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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天明跟维能法师本就相交多年,他和周漾的爸爸周文籍各有一串佛珠,就是维能送的。像他们那样有些**背景的人,大约都觉得那样的一串佛珠可以驱邪避灾保平安。
据说当年维能曾预测苏家将有一大劫,没多久苏硕就出事了。苏三裁了以后才听苏天明说,苏硕一直不瞑目,最后是维能出面为他念经超度。
禅院的西侧是一间会客室,苏三已经听见了维能的声音,迈上台阶的时候,一长似笑非笑的脸出现在门口。
苏三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周漾,她一路上来都没有看见他的车,也没有看见司机保镖。于是她愣愣地站在那里没动,听见他说:“进来啊。”
她闷闷地叹口气,然后进了会客室,对着清癯瘦削的法师行礼。
法师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他说:“周施主刚才就说你会来,我还不信呢,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苏三看了一眼一直看着她的周漾,紧紧攥住小包包,只是问:“好久不见,大师身体还好吗?”
法师点点头,指了指木桌上的几本经书:“周施主说你最近有些心浮气躁,拜托我找几本经书给你回去抄录。我看你印堂有些发黑,是该好好静静心,把《地藏菩萨本愿经》拿回去抄录。”
苏三虔诚地把双手举过头顶,接过法师递过来的经书。
周漾就坐在她旁边,还是那样似笑非笑的眼神。以前周苏两家还友好和睦的时候,她最喜欢看他这样的笑容,仿佛春风化雨般。可是现在,她比谁都想撕碎他那张虚伪的脸。
周漾双十合十,对着法师说:“昨天苏三跟我谈及,最近她老是被噩梦缠身,我担心她的身体,就想要在苏硕的忌日这一天,在寺里为他供一个往生牌位,助他早登极乐世界。。2yt。NET”
苏三瞠目结舌地看着周漾,他却没有看她,只是如乖孩子一般聆听法师说话。
“这是好事,苏硕施主也算冤孽深重,他属于凶死,供个牌位是好的。”
周漾侧过脸来看着苏三:“大师说可以的,以后你就不用害怕你哥哥登不了极乐世界。”
苏三再也遮不住心底眼底的恨意,满腔的恨死而复生,只想现在就把面前这个人弄死。可恨自己没那个本事,只能干瞪眼。
她一直觉得愧对大哥,每年他的忌日都想做点什么,吃素,或者去墓地看看他,可是每一次都不能如愿,因为周漾什么都要跟她对着干。
她要吃素,他偏要让她吃大鱼大肉;她要去墓地,他偏要弄出许多的枝枝节节出来让她比死了还难过;好不容易今年她想要帮大哥在寺里供一个旺盛牌位,他也要来捣乱。
他无非是想让她什么也不能为苏家做,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让她活着还不如死了。
苏三觉得很累,会客室有些昏暗,外面却是极为安静,连诵经念佛的声音也没有了。只有很远的不知道什么地方有什么鸟儿的叫声,她觉得恍惚如梦境,浑身黏黏腻腻是一身汗。
她坐在那里没有动,周漾和法师说着什么,好像是香火钱灯油钱还有会经常过来上香之类的话,像是密密麻麻的钟声落在她耳朵里,刺破耳膜的瞬间,她尖叫着打翻了蒲团上的茶杯。
看她捂着头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周漾在法师的授意下把她扶起来靠墙坐着,不断的拍打她的脸。
法师去柜子里找了一个盒子出来,抠了黄豆大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溶解在茶杯里,给她灌下去。
她满头大汗,嘴唇变成了微紫色,头发一绺一绺贴在两颊和额头上。从眼角滑落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能看清一些东西,只觉得头痛欲裂。
她僵硬躺在蒲团上,像一条躺在砧板上的鱼,等着别人落下那一刀。
房间里只有她,要不是角落里袅袅升腾起来的烟雾和紫檀香味,她恍惚以为自己是回到了苏家,回到了合家团圆的时刻。
黑暗里响起一个声音:“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苏三震了一下,看着周漾从昏暗中走到自己面前,她动不了,只能颤巍巍地问:“你怎么还没走?”
他盯着她看,好像要看清什么:“你知道吗,我现在每天出门都要装一大笔现金,就怕周公馆里面谁谁给我电话,说你死了,那我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去帮你买骨灰盒,关键是墓地。”
他表现出一如既往的刻薄,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你是堂堂苏天明的千金,虽然苏家没落了,但是也不能让你太寒碜不是?”
苏三拿捏着自己作为没落的苏家小姐最后的尊严:“那还真得谢谢周少爷了,我怎么敢死呢?我要是死了,谁来看你不得好死的下场?我答应过我爸,要好好活下去,看着你们所有人不得好死。”
他蹲在她面前,压低了声音说:“佛家有六道轮回,苏硕肯定是上不了天堂了,你猜猜他现在是在哪里。畜生道,鬼道,还是地狱?”
这句话倒是彻底的刺激到了苏三,周漾比谁都清楚她的爆发点在哪里,也比谁都清楚她的隐忍点在哪里。
此刻苏三斜眼看他,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挥出一拳。只可惜她浑身无力,还没伤到他分毫呢,已经被他钳制住。
她以前跟着苏天明学过多年太极拳,还练了多年击剑,又跟着不知道谁学过些乱七八糟的看不出哪门哪派的招式。有一次他喝了点酒,险些招架不过来。
门外响起法师的声音,周漾呵呵笑了两声,眼里寒光一闪。苏三立马觉得迎面飞来无数把匕首,她躲闪不开。
苏三本来是打算留下来跟着法师吃斋,也算是表达一下对苏硕的哀思,可是周漾坚持说她身体不适,应该回家休息。
法师没再说什么,亲自把他们送到禅院门口。
周漾抱着苏三一步步往外走,她这才看见他的车子和司机。敢情司机把他送到这里又走了,现在又来接他。
苏三看见司机张勋那别有深意的眼神,就想跳下来,她觉得那样的眼神透着些鄙夷和不屑。周漾身边的人都跟他一样,仿佛用两个鼻孔就能把人看穿。
作为周漾最贴身的司机和得力手下,张勋很清楚这名义上的兄妹二人是怎么回事。
因为双脚已经麻木,落在地上的瞬间像是脑袋撞在石头上一样的疼,连带着脊椎骨也疼。
苏三不敢吱声,又怕来这里上香的人有谁认识她,会突然在人群中喊出她的名字,于是小声提醒道:“我开了车来。”
周漾看了她一眼,吩咐张勋:“把三姑娘的车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