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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今日,他依然记得清楚当时的景象,凤梓脸上带着憨笑,全身浴血的倒在他怀里,颤抖的小手握住他,紧紧不放。
虽然早已算出这是她的命数,但是,当凤梓在他怀中断气的那一刻,他恼自己没能好好保护她,也恨极了所谓命数已定、不得逆天的黄老箴言。“命数已定,不得逆天,逆天之行,必遭天谴”,这是熟知阴阳五行术法之人都知道的规训。
但是凤梓本来就命不该绝,当日在行宫暗房中,薛昆那些话说得并没有错,上古神话确实有一则神谕,是为“凤凰不栖桃花木”,在在言明了凤凰与桃花的相克关系。
换言之,凤梓与他的命数并不相容。
如果他没有入宫,没有当上国师,也许凤梓的命运会有所改变,又或者会有别人出现,影响她未来的人生。
当年师尊离开之前,曾经替他们师兄弟三人各自卜过一卦。
他的卦象并不好,师尊为此捻须深思了许久,然后才一脸高深莫测的告诉他,这一世,他的命运全与一名女子相系,这名女子可能身带残疾,却将左右他一世。
当时的他并未深思,他才高气傲,认为普天之下甚难有足以匹配得上他的女子,更何况此女还可能身有残疾。
直到他入了朝凤宫,见到了对他憨憨一笑的凤梓,虽然心无波澜,但也因为卦象成真而暗暗诧异。
凤梓这个单纯无害的痴儿,居然当真左右了他的一世。
“你是出于同情和怜悯,才对凤梓这么好?”问话的同时,叶浅绿的心高悬着,连自己也不明白在期待什么。
“我对凤梓有同情,有怜悯,也有兄妹一般的感情。”
听完,她高悬的那颗心重重心抖落下来。也是,凤梓只是个心智未开的痴儿,任何正常的男子都不可能喜欢上她……
“可是我没有想到,千年之后的凤梓依然这么好玩爱动,却不再痴傻,也不再事事听我吩咐,她懂得回嘴,还会爬上我的背把我当马儿骑,那时我才知道,这个凤梓已经不再是我能掌握的那个凤梓。”
或许这些违逆他心意的事情,凤梓很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以前的她太过顺从他,直到等到千年之后才敢这样做。
闻言,她一怔,扬起失望垂落的双眸,看着他噙着浅笑的俊容,心跳如擂鼓,一下强过一下。
也许在更早之前,心智未开的痴儿凤梓已经对晏莳青萌生情憬,只是天真单纯的她并不懂男女之情。
所以这份悬念一直牵挂于心,直到轮回一千年之后,才由这一世的她来弥补千年之前的那份遗憾。
两相凝视,仿佛有什么在彼此之间蔓生滋长,这一刻出奇的静,她的双眼无法从他那张俊颜上移开。
他肤白似雪,貌若谪仙,额上一瓣桃花印如斯美丽,光是这样望着,就教人为之神迷,更何况与他朝夕相处。
“青青,我们之间可能吗?”她的声音微弱得像是快熄灭的烛火,想起那些无止尽的权力斗争,狂跳的心又慢慢缓下速度。
“相信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住你,守住白凤国,绝对不让薛氏父女野心得逞。”他凝神望着她,好似对天起誓那般的慎重,不容她起半点疑心。
“我信你,一定信。”她抱紧了他,眼眶发热,嘴角却是扬起的。
无论是千年之前的凤禅,或是千年之后的叶浅绿,都注定离不开晏莳青。
经历过无数次的轮回,她还是忘不掉他,早该被一碗碗孟婆汤滫净的记忆,过了千年之久,依然还是深刻入骨。
想起方才见到的景象中薛见说的话,她暗暗下定了决心,晏莳青若真是由桃花幻化成人,那她这个凤凰后裔就要打破上古神谕,选择栖住在这株桃花木上,永远不离不弃。
第6章(1)
太师府
薛昆坐在大厅的主位上,听着刚从宫中返家的薛晴回报。
“如何?可有察觉任何古怪之处?”薛昆等得不耐,焦急的问道。
薛晴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茶,润润喉道:“女儿看她确实有些古怪,以前的凤梓,说话细细弱弱,就算偶有突发举动,也不敢太过放肆,现在的她似乎变了个样子——可是又说不出哪里变了。”
想起自己竟然被痴儿骑在背上,她心里又气又恨,真想将凤梓碎尸万段!
“那日她在春祭大典上对着我又叫又骂,看上去一点也不像痴儿。”薛昆摸摸花白的胡子,目光微凛,思索半晌,面色狐疑地又道:“当时我派去刺杀凤梓的人明明下手极重,她不可能活得下来。”
“她就是命大,爹爹当初费尽了心思要毒死她,最终还不是让她活下来了。”薛晴恨声地道。
“凤氏血脉毕竟不容小觑,加上她身边还有个桃花仙,想弄死她就更是难上加难。”话锋一转,薛昆一说起反叛自己的晏莳青就气得想摔茶血。“当初我真是看走了眼,才会把晏莳青弄进宫里,到头来竟给自己树立了这么一个死敌。”
他派过无数的刺客去暗杀晏莳青,偏偏晏莳青身边有剑术顶尖的玄武贴身保护,每一次的暗杀都是铄羽而归。
听到意中人的名字被提起,薛晴脸色一变,妒恨交加地嚷道:“这事都怪爹爹!当初如果听女儿的话,将晏莳青留在太师府成为爹爹的谋士,今天也不会弄成这种局面。”
“晴儿,爹爹懂你心思,你想把晏莳青留在太师府,为的可不是爹,而是你自己。”
薛晴真不愧是奸臣之后,被人说中心思,脸上也不显羞赧,反倒急切的道:“爹爹既然明白女儿的心思,就应该替女儿多着想一些。如果晏莳青能喜欢上女儿,成为您的女婿,爹爹跟他就不再是敌人,他自然也会帮着您除掉凤梓。”
薛昆皱眉时道:“女大不中留,你一心只想着要晏莳青当你的夫君,却没想过他一心只想帮着凤梓,一天到晚在朝堂上跟我作对。”
“说来说去,还不都要怪爹爹。”薛晴美丽的脸上浮现妒恨之色,万般懊恼的道:“万一晏莳青真的喜欢上那个又蠢又笨的痴儿,女儿该如何是好?”
薛昆虽然心地狠毒,但是对薛晴这个掌上明珠却是十分疼爱,当然也舍不得见她心伤。
“晴儿莫心急,晏莳青到底是个聪明人,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喜欢上一个心智年龄只有十岁的痴儿,依我来看,晏莳青只是想藉凤梓登上高位,毕竟历来皇婿的地位几可与神女平起平坐,怎么说还是比国师的地位高上许多。”
薛晴听了道:“所以爹爹应该尽快让女儿继位,如此一来,晏再青应当就不会再把念头动到凤梓身上。”
“如今凤梓身边有晏莳青守着,要动她谈何容易,偏偏晏莳青又不肯与我们合作,现下也只能动用我在朝中的势力牵制他。”
听了这番话,薛晴很是气馁,但是如果连贵为太师的爹爹都束手无策,她又能如何?只能静观其变了。
此时,家仆匆匆进了厅院呈报。“禀太师,府外有一人嚷着要见太师。”
“来者何人?”薛昆问道。
“小的不知,那人衣着残破,披头散发,似乎已经被囚一段时日。”家仆顿了下,又道:“那人自称是彦钧侯。”
薛晴讶道:“彦钧侯在数月之前不是出使麒麟国?怎么会突然跑来太师府?这人该不会是骗子?”
薛昆寻思片刻,扬手示意家仆。“无妨,先把人带进来再说。”
家仆不敢怠慢,即刻领命,不多时,一身狼狈的彦钧侯跌跌撞撞地进了厅堂,薛昆一眼就认出他,着实诧异了下。
“彦钧侯,究竟发生何事?”
“请薛太师救救下官。”彦钧侯敛去了眼底的湛湛精光,故作狼狈的双手抱拳,单膝跪地。
“此地非是朝堂,无须多礼,先起来说话。”薛昆心想,这事绝对与神女脱不了关系,如今朝中势力分明,少一个敌人便是多一份助力,纵然他与彦钧侯没有交好,倒也不妨从中探探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