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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边都想护着,两边都不愿舍,但她说了,她全听他的。.
她得到天狐大人朗月皎皎的一抹笑。
秋笃静八成是心意坚定了,所以去到竹苑堂上见到众位太婆,脸红归脸红,心促归心促,眼神一直很宁稳。
本想说老人家定要轮番上阵叨念她,非念到她跪地不可,未料摇头的摇头、叹气的叹气,没骂她呢,还赶着她快去灶房喝粥。
她一碗粥喝得心里七上八下,尤其又听竹姨说,大太婆确实有事非单独跟白凛谈谈不可,谈得好,巫族跟九尾雪天狐或者能和解;谈不好,一拍两瞪眼。
若非竹姨和其它几位太婆全盯着她,都想溜去听壁脚了。
另一边,竹苑寝房内——
当巫族族首由婆子搀扶着踏进房中时,白凛不仅套回白袍且还振衣涤尘了,连一头雪发亦绺得益发柔亮,心想,打扮齐整见长辈,算是给他家女人一个面子。
但见大太婆由人扶着,步伐蹒跚,不禁腹诽——明明起阵时神勇无比,并非神打附身,而是堪比神通降世,寻常时候倒老态龙钟是真是假?
大太婆拄着乌木杖一坐定,那名手脚利落的婆子立即撑开两扇窗板,天光顿时涌进,将老人家肃穆无端的褐脸与一身黑衣镶亮了些,但那双略细的眼睛深如古潭,映不出半点波澜。
随即婆子又备来一盆炭火,置在太婆脚边,这才退了出去。
“若早个三十年,“落月七星阵”不怕拿你不下。”
白凛想着对方会道出什么,未料头一句是这个。
大太婆徐慢又道:“如今大阵依然,法器神利,无奈起阵巫者已老,竟教你寻得时机演这么一驹。.”
白凛额角一抽,瞪着老人皱纹满布的褐脸,瞪着瞪着,竟扬唇笑了。
“巫者已老,这话是你说的,巫者垂垂老矣,守不住阵位,也才让我有机可乘,那不是演戏,是顺势而为。倒是阁下最后那一记打,分明看出我的意圆,却还是配合着背后伤人,真有意成全我?”
“那一记打,你若避开,又或者回击了,老身现下是不会跟你谈这些的。”
老人家缓缓抬眉,见天狐神色怔愣,干瘪嘴角竟略现笑弧,是极淡的一抹,眨眼间便消失无踪。
“你为求巫族女而来,总要见识你有几分真情实意才可。”
白凛暗暗屏息。“所以真有意成全?”只要一干老巫别搅局,搅得他欲求的那名巫族女心中两难,堂堂九尾雪天狐被揍假的,他都认了。
大太婆道:“即便愿意成全,也得看老天同不同意。”
“何意?”
“静儿的娘亲曾是族中大巫,动了情,舍巫族而私奔。”
“这事我知。”白凛心悬起,大太婆的口吻和神态皆令他有所不安。
老人家轻轻颔首,静过几个呼息后才又启声。“巫族有一个大咒,已流传太久太久,寻不出法子可解巫族大咒只针对历代大巫,凡身为族中大巫,便断男女之情,终身服侍巫族族民,顺天应地。”
白凛问:“这与静儿何干?”
“静儿毕竟是大巫血脉。”太婆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当年静儿娘亲不顾那个巫族大咒,不仅动情,更怀胎诞下孩儿,与那男子的缘分不过十年”嗓声忽淡,如自言自语。.“咱们几个姊妹们起阵,求了又求,解过再解,仍然不行,能用的法子全使遍,依然对付不了巫族大咒求来解去的,也只给静儿娘亲延了那十
年”
白凛胸中略震,面庞有些冷凝。“静儿并非你族中大巫。”
老人家神志稳下,面沉如水。““西南巫族”的大咒会不会延至下一代身上,从未得解。”
一道暴雷猛地劈进心央,白凛双目定然,眉间色厉。
确实听过巫族传续了百年、千年的大咒,不仅这“西南巫族”,北方与南面的巫,各有流传的族中大咒,其威力石破天惊,因血脉相袭而遭罪的亦曾听闻。
如今这个老虔大太婆告诉他——从未得解?!
也就是说,静儿因他动心动情,若族中大咒发威,静儿可能命危!
但他们已这样要好,他是爱惨了,千年以来才开这么一朵情花,这条道上,他嫩若雨后春笋,他心甘情愿终也认了,却在此时告诉他,可能这样的动心动情,只为极短的缘分?
霎时间,白凛思绪起伏跌宕,如飞絮临风流转,面色忽青忽白、忽红忽黑。
“你自可抽身,行你的修行道,内丹归还,与巫族女再无瓜葛。”苍老声响。
白凛忽而笑出。
天狐大人这一笑,清风明月、烈日灼火都敌不过,宛如开在他心田的那朵花,开到一整个灿烂辉煌,那灿光之亮,不是十分,而是十二万分。
“您老儿这一记棒打鸳鸯使得狠辣,咱也甘拜下风这一回了。但既求巫族女,连命都聘出去,能说抽身就抽身吗?”一顿,眉宇间的凝色淡淡又袭,却也挽着春风秋月,逸着缱绻柔情——
“就来瞧瞧吧,望您老儿寿长破百,看是你巫族大咒祸延子孙厉害些,抑是我与静儿情长缘厚更胜一筹?”
眼见对头如此嚣张猖狂,巫族族首愣了一愣最后的最后,想过又想,竟也是淡淡颔首、淡淡回以一笑。
白凛后来又向大太婆问清楚,原来他家那口子对于巫族大咒,全然不知。
娘亲在她小小年纪就香消玉须,她也只认定是生了重病。
凡人的病痛,她那位早已修成半仙的亲爹会没法对付吗?
不可能!
都成半仙了,区区肉身病痛,且还是爱极之人,他不信那名半仙男子无法化去妻子身上的病症,除非那真是解也难解的大咒。
这几日,白凛陷进深不见底的思绪里。
想跟静儿在一起,那是再确定不过,而巫族族首的告诫,他更是往心里去。
“就让我瞧瞧吧,我也希望宛梅的骨血能好好的”
那一时际,大太婆没把话说尽,彷佛又陷入自言自喃中,但他已然听出,是希望那名曾为大巫的女子,她的血脉能好好延续下去。
会的。
若巫族一干老巫们活得够久,他必会让她们亲见——即便巫族大咒真要祸延子孙,到天狐身上却是行不通的,因九尾雪天狐不开窍则罢,一开窍便够狠够痴够流氓,敢来侵扰他家女人的什么巫族咒,一把狐火先烧净了事,再不了,毁天灭地什么都干得出!
虽称不上相谈甚欢,但巫族族首被婆子搀出竹苑时,神情维持一贯的淡然平静,等在堂上的一干老巫见状,不必多问也知事情已然定下。
唉,只是想到之前是大巫跟了散仙私奔,如今是天狐缠上她们家巫族女,想着往后静儿真有孩儿,这血脉传下,也都分不清是巫、是仙,还是天狐了
但因缘际会,偏偏纠缠上,法缘玄妙,实也莫可奈何。
白凛就在一众老巫的默许下,在竹苑安然养起伤来。
虽说头一日醒来,他伤已好了七七八八,但能赖在巫族村倒也新鲜,于是又多赖了几天。
年关已近,连下两场大雪后,今儿个冬阳甚是迷人。
他神清气爽步出竹苑,先在堂上遇到几位来看病、取药兼家长里短的村民,众人一见他,喧嚷声立时没了,堂上只有秋宛竹继续从容不迫地做事,帮一名患风湿的老人家熏炙草药。
白凛完全不在意旁人的惊愕目光,怎么被瞧,他怎么自在,裸足一踏,施施然便要走出,几名老大娘、老婶子突然回神大呼——
“哎呀哎呀,不行啊!外头冻死人,雪厚得不得了,你、你没袜没鞋的,肯定冻得你脚底生疮啊!”
“怎地这么可怜,没袜没鞋,连身上也单薄得不象话!你这什么跟什么了这是?一件薄袍子能抵外头风雪吗?!”老大娘突然转头去问淡定的竹苑主人。“竹姑娘,他就是那个救了太婆,又被你家静姊儿救回来养伤的小白公子是吧?”见秋宛竹微笑颔首,老大娘调过头来继续呼天抢地——
“咱说小白公子啊,你听大娘一句劝,人当爱护自个儿身体,你这少年白也白得太哀伤,真有伤心事也千万别往心里去,咱们人穷志不穷,只要有强壮体魄,山穷水尽了都能凭双手开出一条康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