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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柔然公主再支持林婉柔也是于事无补,京知府很容易便判定那支短刃确实归林婉柔所有,杀人嫌疑便一下子落在了林婉柔身上,只不过胡仕达一直找寻不到,便只能判定他是另外一个嫌疑人,因当夜庄韵宁和胡仕达确实吵过架,涟水居的丫鬟媳妇们都能证明。
现如今死者是摄政王府的千金郡主,嫌疑犯是南山郡王的郡王妃或者三郡主的胡驸马,狡猾的京知府自然不敢自作主张审理此案,只能写出奏折请圣上定夺。圣上袁崇建是个傀儡皇帝,哪有机会批阅奏折呢,接办此案的最高权力自然而然落到了丞相史超和六王袁仲谋身上。
袁仲谋是袁仲华的亲哥哥,当朝皇帝袁崇建的亲六叔,平日里最懂得养精蓄锐、趋利避害,属于四位顾命大臣当众的“中立派”。此番摄政王府一事他最初也是可有可无着听个乐呵不肯上前的,后来审着审着从柔然公主口中审出长宁公主袁仲华和庄韵宁的驸马私|通这件事儿来,立马破天荒皱眉问道:“这事儿都谁知道?”
柔然公主自然说出实情:“当日就臣妾和王妃庄宁氏、三郡主庄韵宁、长宁公主袁仲华在场,后来郡王妃林婉柔也亲眼瞧见了。”
袁仲谋立刻冷着脸瞧了史超一眼。
袁仲谋是四位顾命大臣当中的中立派,若能拉拢得跟史超一起对抗庄辽和顾天翔,便成了势均力敌的二比二,再加上摄政王府庄知远、顾大将军府顾少成,胜算便一下子大了不少。
是以史超瞧见袁仲谋的眼神便已做出决定,皱紧了眉头对柔然公主道:“王妃病体未愈,三郡主芳华已逝,此刻可是柔然公主您一个证人——到底是跟您交好的郡王妃跟胡仕达私|通,还是生性宽厚的长宁公主……您真的想清楚了吗?”
柔然公主一下子恼了:“你的意思是我胡说八道?这又不是谁多吃了一块点心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是谁跟胡仕达私|通的大事儿,我能说错看错?当夜王妃还给长宁公主用刑了呢,林婉柔现在可活蹦乱跳一点事儿没有,你说红杏出墙的是谁?!!”
“王妃对我那皇妹用刑了?”袁仲谋立刻做出一脸的吃惊之色,“伤在哪儿了?我这傻皇妹怎么没跟本王说呢?进府时派人过去问她身子可好,说一会儿过去瞧她,她还给我回话说一切都好呢。”
“请长宁公主。”史超立刻派他自己带来的人跟着小丫鬟海蛟阁请袁仲华。
柔然公主简直要被他们气死了,一张脸涨得通红出言反驳:“你们说我在骗人?在诬陷长宁公主?不信你们去问问王妃!只不过她现在病着,太医说不能刺激,否则……”
“否则怎样?”花厅外立刻传来庄宁氏的声音,惊得柔然公主回头一瞧,见庄宁氏虽然容颜憔悴,却全须全尾的在丫鬟樱桃的搀扶下颤巍巍走进花厅,先是极周到的冲六王和史丞相见礼,再稳稳当当坐在主位上首问柔然公主,“我还硬朗着呢,死不了!”
柔然公主没想庄宁氏能这么快身体康复,还亲自上前头来跟六王和史丞相作证,可见家里出了这么多大事儿都没有击垮她,简直不是人!
庄宁氏史超和六王十分客气,尤其是对六王:“臣妾虽然身体抱恙,脑子还是清醒的——跟我那不要脸的上门女婿私|通的是郡王妃林婉柔,不是我那大儿媳、长宁公主袁仲华!长宁公主从小在我膝下长大,为人处事如何阖府上下人人都能瞧见看见,哪里是敢私|通的人?”说到这儿又转头校训柔然公主,“郁久闾氏,你就算跟林婉柔关系好,想替她脱罪,也不能将这么大的屎盆子往我大儿媳头上扣!”
说罢又不等柔然公主说话便对史超和六王道:“胡仕达原本是医圣府的小厮,跟林婉柔本就不清不楚,我那宁儿从小娇生惯养,不知道生活疾苦,根本不介意胡仕达的身份和跟林婉柔的关系便招赘他入府,还将他的娘胡氏千里迢迢从老家接进府来养老。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胡仕达下落不明,胡氏大概也觉得愧对我女儿和王府,已经畏罪自尽了……”
在座诸人立时叹息不断,一个个都虚情假意的哀悼胡氏穷而有志,骂胡仕达和林婉柔蛇蝎心肠。
柔然公主被这场面惊得呆了,有心再跟他们辩驳几句,却好几次要说话都被他们三个轮番打断,显然谁都不想听她口中的真相。再想想胡氏,那种不要脸的女人怎么可能畏罪自尽?只要能活着,再丢人的事儿她也不怕吧?此番忽然死了,定是庄宁氏的手段。
这让柔然公主顿时觉得冰冷彻骨,窗外亮得刺眼的日头仿若根本照不到她。她有心寻求支援,放眼望去却没有一人站在自己这边,林婉柔因为短刃的事儿涉嫌,此刻也根本没资格出现在史超和六王面前。
接下来她便没了勇气再说话,左右那几个人也根本无心听她说什么。她只听见六王说想接袁仲华回宫居住,左右世子庄鸿远还在前线,不若等世子凯旋归来再回王府不迟;庄宁氏自然是答应的,声称要亲自送袁仲华回宫,六王跟她客气说不用,让她专心养病什么什么的……总之他们的谈话之中已经没了她出现的必要,她说什么都已经不重要。
这种被忽略惹来的气愤已经远远超过了林婉柔被诬陷,回上房之后第一件事儿便是让叱地莲给柔然王写信,说自己在王府挨了欺负,叱地莲一句话又将她拉回了现实:“您……忘了出嫁前大王跟您说过的话了?”
柔然公主一下子气馁。
庄辽带着庄鸿远去柔然提亲,柔然王主动提出要将女儿许配给“如雄鹰一般的男人”庄辽,庄辽先是推脱,说自己年迈不敢迎娶娇妻,后来见柔然王诚心实意才答应下来,而从始至终,根本没有人问过柔然公主的意思。
柔然公主知道自己将要嫁给一个老头子自然哭闹过,但柔然王一番话便将其挡了回去:“你一直说要为母亲争光,那就嫁给庄辽,做他的正妻,赢得他的宠爱!将来庄辽必定不是久居人下之人,你就是一国之母!至于那庄宁氏,娘家势力有限,早已帮不上她一点忙,又不及你年轻貌美,早晚都是你的手下败将。”
她确然就是为了给母亲争光才嫁来大燕国、嫁给庄辽那个老头子的,谁知却被那又老又丑、又没有娘家支持的庄宁氏踩在脚底!她如何能甘心!又怎么可能为了林婉柔和那些王公大臣们起争端,将来失去他们的支持呢?
就在这样的各方利益权衡之下,庄韵宁被杀案稀里糊涂的就破了——林婉柔和胡仕达私通被庄韵宁发现,庄宁氏惩罚了林婉柔,林婉柔半夜去同胡仕达哭诉,胡仕达拿着林婉柔亲手给他的短刃,杀死了庄韵宁。胡仕达畏罪潜逃,林婉柔虽然提供了凶器却并不知情,所以免去死罪,但再也不能做摄政王府的儿媳妇,必须立刻下堂回医圣府。
就这,还是医圣府林孝亭拼尽全部力气争取来的、对林婉柔最好的结果。
这个过程中,林婉柔一直没有任何主动权,连解释一句的权力都没有,更没有任何人审问过她,听她这位提供凶器的“同案犯”说一句话。她只是被设定成嫌疑人以后,一直被禁足鹏天阁,正房大门都不许出。
她终于慢慢接受这个结果,心里头想着一定要将杀死庄韵宁的那个人找出来——不是胡仕达还有谁——让他以命抵命。但更让她这阵子难以入睡的,是庄知远,从那夜失踪之后,再没见过他的影子。
他到底去了哪儿?
为什么知会一声都没有?
林婉柔没机会询问任何人,柔然公主,庄宁氏,甚至吕俊朗也见不到了,只能问朱雀。朱雀自然是毫不知情,让她去跟初夏打听打听,朱雀回来也眼睛红红的:“初夏不肯跟奴婢过话,理都不理奴婢……”说到这儿眼泪还淌下来了,“她们都说您……”
朱雀虽然不想跟林婉柔说,但还是被她逼着,将府里最近发生的事儿,一点点透露给林婉柔知道。是以初夏不理睬朱雀,整个鹏天阁的人都不理睬朱雀,都是因林婉柔而起——谁会瞧得起一个红杏出墙的女人呢?还是跟胡驸马那样的人。
后来林婉柔还通过朱雀知道,袁仲华被六王袁仲谋接回了皇宫,胡仕达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她自己呢,虽然当夜袁仲华被惩罚的事儿被那么多人看见,被惩罚的人还是变成了她自己,一切处理完毕之后,她以王府下堂妻的身份,带着出嫁时所有的人和嫁妆,惨淡的回到了医圣府。
她没怨天怨地,更没怨天怨地。她只是忽然发现,所谓的盟友、搭伴儿过日子的人,原来可以说消失就消失。她的遭遇,也跟当年父亲林孝亭不得不被胡仕达用来顶罪一样,根本毫无办法。若她也是个公主,也有个顾命大臣的哥哥,谁还敢拉她和她的家人做替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