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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床边,陈歌斜靠着墙壁,单手伸进背包,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怪物。
他的眼中没有恐惧,而是带着一丝迷茫,那种眼神怪物也从未见过,他们就这样对视着,谁也没有轻举妄动。
“温晴被看不见的孩子救走,如果说那个孩子就是冥胎,那他为什么要时时刻刻关注温晴的安危?以冥胎的性格,他不是那种可以为别人母亲付出的家伙,在其他孩子的门后世界,他也从来没有去救过那些孩子的家人。”
陈歌思考了一会,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向暖和冥胎已经融为一体,或者说世界上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向暖,向暖就是冥胎。
头顶不断传来沙沙声,由人头组成的怪物在天花板上爬动,一根根散发着异味的黑色丝线从人头七窍伸出。
那个怪物要比陈歌想象中谨慎很多,一双双恶毒的眼睛盯着陈歌,它犹豫了很久,才开始接近眼前这个看着不太正常的猎物。
恶臭扑鼻,一颗颗人头近在咫尺,这能够把一个成年人吓疯的场景,对陈歌来说也只是皱了下眉而已。
“黑雾和血色城市中的鬼怪好像不太一样,带给我的感觉都完全不同。”陈歌眼中的迷茫散去,他像是现实里的动物学家一样,正在近距离观察自己从未见过的濒危物种。
“血色城市当中的鬼怪身上大多沾染有血迹,厉鬼、半身红衣和红衣,按照血迹和怨恨就能看出一个怪物的实力,但黑雾中的怪物却不同,他们的实力和血迹多少无关,身上带着浓浓的憎恶和毁灭欲。”
“厉鬼的本质是执念,面对厉鬼我并不会产生厌恶的感觉,甚至有时候还会去同情他们,但是黑雾里的怪物却让我本能的讨厌,这些家伙似乎根本没有成为员工的可能。”
心思活络,陈歌看着眼前的怪物,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不能轻易放弃每一个‘人’,等员工全部苏醒后我可以尝试着活捉几个黑雾里的怪物,看能不能帮它们改正错误的人生观。”
陈歌自己也知道这么做难度极大,但他还是想要试试,这可能就是“有教无类”的另外一种解读方式。
黑雾中的怪物几乎没有人性,可这不代表他们不懂得思考,这些家伙非常狡猾。
天花板上的人头再三试探,终于确定陈歌无法带给它威胁,被欺骗的感觉让它十分愤怒,构成身体的所有人头全部张开了嘴巴。
实话实说,眼前的场景非常吓人,十几个人头贴着陈歌的脸扭动,一根根黑色的丝线从怪物身上垂落,它们想要用丝线穿透陈歌的身体,然后像蛇一样缠绕在陈歌的身上。
这画面仅仅只是想一想就让人觉得不舒服,被巨蟒缠住最多只是窒息,但要是被这怪物缠上,那怪物身上的一张张脸将会贴在自己身上,那裂开的嘴巴会不断撕咬自己的身体。
“不能交流,没有任何共情能力,眼中只有恶和毁灭,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怪物存在?它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陈歌看着几乎要贴到自己脸上的人头,他一直藏在背包里的手终于伸了出来,在他的掌心还抓着一只满是鲜血的红色高跟鞋。
鞋子伸到了怪物脸前,那怪物还没做出反应,陈歌已经挥动手臂,将尖锐的鞋跟砸进了怪物脸中。
“这玩意还挺锋利。”
人头怪物第一次被这样的武器袭击,它撕裂开的嘴巴涌出细密的丝线,所有人头都好像看见了生肉的食人鱼,疯了一般扑向陈歌。
但就在它们快要咬到陈歌身体的时候,刺入怪物脸中的红色高跟鞋上浮现出一道道诡异的花纹。
每一条纹路上都有枉死者在求饶,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那所有的纹路都是由活生生的人脸扭曲而成,蕴藏着它们最恶毒的诅咒和最深的绝望。
黑色纹路在人头怪物身上蔓延,不到一秒钟时间就仿佛一张大网困住了那个怪物。
“厉鬼似乎无法直接吞食黑雾里的怪物,连杀死它们都比较困难。”红色高跟鞋还没有完全挣脱门后世界的束缚,无法脱离寄托物出现,陈歌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干掉黑雾中的怪物。
他之所以敢这么做,也是因为自己手掌第一次触碰到红色高跟鞋时,鞋子上的血丝和诅咒主动进入了他的身体,帮他寻找不断虚弱的原因。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红色高跟鞋虽然无法离开寄托物,但已经可以使用部分能力了。
人头怪物像一条巨大的蜈蚣在客厅扭动,看着它痛苦的样子,陈歌从背包里又取出了另外一只高跟鞋,将鞋跟狠狠砸入人头怪物的脖颈。
“红色高跟鞋虽说只能使用一小部分的能力,但她可是接近顶级红衣的存在,区区一个人头怪物竟然这么长时间都杀不死?”
陈歌绝对没有小瞧红色高跟鞋的意思,他只是觉得黑雾里的怪物非常难对付,人头怪只能算是比较普通的怪物,他还在黑雾里看到过无比庞大的阴影。
笼罩人头怪物全身的黑色纹路慢慢缩紧,足足花了十分钟的时间,人头怪物才被完全杀死,它的身体崩碎,无数乌黑的丝线从它的脑袋里钻出化为黑烟,又重新成为了黑雾的一部分。
捡起高跟鞋,陈歌看着上面愈发清晰的纹路,他知道红色高跟鞋已经快要挣脱束缚了。
人头怪物身体崩碎后,屋内的黑雾变得浓郁,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它并没有死,只是换了一种存在的形式。
使用阴瞳,陈歌在刚才人头怪物呆过的地方发现了一些黑色颗粒,就像是某种东西燃烧过后剩下的灰烬。
“这是什么?”
陈歌在房间里找到一个保温杯,将那些黑色颗粒装了进去,他也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只是准备带回去慢慢研究,说不定能从中发现一些关于黑雾的秘密。
活动了一下身体,陈歌手脚冰冷,他现在体温很低,但是那种从灵魂深处散发出的疲惫感却减弱了很多。
“那个看不见的孩子带走温晴后,我的体力也开始缓慢恢复了,看来我身上发生的异常确实跟他有关。”陈歌眼神平静,他进入其他孩子的门后世界,那些孩子都不愿意帮助冥胎,他们和冥胎相互敌对,最终总能成为陈歌的助力,但向暖这扇门不同。
从进入门后世界开始,向暖似乎就是站在冥胎这一边的。
现实里的向暖是个从不和世界交流的孩子,没有人知道真实的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就连他的母亲其实对他也不够了解。
“员工苏醒之前,我跟着温晴,温晴被冥胎保护,我也可以狐假虎威避开一些危险。现在我的员工已经快要苏醒,我也没有必要再跟他们一起了。”没有员工的陈歌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但有了员工的帮助后,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员工的力量就是我的力量,我依旧是自己,但我所具备的能力却在不断提升,这应该算是我最大的优势了。”恐怖屋的力量在不断变强,陈歌却没有被这股力量冲昏头脑,他身上闪动着人性的光芒,这一点是他所有对手都不具备的。
强如被诅咒的医院,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完全扭曲了人性,他们的病人几乎成了怪物的代名词。
聪明如高医生,早早就看到了人的极限,他为了自己的目的,从生算到死,不仅抛弃了人性,甚至连做人的资格都放弃了。
陈歌的实力也在不断变强,但他的路却和所有人不同,他选择的这条路非常危险,几乎是把自己的生死完全交给了厉鬼,一个人要出于怎样的信任才敢做出这样的选择。
他试着将高跟鞋塞入口袋,塞了半天发现实在塞不进去,只好将其重新装入背包。
“碎颅锤算是伪装,真正的杀招就是红色高跟鞋,估计没人能想到我的武器会是一双高跟鞋。”
拖着碎颅锤,陈歌又在屋里休息了一会,直到大楼被撞击,震感再次增强,他才决定离开。
“那所医院很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准备的肯定比我充分,这一次对冥胎来说是一个劫。”
那所医院一开始就目标明确,在金华小区A栋,他们发现陈歌在搅局时,果断离开,直接避开和陈歌的冲突。
在冥胎和陈歌之间,他们的选择是冥胎,他们为了这一天似乎已经筹划了很久。
陈歌的体力在慢慢恢复,漫画册上的血色越来越重,按下复读机开关也能隐隐约约听到沙沙的电流声。
员工们快要苏醒,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传来,陈歌的表情也慢慢恢复正常。
“张雅是凶神,被诅咒医院那里可能也有一位凶神,或者近似凶神的存在,冥胎想要依靠自己门后世界的规则去同时压制她们非常困难,应该撑不了多久。”
有红色高跟鞋保护,陈歌也没有那么畏惧黑雾了,他缓步在楼道里走动,倾听着楼外剧烈的交手声。
“闹吧,闹吧,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顺着楼梯走到一楼,陈歌在离开九鸿小区二号楼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这栋楼内原本藏着布娃娃的头颅,大楼的每一扇门后都是冥胎的记忆,它虽然变成了怪物,但是过去的点点滴滴都没有忘记,每推开一扇门就能看见一个曾经的它。
“冥胎尚且如此,我为何会遗忘那些重要的东西,是谁不想让我回忆起那些东西吗?”
站在楼道口,陈歌没有急着出去,大楼外面的世界已经变得不同。
黑雾笼罩了一切,但是大雾当中隐约有血色浮现,整个门后世界就好像一副描绘噩梦的抽象画一样,红与黑交织缠绕,扭曲着门后的所有“人”。
“在门后世界彻底失控之前,冥胎肯定会把温晴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等温晴安全后,它最大的可能是回来找我。”陈歌站在冥胎的角度思考:“现在是它降生最关键的时刻,不管受到多大的干扰,他肯定会以降生为首要目的。”
陈歌现在还不知道冥胎到底会以何种形式降生,但他感觉冥胎一定会来找它,自己的身体可以说是冥胎最好的选择。
“我没有必要和冥胎发生正面冲突,慢慢拖着就可以。”
对于现在的陈歌来说,受冥胎支配的住宅楼内部反而没有黑雾中安全。
员工已经快要苏醒,红色高跟鞋还可以使用部分能力,他现在已经可以自保,完全可以躲藏在不受冥胎控制的黑雾里,直到所有员工全部突破门后世界的束缚。
“如果那孩子没有选择去救温晴,恐怕我的身体现在已经被它占据大部分了。”
有些东西是无法否认的,那个孩子非常在乎温晴。
根据温晴所说,向暖几乎没有跟她说过一句完整的话,也没有叫过她一声妈妈。
但从那个孩子在门后的种种表现能够看出,在他的心中温晴是无人可以替代的。
独自走在黑雾当中,陈歌背着包,一手拖着碎颅锤,一手拿着高跟鞋,他悄悄来到了小区绿化带。
躲在其中,陈歌仰头看着眼前仿佛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
高楼倾斜,巨大的阴影在建筑外壁上爬动,地面震动,红黑相间的世界不断有惨叫声从各处传来。
陈歌正看得入神,掌心突然感到一阵刺痛,扭头看去,他发现红色高跟鞋正在不断流血。
“有人过来了吗?”陈歌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他猛地转身,双瞳瞬间缩成一点。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孝,那个孩子就站在他的影子上,好像早已习惯了呆在那个位置。
“找到你了。”
男孩低垂着头,看不见他的脸,光听声音的话感觉和向暖的声音很像。
陈歌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可是他刚往后退了一步,男孩就往前走了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保持不变,就好像一个人和他的影子一样,不管怎么移动,都无法分开。
见无法躲避,陈歌也就没有再去做徒劳的事情,他眼神非常平静,仿佛早就知道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只是脸上的表情稍微有些复杂:“主动逃走的是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找我?”
男孩没有说话,他低垂着头,似乎在凝望陈歌的影子。
“让开吧,从你逃走的那一刻起,你和我之间就没有什么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