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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大失所望,心想父亲如此食古不化,竟然不给他分毫分辩的余地,难怪前生里父子如寇仇一般。.心里咬牙,转身欲走,忽然暗自追悔:宝玉,你所来何事?不过是为救林妹妹争得一线生机,这披甲还未上阵,怎么就败北归来?
他定定神,立在原地不动。
“怎么还不走?”贾政质问,带了愠怒。
“老爷可知贾府就要大难临头,欺君之罪祸及九族?”他冷静道,抬眼观察父亲的神色,果然贾政手握书卷,惊愕的望着他。顿了顿,贾政问:“你待怎讲?”
“儿子听说父亲将林妹妹举荐给皇上去和亲葛尔丹。”
“孽障!就知你贼心不死为此事而来!”贾政暴怒,“啪!”的一声书卷狠狠摔在书案上。
“来人呀!”贾政对了门外大喝。
宝玉心里一阵无奈冷笑,果然是知子莫若父,爹爹这是要动板子打他。
宝玉不急不慌,上前两步拱手道:“父亲若要动家法,儿子甘领了,只是知而不谏乃是不孝。儿子才从潇 湘馆过来,见林妹妹那情景,怕不等出京城就要一命呜呼的。到那时本是桩大喜事,却变成了丧事。换在寻常人家嫁娶倒也罢了,只是这是奉旨和亲,准噶尔大汗该如何去想林妹妹的死因?若是因此动摇了国体引发边关战事,皇上大怒可会追究治罪?这从昔日荐林妹妹去和亲的,到明知林妹妹体弱多病而隐而不报的,一应人等怕都难逃干系。不是欺君之罪,还是什么?”
宝玉言辞清晰,谈吐明快,一番话说出,长吐一口郁气,也不等贾政发话,就躬身一揖转身对了窗外道:“请家法来!”不卑不亢,从容淡定,反令贾政吃惊得举目虚起眼打量他。
琥珀色的灯影下,见宝玉身穿一件绛色摹本缎箭袖,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面如秋月澄净,十四、五岁的年纪,站在跟前,神彩飘逸,秀色夺人,丝毫不是昔日谈吐含糊,唯唯诺诺的拘谨样子,更有悬在宝玉项上的金螭璎珞五色丝绦系着的那块命根子通灵美玉明艳夺目。.贾政一看他不由心里一阵感触, 自己中年丧子,而今须发已白膝下只得了这一孽障,不知不觉中倒也快成丁了,如今谈吐都有些见识了。他不由叹口气,看一眼抬了春凳板子进来探头探脑一脸惊慌的仆人们,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心下里暗想,宝玉这话也不无道理,黛玉那丫头素来是体弱多病的,西子捧心一样生来有几分不足,这若是塞外风霜,怕一路颠簸不等到了葛尔丹就一命呜呼了。皇上若果然怪罪下来岂不真是灭顶之灾?
但在儿子面前还要搬出老子的威严,他瞟一眼宝玉咬牙道:“你平日只知在外头嬉游,渐次疏懒,不守分安常。如今怎么关心起府里安危了?”
宝玉心里留个提防,见父亲有些好脸色,忙把打算好的话拿了说:“覆巢之下无完卵,这点道理儿子还是知晓的。”
贾政似将信将疑,冷哂了看他,也不言语。
宝玉又说:“儿子前些日听北静王说起一件往事:依约是十年前,有位库伦大将军为讨好皇上,逢了皇上千秋大寿,这位将军千里迢迢从西域送来一匹罕见的汗血骏马,谁想到那马儿到了京城水土不服死了,可成了千金买马骨了。偏巧就有好事儿的借机弹劾说这位献死马的将军居心叵测,诅咒皇上。皇上隐忍不发,过了半年这位将军忽然被连降三级,越了年一个谋逆罪就给满门抄斩了。”
宝玉说到此处略略顿了顿,偷窥父亲的脸色动容,这才悠悠的说:“儿子虽然心疼林妹妹,只因姑爹姑母过世得早,林妹妹如孩儿的嫡亲妹子,儿子理应呵护才是。只是若果然一个女子能治国安邦了,也只能让林妹妹尽忠去。可惜偏偏林妹妹没这个福分,怕是姑爹祖宅里没有这青烟。”
贾政一身冷汗,近日里也寻思此事有不妥之处,但不得其解,谁想到竟然被个孩子一语道破了天机。
他皱眉闭目养神片刻道:“罢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林姑娘,本不是为父和贾府举荐给皇上的。”
“啊?”宝玉大惊,若不是贾府的人,旁人谁还知晓林妹妹呢?
贾政食指轻叩花梨大理石书案,沉吟片刻,便吩咐人喊了侄儿贾琏来说话。
贾琏是贾政胞兄贾赦之子,贾赦承袭了荣国公之爵位,贾政在工部任员外郎。
贾琏来到书房,贾政就吩咐宝玉将适才所说所想又从头对贾琏说了一番,问贾琏说:“琏儿你可想到这一层?”
贾琏张张嘴,也觉得宝玉的话在理,昔日林姑爹病逝苏州,还是他带了林妹妹去奔丧,一路上舟船劳顿,林妹妹又病又哭又吐,险些死在路上,害得他委实担惊受怕了一路。
“告诉宝玉,宫里是如何说的。”贾政吩咐,难言之隐就借贾琏之口道出。
“宝兄弟莫冤枉了二老爷。林妹妹和亲的事,是懿贵妃娘娘向太后娘娘举荐的。”
宝玉看着贾琏的神色,不似在扯谎,但是懿贵妃娘娘断不该认得林妹妹。懿贵妃自先皇后殡天后在宫中就是无冕之后,首领六宫,她曾为皇上生下三位皇子三位公主,如今阿哥们都是朝廷栋梁之才。
“皇上要选位公侯王爷府的美人儿去嫁葛尔丹汗王,满朝文武谁不想献宝?吴贵妃近来受宠,争着把自己的妹子要送去立这奇功为皇上分忧解难。是懿贵妃娘娘看不惯吴贵妃平日里争宠生事,因此上懿贵妃娘娘才向皇上保荐说贾府里的女儿各个绝色天香的,可以选一个去远嫁葛尔丹,绝了吴贵妃的念头。先是选上二妹妹迎春,只是懿贵妃传去看了看,说她未免少些灵气,多了些木讷;又想到三妹妹探春,只是听说探春妹妹是庶出,还是心性刚烈的,懿贵妃娘娘见都不肯见就摇头了。忽然记起了咱们家贵妃娘娘前些时回大观园省亲回去后提到过府里有几位才情出众琴棋书画俱佳的表小姐,又听咱们家娘娘提及黛玉妹妹是才情相貌稀世绝代的,就一口选了黛玉妹妹。圣旨下到府里,老爷太太们只有望旨谢恩的份儿,怕定无更改了。”
宝玉一听一颗心都冷灰似的,兀然在那里分明没了主张。原本以为是父亲拿府里的女儿们邀宠,如今看来是错怪了父亲。
“如今是二十四,下月初一就要送亲葛尔丹行大典了。”贾琏说,却也担心林黛玉的病情,试探问:“侄儿倒是听说宫里有种丹药,吃过了能提神益气,但最多能连续服用个一两个月的光景。不如给林妹妹服丹药,待人到了葛尔丹圆房后,若是丧了命谁能道得清,到时候也不是贾府之过了。”
宝玉一听恨得牙根发痒,如此一来岂不是弄巧成拙反是害了林妹妹?他心里暗骂贾琏,好歹是一个屋檐下的兄弟姐妹,竟然为了自己的前程不择手段的狠辣。只是宝玉如今不同于昔日十五岁的顽童,他神色淡定不多言语,心里暗自盘算,若是父亲这条路回天无力,可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救林妹妹出火炕?
贾政面带不忍,却又左右为难,见宝玉垂首在一旁神色淡然不发一词,心里也猜出他心里多少有些不快,就对他说:“你是知道的,你姐姐如今在宫中也是步履艰难,你也不能都怪了她去。她也不易,不易呀……”
看父亲叩案长叹,宝玉心里反生出一股莫名的悲哀,父亲平日在他面前不苟言笑,很少流露真情,父子二人寻常好好说话的机会都不曾有过。谁想今日他斗胆进言,父亲竟然同他说了这许多事儿。虽然他厌烦宫闱争斗,但从父亲的话里能知道当家不易。再看风烛油灯下父亲斑白的两鬓,花白的胡须,心里更是一阵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