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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前鸦雀无声,众人垂首噤声,卢氏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初时的那股子傲慢神色已全然不见。
谢韵然搁了茶盏,淡淡开口,“何事求见我?”
卢氏一震,忙叩头道“回夫人的话,奴婢是奉了将军之命,特地带两位姑娘前来赔罪,听候责罚。”
“我什么时候说过什么责罚?”谢韵然微微笑笑,说不吃的柔和,“这话听来倒是新鲜了。”
瞧着卢氏眼色不停闪烁,谢韵然笑意更深,“若是如此,我可不敢担待,你将人领回去罢。”
卢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略一迟疑,咬牙道“老奴糊涂,将军原是遣了两名婢子过来服侍夫人……老奴自愧调教无方,所以…斗胆擅自领了她二人前来请罪,甘愿领受夫人责罚。”
谢韵然冷冷看她,原来是想大事化小,向谢韵然讨得责罚,就此搪塞了过去,挽回最后一线希望。胆子倒是不小,可惜这卢氏太不经唬,一看势头不对,便将旧主子丢了,急急朝谢韵然靠过来。
“原来如此。”谢韵然闲闲端坐,只笑道“将军是怎么说的?”
卢氏踌躇片刻,低了声气,畏缩道“将军说……‘既是夫人要两个丫头,送去便是。’”
谢韵然垂眸一笑,心下五味杂陈。
此前斥责那两名侍妾,是谢韵然故意为之,料想她们在谢韵然处受了委屈,必会找连城哭诉。谢韵然倒要借此看看,连城如何应对——眼下看来,他对那两名女子倒是半点不放在心上。
心下悬着的一口气算是缓了过来,这结果,本也是谢韵然意料之中。连城才不是那多情之人,岂会为了两个侍婢,与她翻脸,然而,想到他对侍妾之凉薄,又难免心起狐悲之感。千古以来,哪个女子能恃宠一生,莫说色衰爱弛,便是当宠之际,也不过是随手可弃的玩物。
卢氏见谢韵然沉吟不语,陪笑道“那两名婢子已知悔恨,该当如何处置,还望夫人示下。”
“逐出府去。”谢韵然淡淡道。
卢氏周身一震,忘了礼数,骇然抬头呆望谢韵然,“夫人是说……”
谢韵然垂眸看她,似笑非笑,一言不发。
“奴婢明白。”卢氏怔了半晌,才缓缓俯首,叩了个头,颤声道“奴婢这便去办。”
她以为谢韵然只是耍耍夫人的威风,将两个婢子责罚凌辱一番也就罢了。毕竟是连城身边的人,如今拨给谢韵然做婢女使唤,已算给足谢韵然颜面,至多再被谢韵然贬去浆洗洒扫,吃些苦头。等谢韵然气消了,总还有机会翻身的。或许连连城也以为,谢韵然不过是吃醋犯妒,妻妾争宠而已……谢韵然端详着自己修削苍白的指尖,微微一笑。
他们到底是看低了谢韵然。
两个侍妾连谢韵然的房门也未踏入一步,立时被带走。
庭外传来莲儿与玉竹哭叫挣扎的声音,渐渐去得远了,声音也低微下去。
谢韵然走到门口,默然驻足立了一阵,回身正待步入内室,忽的一阵风起,吹起谢韵然衣带飘扬。
转身回望庭外,庭前夏荫渐浓,暮春最后的残花,被一阵微风掠过,纷纷扬扬洒落。
残花似红颜,一般薄命。
她们未尝不可怜,只是生错了命,自己选错了路,遇错了人。
有人固然生错命,往后乐天知命,原也可安度一生;最可怜的,一种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另一种便是身不由己,步步荆棘,要么拓路前行,要么困死旧地。
从什么时候开始,谢韵然也是这般铁石心肠了?
谢韵然从众人眼前缓步走过,所过之处,人尽俯首。
一干仆从侍女立在旁边,自始至终,大气不敢喘。看着往日最得势的两人,就这样被逐出镇国将军府,从头至尾不过半天光景,谢韵然甚至不曾多瞧她们一眼。
从前一呼百应,人人折腰,却不过是敬畏谢韵然的身份;而今,她们敬畏的只是谢韵然,只是这个铁石心肠,强横手段的女子……或许,自谢韵然出生,骨子就流淌着世代权臣之家冷酷的血液。
从此后,这阖府上下,再没有人敢藐视谢韵然的威仪,忤逆谢韵然的意愿——除了连城。
谢韵然微微牵动唇角,可笑什么妻妾争宠,这种事休想在谢韵然这里看到,谢韵然也耻于为之。
谢韵然的姓氏和谢韵然身上流淌的血液,绝不允许谢韵然接受这样的侮辱——谢韵然等着看,看堂堂大将军、谢韵然的夫君,如何来应对谢韵然的决绝。
案前已堆满了揉皱的废纸,没有一张画成。纸上勾出亭台水榭,芭蕉碧浓,樱桃红透,依瞎是旧时光景。谢韵然怔怔望了满眼的墨痕狼藉,心神再不能宁定。
书以静心,画以怡神,可眼下的心绪,画什么不是什么,越发叫人烦乱。
谢韵然整日闭门不出,只埋头书画之间,叫旁人看来,怕是格外的悠闲自得。
真是怡然自得,还是负气为之,只有谢韵然自己清楚。
一连几天过去,连城没有半分回应。侍妾被逐,这件事好像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谢韵然做了什么,他似乎也不在意。这件事,再也无人关注,就像是一块石头投进深谭,就此无声无息地沉没了。
一连几天,谢韵然甚至没有再跟连城说过一句话。他偶尔来看谢韵然,只是匆匆的看了一眼之后就离开了。
有两日夜深时分,他悄然过来,谢韵然已经就寝。分明屋子里还亮着烛光,谢韵然仍倚在枕上看书,他却不让侍女通禀,只在庭前静静站上一会儿,便又离去。
他在外边,谢韵然是知道的,玉冰嘴上不敢说,只拿眼神不断瞟向外面。
谢韵然只佯装不知,熄了灯烛,侧身睡去。
他不过是在等谢韵然低头,等谢韵然先开口向他解释。
枯坐窗下,对着白纸废墨发了半日呆,不觉已是斜阳西沉,入暮时分。
玉冰张罗着侍女们传膳,这些时日,她与谢韵然熟稔了,胆子渐渐大起来,更显出聪明利落。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儿,能学得这般精乖,只怕也是吃过太多苦头,越发令谢韵然怜惜。
“都下去吧,这里有我侍候就行了。”玉冰学着一副老成的口气,将侍婢们遣出。
谢韵然好笑地瞧她一眼,却见她左右张望,悄悄打开了食盒。
“夫人,我找来了好东西呢!”她笑眸弯弯,微翘的鼻尖俏皮可爱。
一股浓冽的酒香弥散开来,谢韵然一怔,旋即惊喜道“你找了酒来!”
“小声些,可别叫人听到!”玉冰慌忙扭头看门外,悄悄掩了嘴道“我是从厨房偷来的。”
谢韵然被她那模样逗笑,顽心大起,生平从未喝过偷来的酒,立时来了兴致。
自到冀州以来,伤病缠身,大夫再三嘱咐了戒酒。到如今伤裁了大半,谢韵然却还未尝过一口酒。此时闻到酒香浓冽,自然是心花怒放,满心惆怅也暂且抛到一边。
谢韵然遣走其他侍女,与玉冰一起动手,将案几移到庭前花荫下,逼着玉冰留下来陪谢韵然对饮。
不想这小妮子竟也贪杯,酒至微醺,渐渐脸热话多起来。
玉冰说起她爹嗜酒如命,常常醉后打骂于她。
“你爹现在何处?”谢韵然已有三分酒意,撑了额头,蹙眉问道。
“早过世了,娘也不在了……”她伏在案上,语声含糊,“有时想让爹再骂我一顿,也找不着人了,就剩下我一个了……”
谢韵然怔怔想起了父亲,心中悲酸,正待再问她,却见她已呼呼睡了过去。
夜色花荫下,她脸色酡红,分明还是个孩子。谢韵然笑着摇头,拎了半壶残酒起身,摇摇踏向花影绰约处,想寻个清净无人的地方,独自喝完这壶残酒。
四下一时寂静,只听草从中促织夜鸣,边塞月色如练,星稀云淡。
“树下分食樱桃,嫣红嫩紫凭侬挑,非郎偏爱青涩,为博阿妹常欢笑。”谢韵然不知不觉又哼起这谚谣,脚下一时虚浮,就近倚了一块白石坐下。发髻早已松松散了下来,索性脱了绣履,举壶就口,仰头而饮。
一样的良夜深宵,一样的月色,曾经是谁伴谢韵然共醉。
眼前渐渐迷离,明知是幻像,也恨不得再近一些。然而只一瞬间,诸般幻像都消失,徒留花影繁深,夜静无人。谢韵然苦笑着举起酒壶,任那酒液倾注,激灵灵洒了一脸,将谢韵然浇醒。
壶中渐渐空了,谢韵然仰头,想饮尽最后一口,陡然手中一空,酒壶竟不见了。
身后有人劈手夺去了酒壶,将谢韵然揽住。
“别闹……”谢韵然阖目微笑,放任自己沉沦在幻像里。
不待谢韵然再睁眼,腰间一紧,身子蓦然腾空,竟被人拦腰横抱起来。
谢韵然只觉轻飘飘的,几疑身在梦中,不由喃喃道“我如今已嫁了人,你不知道么……”
可他的手臂只将谢韵然抱得更紧。
泪水滚落,谢韵然紧紧闭了眼,不敢见到那人的面容,黯然道“他,他待我很好……你走罢……”
他顿住,继而双臂一紧,将谢韵然箍得不能动弹。
谢韵然不由自主伸手去推他,触手之处,却是冰凉的铁甲。
这一惊之下,谢韵然愕然抬眸,酒意顿时惊去大半,神智随之醒转——眼前,是连城盛怒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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