装饰，在裙边加上了一些蝴蝶样式的花边，苏娅看起来就像蝴蝶从中的仙子一样。我的绿荧雪在习风的婚纱裙边显得黯然失色，当然既然叫绿荧雪，还是有它的独特特色的，我悄悄凑在洛欣耳边耳语了一些什么，洛欣会意的点点头。林雅丹连忙打探我们说了些什么，我只好回她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关键时候出岔子的洛欣犹豫喝完了林雅丹递过来的两瓶矿泉水，突然急着要上厕所，可是马上就轮到第三组上场了，洛欣和苏娅都在第三组，洛欣踩着高跟鞋还是有些走不顺，她又急着去上厕所，只好脱了高跟鞋，光着脚跑去了卫生间。我们在后台都要急成一锅粥。林雅丹站在地上急的走来走去，一会儿自言自语说洛欣是不是忘记带卫生纸，一会儿又担心她是不是迷路了，马上就要上台了，我也不能呆在后台，需要对绿荧雪的设计做出自己的阐述，在礼仪小姐的带领下我只好坐在了观众席等着洛欣出来，习风坐在我身边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林雅丹见洛欣还没有出来就去了卫生间去找她。刚走到一半的时候洛欣急急忙忙的出来了，出来的时候，苏娅立刻递上了洛欣的高跟鞋，洛欣连腰都没弯就将脚套在了鞋子里，和苏娅并排出场。

一共五个模特上场，苏娅站在最中间的位置，穿上习风设计的蝴蝶婚纱真的像仙女一样，大概所有人的眼球都被蝴蝶仙子夺去了，一起走完秀之后是模特一个个展示，展示完之后是设计者阐述自己的设计，然后评委打分、提问，据说这次的评委除了几个国内知名的服装设计师之外，还有金华市一些大企业老板，因为他们也资助了一笔金额在这次的比赛中，其中就有热心公益的贺毅韩冰夫妇，只可惜，那时候我并不知道那个在金华赫赫有名的贺毅就是我的父亲。贺毅旗下的度假山庄赞助了这次的设计比赛，据说对获得奖的同学可以给予大学四年随时去度假山庄免费玩的机会，还可以有机会为度假山庄的女服务员设计独特的衣服。这些条件对于我们来说太诱人了。评委席上的牌子上写的贺毅的名字，让我的心里有些难受，我知道妈妈喜欢的男人，我的亲生父亲也叫贺毅，不过不可能是这个贺毅，他是贺岩绍的爸爸，怎么可能是我的爸爸呢？韩冰是我见过的世界上最优雅的女人，我实在看不出来她竟然是贺岩绍的妈妈。我看贺毅的时候，他也看了一眼我，并且微笑着对我挥挥手，而他身边的韩冰一直注视着台上的模特，或者她一直在看洛欣。

就是第一遍走秀完成后，后面的模特都要在舞台边上侧站，模特会一个个展示设计师的服装，最后一个是洛欣，第四个就是苏娅，我看见苏娅穿上雪白的裙子优雅的转身，冲着台下微微一笑，然后那些裙角边的蝴蝶就像活过来一样飞舞着，美极了，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我悄悄看了一眼习风，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台上的苏娅，大概这个设计就是为苏娅准备的。苏娅站到了台边，轮到洛欣出场了，舞台的所有灯光都熄灭了，然后我听见了台下人们的尖叫，绿荧雪在一片黑暗中发出绿色的光晕，而用珍珠线绣出来的一小朵一小朵白茶花在一片绿光中渐渐绽放，然后理查德克莱德曼的《绿袖子》响起来，全场一片寂静，洛欣在歌声中像一朵正在慢慢绽放的白茶花，她缓缓转圈，就在所有人都被绿荧雪的美惊呆了的时候，洛欣一只脚失去了中心，瞬间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那一刻我没有看见别人的表情，贺毅和贺岩绍的担心、同学们的惊呆、林小艺的嘲讽，指导老师的失望还有站在舞台边缘露出胜利微笑的苏娅。这些人的表情我都没有看见，我看见洛欣在一片黑暗中睡在了舞台上，灯光亮起的一刹那迅速站起，她甩开脚下的高跟鞋，在原地华丽的站起来转了一个圈，然后昂起头含着泪光微笑着，全场的观众都站起来鼓掌，洛欣看向我，我也微笑着看着她，绿荧雪似乎在她倒地的瞬间融入了洛欣的生命，我在她的脸上看见了高傲美丽的舒红，正在尽情的绽放，然而，在那一刻看见舒红的却不止我一个，贺毅也同样看见了绽放的白茶花和舞台上的舒红。

比赛结束，我得了一等奖，除了设计大赛一等奖的10万元创作基金以外，也是金华大学第一个得到罗峥老师认可的设计者，她说我已经有资格被别人称作设计师了，她看见了绿荧雪的灵魂。一个优秀的设计师，就应该将自己的灵魂融入到设计作品当中，作为冠军，我也认识了那个叫做贺毅的男人和他的妻子韩冰。而我颁奖以后就立刻去后台找洛欣了，当洛欣一瘸一拐的光着脚走到我面前时，我低下身子看着她红肿的脚后跟已经擦出了血迹。我问她疼不疼，她摇摇头说我生怕会害你得不到一等奖，所以一下子就站起来了，她嘿嘿的傻笑，我紧紧的抱住她。洛欣推开我，说肉麻死了。我们正说笑着，指导老师让我们出去见见资助我们的贺毅和韩冰。

贺岩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买的一双拖鞋，跑过来什么都没说就跪下替洛欣穿上了鞋子。洛欣咿咿呀呀的说疼，贺岩绍站起来又头也不回的走了。洛欣叫住他问他又要干嘛去，他头也不回的说去给她买云南白药，洛欣捂住嘴哭了。角落里，一脸疲惫的杜谦永正在看着洛欣笑，他的手里拿着一瓶云南白药。洛欣这个时候正好在打电话，突然墙角就响起了那首《不开心与没烦恼》的铃声，杜谦永缓缓走出来，洛欣奔跑过去就抱住了他的脖子。

洛欣一脸幸福的趴在他的肩上说“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我就知道。”

杜谦永问“万一我没来呢？”

“那我就满世界的找你。这辈子，杜谦永，你休想甩了我。”洛欣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跑的气喘吁吁的贺岩绍站在我边上将买回来的云南白药递到我手上出去了。

那天，我和洛欣一起认识了贺毅和韩冰，贺毅显然把眼光都放在洛欣的身上，大概是因为知道他们的儿子贺岩绍喜欢洛欣。

贺毅看着洛欣问“小姑娘，你叫洛欣？”

洛欣点点头。

贺毅又问“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洛欣和我都很奇怪的看向他，贺毅有些尴尬。韩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你们随时都可以来我们度假山庄玩，欢迎你们。”

“对对对，随时都可以来。”贺毅补充到。

“岩绍去哪里了？”韩冰问到。

“刚刚还看见的，出去了吧，我们也该回去了。”贺毅说罢站起身。

谁也不知道那天晚上贺岩绍去找了苏娅，他告诉苏娅，这个世界上谁也不许欺负洛欣，他不会允许谁欺负洛欣。原来高跟鞋不是突然坏掉的，而是苏娅做了手脚，我们都不在化妆间的时候她弄坏了洛欣的高跟鞋导致洛欣在台上摔倒，然而她不知道贺岩绍从她在台上笑的时候就知道了，他检查了那个明显被刀片划过的脚跟。这些事情是后来苏娅自己告诉我的，我知道这些的时候，洛欣已经不在我的身边了，那个曾经在黑暗里绽放的绿荧雪、白茶花再也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