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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的身体素质一直在加强,但是那是一个缓慢转变的过程,不可能让她立刻成为奥特曼。
最先强化的是她的耐痛能力,让她能够不被伤势所影响而继续前进;再其次加强的是她的抗摔打能力,让她跌打滚爬那么久,甚至从高处摔下来都没有出现骨折等症状。所以虽然痛苦难熬,但是林夕还是挣扎着走到了这里。
可是身体素质的拔高也不代表林夕的战斗力也随之拔高了。
林夕早就考虑过自己面对神父的时候应该用什么战斗策略了,所以在神父动手的瞬间,她立刻从零的手中抽出手/枪给了神父三枪,然后毫不犹豫地抱起零夺路而逃。从双手抱着男孩都觉得吃力,到如今单手抱着男孩一手拿枪都觉得游刃有余,林夕可以说在在一夜中成长了很多。
但是,终究还是不够的。
神父不是那个如同得了躁狂症一般的女孩茜茜,也不是那个年幼不知事一心只想报复林夕的猫耳男孩,因此林夕这种喊着必杀却夺路而逃的手段并没有奏效第二次。神父只是伸出手指微微一点,破空而来的子弹便被一片火墙拦截而下,在一瞬的停顿之后,便直接反射了回来。火星爆裂的声响中,一枚子弹擦着林夕的耳廓碎裂在铁栏上,另外两枚子弹却分别洞穿了林夕的肩膀和小腿弯。
林夕因为奔跑的冲力被瞬间截断而失去了平衡,她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怀里的男孩更是被甩到了铁桥的边缘。
林夕痛得眼泪直下,那刺激得神经近乎麻痹的痛楚在眨眼之际袭上大脑,几乎让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刹那间停止了思考。
林夕在面对神父时也思考过要不要大声呼救或者呐喊,毕竟这里距离地面已经不远了,只要有一点动静和声响,没准外界有人能听到呢?但是林夕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她不知晓外界的境况,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一瞬间的犹豫,让她失去了最后反抗的机会。
“你实在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聪明而且勇敢。”少年模样的神父在林夕身前半跪而下,看着她染满鲜血和尘土的脸因痛楚而扭曲着,神情依然是温柔的,“你有一个美丽的灵魂,在黑暗中发光,黑暗中的光会格外璀璨和明亮,吸引着魔鬼飞蛾扑火般的向你涌来。”
神父的脸上突然有了几分难过,他语气悲哀地道:“我拼尽了一切努力都没能改变这些孩子们的命运,眼睁睁地看着这里化为了炼狱。到了如今,死亡才是最后的解脱和归宿,我们都应该死在这里,埋葬一切,和真相一起。”
神父朝着林夕伸出一只手指,指尖闪烁着微微明灭的火光:“如果绝望,请你勇敢,现在也是,孩子。”
神父的手指抵在林夕的眉间,那升腾而起的火焰就如同林夕内心翻滚的郁怒,蜇人而又烧灼着心口。林夕扬起那张糊满鲜血和尘土的脸,用喑哑的声音竭嘶底里的喊道:“我不管什么真相!也不管你有什么苦衷!我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这很过分吗?!”
“你说人如果一无所有就会无所畏惧,是因为他们除了活着以外便没有什么可以再次失去,那你为什么要连我们唯一的东西都剥夺?!”林夕忍住剧痛地伸出手,死死的攥着神父的手腕,仿佛角力一般地进行着反抗,“你不想让那群神经病去外界伤害他人!那我呢?零呢?你又凭什么剥夺我们活下去的权利?!零那个孩子甚至连树叶和鲜花是什么颜色都分不清楚!如果就这样结束,这样的一生,这样的一辈子——”
——不是太可悲了吗?
“你想杀我,是因为我对那些伤害了我的人而下了杀手?是因为我为了活着而伤害他人?所以你觉得我不可饶恕,应该死在这里?”林夕涣散的瞳孔和布满血丝的眼白,在火光之下看起来有几分骇人,那火焰似乎在她的眼睛里燃烧,“可是这一切都不是我能选择的!如果能一直天真地像个天使一样地活着,谁还会选择堕落?而我为了活下去而做出的一切努力,在你的眼里就只剩下罪无可赎?!”
“……你没有选择。”神父看着林夕的眼睛,许久,闭上了眼睛,无意义地扯了扯唇角。
“这里的孩子,谁又曾给过他们一个选择?”
骤然升腾的火焰烧得空气都开始沸腾,那从铁桥下方缓缓燃烧而起的火就仿佛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魔。那代表危险和烧灼的颜色落在神父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里,竟美得有些惊心动魄。那是灵魂与生命一同焚尽之时绽放的华光,璀璨明亮,却又染着鲜血的凄色。
林夕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只看到神父那如神明俯瞰人间一般悲悯的神情,以及那近乎呢喃的细语:
“我给过你选择的,孩子。”
“只可惜,你很聪明,却又不够聪明,两条路,你还是选择了通往地狱的桥梁。”
“想来,这也是你既定的命运吧。”
——……什么意思?
林夕的神智沉浸在冰冷的黑暗之中,仿佛半梦半醒,意识存在着,却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这种清醒而又模糊的感觉实际并不糟糕,因为身体上的痛楚都离她而去,没有外界因素的干扰以及情绪的波动,她反而能放任自己滚烫的心脏逐渐冷却在宁静之中。
她看见神父仿佛被人重击了一般痛苦地扶住了脑袋,一时不慎,便从铁桥上坠落。她看见了神父错愕的神情和伸出的手,他嘴唇微微一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终究没能说出口。他摔下了铁桥,下方尸堆之上有一条断裂的肋骨正好刺穿他的胸膛,昏暗的灯火里,他俊美的面容上沾满了血色,那双燃烧着生命之美的红眸似乎映出了一个人的身影,熟悉而又陌生。
林夕怀里抱着什么东西,温软的,娇小的,但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哪怕失去了一只手臂,也不能放开的东西。
她似乎在奔跑,似乎在挣扎,在无尽的烈焰之中获得了解脱。
然后,林夕听见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耳边轻轻的响起。
“请再坚持一下,女士,我们很快就能赶到医院了。”
“请为了您的孩子再坚持一下,您的孩子还很小,他还需要您。”
——胡说八道!她哪里来的孩子?!她还是一个男朋友都没有过的单身狗好嘛?!
“队长,您提及孩子时,对方的心率有明显的上升。”
“居然真的有回应?难怪能撑着这样残破的身躯将那个孩子从实验室里带出来,真是可怕的意志力……”
“她应该是实验室里的试验品,被强行开发了肢体的源力,这种实验非常危险。但是她的体质特殊,所以很幸运地让源力在体内保持了一个微妙的平衡。应当是她在带着孩子逃跑的过程中受到火系源力者的攻击,导致平衡被打破,哪怕送去医院,只怕也是……”
“尽力抢救。”那个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中却又带着让人不敢拒绝的威势,“那个孩子,已经确定是天启者了?”
“是的队长,那个孩子似乎有自闭症,一直不开口说话,只是抱着这个试验品的衣服坐在那里。他的情绪波动十分强烈,但是似乎并不懂得如何表达和抒发,导致压抑之下精神波动不稳定,处于危险期。提及妈妈,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反应……”
——孩子,孩子是谁?
“队长!试验品的精神波动在减弱,怕是……”
“……伤成这样,几乎大半个身体都融了,还拼着一口气将孩子带了出来。队长,你还是快点让她解脱吧,我看着都觉得疼。”
林夕在一片混沌之中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那个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地回荡在脑海里:“您还有什么愿望吗?”
——心愿?我……我想带着那个孩子一起去看看绿树红花,我想保护他,还有……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啊。
林夕的眼角沁出一滴泪,她的脸已经被烧毁了,血肉狰狞之中滚下的一滴泪水,就像血一样。
有一双手,温柔地为她拭去了眼角的泪水,轻轻地覆在她紧闭的双目之上。
“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那个孩子的,请您……安息。”
那是林夕在这个世上最后听见的话语。
“滴——”心电图上的波纹,终于彻底拉成了一条平直的线条,身穿军装的几位军人看着停止呼吸的女子,竟恍然间觉得再没有什么声音比这一声机械音更为悲哀。他们在一个月前收到了求救的信号,在调查之下发现了这一所隐秘非法的科研基地。这个基地已经荒废多时,甚至因为数年前陨石降落在这个偏僻小镇上而导致了严重的辐射污染的缘故,方圆百里早已廖无人烟,形同死地。
因为高筑的铁墙和那荒芜百里的土地,军方称呼这个有着严重辐射污染的禁区为“方寸之地”。
谁也没想过这里有一个非法的科研基地,谁也没想过在这样的污染下竟还有人活着。
就在他们探寻无果准备暂时撤退之时,基地突然化为了一片火海,这个几乎已经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人的女子抱着一个孩子从炼狱里闯了出来。
男孩称呼女人为“0c”。0c不是天启者,但是她的肢体源力被开发过,他们推测0c是试验品的代号,男孩或许是试验品的孩子。没有人怀疑男孩是不是试验品之一,因为他是一位天启者。
0c的身体大半都已经被烧毁了,可是一股来源不明的宇宙能量在不断修复她肢体的缘故,她就顶着这样一幅残破的驱壳苟延残喘了整整三天,才在细胞崩溃的情况下咽了气。
“队长,你真的要收养那个孩子吗?”
“我答应了她,自然要完成。那个孩子虽然是天启者,但到底是从那里出来的,我收养他也好过上面胡思乱想。有0c细胞崩溃的身体数据作为证据,上头也不会再想着继续实验了。”
“可是……那个孩子的身份还有源力开发资料丢失的事情要如何交代……”
“够了,都过去了。”神情冷淡的将士回头,看着医护车里的人员正在忙碌着收殓尸体,不由得叹息道,“……都过去了。将她就地掩埋,其他的如实汇报就好。”
一切的真相都埋葬在那片火海里,随着女人的死亡而消逝在过去。
漆黑的天幕之下,将士良好的视力一眼便扫到不远处安静站在那里的男孩。他穿着不太合身的衣裳,神情平静,就如机器人一般毫无感情。他远远地看着医护车,似乎没有看见将士的存在,只是安静的,远远地,一动不动地看着。
想到这个孩子始终不稳定的精神波动,他应当已经知道自己的母亲永远离开他了吧?
将士摇了摇头,有看护人员自动自觉地上前安慰小男孩,他本就不是多话之人,便也不弄巧成拙了。
零一声不吭地听着医护人员地温声安慰,直到对方说出“妈妈”二字时,才突然开口道:“不是妈妈。”
他垂眸,握住口袋中藏着的,林夕告诉他决不能示于他人的刻录盘与宝石,低低地道:
“是林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