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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琛站了起来,那日回来后,就一直坐立不安。.
这次借口让说书娘子陪着李氏出去,李氏原不想出门,但端木琛既然要亲眼确定,自然能有说法逼得她出门走走。
华嬷嬷已经被他亲自说过,长星斋的人虽然安静稳重,但可不是笨蛋,他交代了,华嬷嬷几乎立刻懂了。
现在李氏出门,李彩儿便算是半个主人,他若到访,李彩儿势必要出现。
“鞋子做得高些,看起来就高了。”
“声音是最容易改变的,不瞒少爷说,我曾经看过一个极高明的说书先生,一人可以分饰男女数人,若不是亲眼看到,还真以为是一群人在说故事。”
“容貌不同也是做得到的,一些江湖术士为了取信于人,会把自己易容得跟当地供奉的神祉类似,若是水家姑娘,那更不用怀疑了,国师就是最高级的江湖术士,一般人眼中的不可思议,对他们来说都是雕虫小技而已,三少爷若仔细看耳朵下巴,应该多少可以看出一些海绵跟黏胶的痕迹,但对方也可能做一道伤疤,或者胎记做掩饰。”
是的,欧阳大夫又在晚上被他招来,问起人是否可以改变容貌,改变身高的时候,欧阳大夫如此回答他。
端木琛当下就信了一半,因为李彩儿走路确实有些慢,若是鞋子打高了,怕跌倒,走路自然慢了。
“桃香,东西拿着,跟我来。”想想不放心,又交代,“机灵点。”
桃香忍笑,“是。”
她是墨玉出府后提升的大丫头,在司香院侍候了两年,却从没见过三少爷这种样子,模样倒是新鲜。.
到了长星斋,华嬷嬷一见他,立刻行礼,完全按照前几日的交代,说李夫人不在,待她去通知李姑娘——端木琛给她的命令就是,如果李姑娘想推托不出来,便想办法让她出来。
李姑娘果然磨了很久,茶都凉了,这才姗姗来迟,身边跟着的就是自己见过的燕儿,跟鹿草的画像九成相似的长相。
见到他,微一弯身,“表姨不在,小妇人见过端木少爷。”
“李姑娘不用多礼,可知李夫人何时回来?”
“表姨没说,不知端木少爷有什么事情,我可代为转告。”
李彩儿五官很平凡,平凡到没有人会多看一眼,看到的人只怕会觉得,这姑娘真可怜,皮肤粗糙,五官平庸,下巴的地方还长了胎记……
“我是想跟李夫人说,那个水四太太——”
故意停顿,李彩儿果然没能忍住,“水四太太怎么样?”
“虽然净身出户,但前几日突然有黑镖局的人趁夜闯入,斩伤了四房的嫡次子,有传言是黄姑娘不甘愿,觉得净身出户依然便宜了水四太太,所以买通人想让四房断了香火。”
李彩儿,也就是水云路默默的想了想,哪里是想让四房断绝香火呢,分明是想让她嫡母尝尝痛心的滋味。
大哥其实是通房所生,嫡母后来抱来自己养,又因为始终没生出男孩,便记在自己名下,没想到过几年居然怀孕了,一举得男,只是当时大哥已经大了,早分了院子住,嫡母早加害不得,故此明知道他喜欢田姑娘,却刻意不让他娶田姑娘,反而攀了郡公主的富贵。.
这世界上有哪个母亲因为想攀富贵,就让儿子无后?不是亲生母亲便行。
斩伤二哥乃至无后,这对嫡母来说才叫惩罚。
二哥无辜?也不,在嫡母的宠爱与畸形教育下,他也好不了多少,长兄无后,四房什么都是他的了,将来过继一个儿子到郡公主名下,那么自己不也跟皇亲国戚沾上边了吗?
“李姑娘以为如何?”
“黄姑娘真是无辜,恩怨不是她招来的,但却是她要承担,若是自己肚皮不争气也就罢了,偏偏却是给人灌药,这让黄姑娘怎么甘愿……”
他默默就想起那盆小桌松。
当时他真的觉得,将来,水云路从姨娘中的孩子抱一个到名下就好了,为了补偿她,他不会娶平妻,而姨娘就是姨娘,永远是姨娘。
但后来明珠说他残忍,珊瑚上京后,有次他突然想,若是珊瑚的主母给她下药,让她终身无子呢?他想他会买通杀手,那个主母生一个,就宰一个,让她知道什么叫做痛不欲生……
“以前,我也觉得为了更大的目的,下些药没什么,虽然眼下对不起,但将来好好补偿就好,现在想来——说后悔也不对,如果回到过去,我的选择还是会一样,保住母亲跟妹妹,只是觉得很遗憾……”
李彩儿没说话。
桃香很适时的发话了,“三少爷在说什么呢,桃香怎么听不懂?”
“桃香,家人的安危跟丈夫,选一个。”
“嗯……”
“选不出来?”
“倒不会,桃香自然选择家人,虽然对不起丈夫,可还是爹娘弟妹优先。”
“丈夫恐怕要说你无情了。”
“三少爷说笑,若是牺牲家人来成就我与丈夫,那不叫深情,那只是忘恩负义罢了,怎么说桃香好歹是母亲怀胎十月,辛苦拉拔,只能选一个,自然选择爹娘弟妹,可如果三者有两者得生,桃香自愿在最后。”
“若是就此跟丈夫离心呢?”
“桃香自然好好跟他解释清楚,请他设身处地为桃香想,若是易地而处,桃香会怨,但绝对不会怪,丈夫离心,那我再想办法让他回心转意就好了。”桃香抿嘴一笑,“墨玉姊姊出府时,曾经交代我,三少爷个性别扭的很,让我多看着点,现在想来,墨玉姊姊真是厉害,虽然不知道三少爷这下在感怀什么,可跟李姑娘说也无济于事啊,三少爷总要找到想说的人解释清楚,这样才是。”
第10章(1)
这段话若是其它人听来,自是突兀万分,可水云路心中有鬼,自然觉得意有所指。
刚开始,水云路以为是自己露了破绽,可仔细一想,哪里有可能呢,她的鞋子高了两寸,产后又圆润了些,特意以细嗓子说话,至于容貌,那日若不是她主动呼唤母亲,连母亲也认不出来。
一年多前生下孩子,等出了月,她连同孩子,牡丹,鹿草又回到馨州这地方,馨州最大的寺庙就是朝然寺,她命鹿草天天在这等,果然一个多月后,便见到母亲。
李氏出门一向只带着两个嬷嬷,相处年余,嬷嬷早知道这李夫人好相处,不爱别人过分伺候,所以每回出来上香,只要李氏说“我自己走走”,嬷嬷即识趣的不会再跟,朝然寺香火鼎盛,又是佛门之地,能出什么乱子。
鹿草上前出声相认,自是等李氏落单之时。
知道女儿还在,李氏自然欣喜若狂,主仆商议完,约定初一朝然寺再见。
水云路回到馨州后,再也没以真面目示人,那日出现在李氏面前,李氏居然没看出那抱着孩子的陌生女子是自己女儿。
母女相见各有一番激动,当下便商议了远亲女乞之计。
端木琛果然如她所想,让母亲把“亲戚”接了进来。
长星斋只有几个婆子嬷嬷,她一来早已易容,二来从不出院门,是以都进来半年多,也没多少人知道。
端木琛突然来访,水云路原本不想出去,可那华嬷嬷却说既然端木家对她待之以礼,这时候人在却不愿相见,未免失礼,水云路想想也是,若坚持不出,恐怕才惹人起疑,于是稍做收拾,便跟着华嬷嬷到大厅。
两年没见,他还是跟记忆中差不多,水云路倒庆幸自己换了容貌,不然只怕要看出破绽。
母亲回来后,她让牡丹带着儿子在院门口玩,鹿草则在里面伺候,这便跟母亲说起水四太太的后来之事。
李氏长叹一声,感怀道:“还以为这辈子得看恶人畅快终生,没想到竟还有机会看到报应。”
“女儿也是这样想,只是可怜了黄姑娘跟大哥的几位妾室。”
“你大哥仁厚,断不会亏待她们。”李氏喝了口茶,“那端木琛,可有看出异处?”
“女儿觉得没有,只是他后来跟丫头说的那番话,倒是让我有些拿不得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