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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王听他说完这话,心事立时去了一半。他看着眼前的林绍轩,笑眯眯如看一尊送财童子,说话声都不觉和蔼了几分。
“嗯,不错。想不到你年纪轻轻便已作出如此成就。本王最欣赏你这样有才能的青年才俊,你可还想更进一步?”
更进一步?林绍轩心里打鼓,嘴上却立时感恩不尽道:“这个自然是想的,我正说要待学生们放榜之后就回去开拓生意,再寻些其他门路呢。王爷若肯提携,小人自然是感激不尽!”
“哎,你不要只盯着经商,能有多大出息?这样吧,你拿些银子出来捐个员外郎,先闲散几日,等熬出了资历,我再给你在都茶场派个职位。”
都茶场,全称榷货务都茶场,掌管着盐、茶等专卖。这样的肥缺自然掌握在淳王爷的手里,他说要给谁那就给谁了,连皇上都不会驳了他的面子。
说完这话,淳王便笑眯眯捧着茶杯,只等这小富商跪下谢恩,谁知林绍轩睁着懵懂无知的大眼愣了半天,才问道:“都茶场是做什么的?小人的产业里没有茶山呀?”
啧!我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淳王看看他那呆愣愣的模样,只得摇头一笑。
“都茶场管着各路的盐茶专卖,你若做到两浙路的提举公事,正可以衣锦还乡了。”
林绍轩对这些官职什么的真是两眼一抹黑,他只知道看个官品,哪懂这些官位职权?员外他倒是知道呢,那不是对乡绅富豪的敬称吗?
淳王爷今天特意把他叫来要他捐官,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林绍轩摸不着头脑,不敢直接拒绝,只能装作脸红的样子支吾道:“王爷肯提携小人,小人自是感激不尽。只是我自幼便没读过什么书,连笔都拿不好,这样去做官怕是会被人耻笑吧?”
什么,你小子是个文盲?淳王吃了一惊。没读过书的话确实不堪大用,可是他若不肯做官,自己还怎么叫他心甘情愿拿出全部家财?
淳王冷笑一声道:“区区一个员外郎,不过是个散职。有本王在你还怕不好做官吗?”
响鼓不用重锤,这话一说出口,林绍轩立刻明白了,今天这个官,自己不想捐也得捐。
“如此小人就多谢王爷费心了。”
“好,你去吧。此事我自会命人去办,你且回去听消息。”淳王谈完了正事便端茶送客,林绍轩糊里糊涂地退出书房,被小厮又领回了戏园子。
这一来一去花的时间虽不短,却一大半都用在了走路上,根本就没说上几句话,也根本没看明白淳王爷找他到底是要做什么。出于多年经商的直觉,他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林绍轩心事重重回席坐下,江瑾瑜见他回来后脸色不对,立时便靠坐在他身边。
“怎么了?淳王爷跟你说什么了?”
“回去再说。”林绍轩勉强一笑,将他那双温暖的手握在手心,这才心下稍定。不管怎么说,只要玉郎还在我身边就好。
林绍轩揣着心事无心饮酒,又不好贸然离席,只得打点起精神陪着新认识的几个衙内公子说笑。听完戏他便要告辞,赵琮也不多留,马上派人将他俩送回了客栈。
唉,累!这短短半日,虽然只是喝酒聊天,林绍轩却比经历了一场商务谈判还要疲累。心里将与淳王见面的情景反复推敲,竟看不出这位王爷到底意欲何为。
“哥哥你到底怎么了?刚才你中途离席去了哪里?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江瑾瑜关上内室的门,将林绍轩拉到椅子上坐了,又亲手给他倒了杯茶。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林绍轩不想叫瑾瑜担心,但也不愿瞒着他,便将刚才淳王书房内发生的事细说了一遍。
“叫你捐官?淳王爷帮人帮上瘾了吗?我们没去求他,他却主动提起,到底意欲何为?”江瑾瑜也想不明白。
林绍轩握住他的手将他拉进自己怀里,苦笑一声道:“这京城的水深,我真不想一脚蹚进去。等殿试放榜后咱们便立刻回杭州!”
“也好,咱们也算是见识过京城繁华,还是早日回杭州住着舒服。”江瑾瑜点头。
杭州,真那么容易回吗?
淳王爷已举起大刀,林绍轩只得伸着脖子任别人割肉。别说他身在别人的地盘,就算他这会儿仍窝在杭州,淳王想要他做什么他都只有乖乖听话的份。这就是实力的差距,任你家财万贯,也抵不过人家权倾朝野。
淳王爷没多要,只派个小管事来找他拿了五万两银票,隔不几天便送来了绶印文书,连带着还有冠带朝服,林绍轩自此便成了从五品闲散员外郎。
看着这官印文书,林绍轩却一点欢喜都没有。
当年江瑾瑜受封羽林郎将,阖府上下喜气洋洋,林江二人俱都扬眉吐气,热热闹闹庆祝了好几天。可这会儿林绍轩成了林员外,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总觉得这官印烫手得很,恨不能马上扔了,回去继续做他的田园富家翁。
他早找人问过,一个从五品的官职,找到人花上几千两银子便能到手,淳王爷却收了他五万两。堂堂一个王爷,自然不会占他这样的便宜,那五万两拿去又是做什么用了?
“林员外,恭喜恭喜啊!您如今也是朝廷命官了,也该请咱们兄弟出去乐呵乐呵了吧?”传命的官员刚走,林绍轩从杭州带来的几个人便都挤了过来,一个个嬉笑着拿起他的官服朝带看,又催着他请酒庆贺,其中犹以醉青牛叫得最响。
两位爷这几天都在客栈窝着,他也跟着不能出去玩耍,实在是无趣透顶。
好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淳王有什么招自己接着就是,没必要现在就自寻烦恼,连带着叫弟兄们也担惊受怕。
林绍轩把手里的官印一扔,便大声笑道:“行,今天二爷请客,叫掌柜的备席,大家都好好庆祝一日。趁着天气不错,咱们几个明天去广福寺玩耍一日散散心。”
“好咧,我这就去安排。”方佩寒笑呵呵出去找客栈掌柜。林绍轩也当了官,这里就数他最高兴了。两位公子不仅救了他的命,还救了他全家老小,他早把林绍轩当成了值得追随一生的主子。
不管是真心欢喜还是摆个样子做给人看,林绍轩都得做出个喜庆的样子来。这晚,杭州来的百人团便在云来客栈摆下酒宴,大家一起为这新鲜出炉的林员外郎好好庆贺了一番。大家吟诗作对喝酒听曲好不热闹,直到深夜才各自回房休息。
林绍轩的心事自然不肯叫人看出来,第二天真的带着江瑾瑜,在苏权、陈豪、老牛和方佩寒的护卫下去了城外的广福寺。他也没去请旁人同去,只叫苏权拿银子去办了些衣服鞋袜,又买了些香烛祭礼米面粮油,打算去广福寺拜神散福。
时近三月,春意融融,京郊虽不似城内春花开遍,却自有一片烂漫野趣。几人骑马踏青而去,被那柔暖的春风一吹,林绍轩心怀舒畅了许多。
“听说城里的贵妇小姐们最喜欢来这广福寺进香,就连皇上最喜欢的九公主也常来此祈福。传闻这位九公主生得美艳无双,深得皇上和皇后娘娘宠爱,谁要是尚了这位公主,全族上下立刻就能飞黄腾达。咱们今天要是能见到这位九公主就好了。”方佩寒一边伸手扯着路边垂下的柳枝一边讲着京城八卦。
“你小子儿子都三岁了,还想着做驸马呢?我看你没戏!”醉青牛毫不客气地唾弃一声。
“你还别说,要是单凭咱们佩寒小哥的长相,倒真有希望做这个驸马。”不太说话的苏权回了京城活泼了不少,此时也忍不住插嘴。
林江二人听他们说得热闹,也在马上笑笑,听他们胡扯,谁知陈豪话锋一转,却扯到了他们两人身上。
“要我说,咱们这里最够格做驸马的便是江郎将。听说这位九公主最喜欢俊美的少年郎,要是被她看到咱们江公子的真容,恐怕马上哭着喊着要嫁给他。”
“我看咱们林二爷也不差,配那公主完全配得起。”
几人越说越不像样,林绍轩连忙阻止道:“各位哥哥口下留德,兄弟我早已名草有主。”
“哈哈,我倒忘了,你俩早就成亲,连儿子都有了!”几人发出一阵爆笑,醉青牛更是笑得捧住肚子,“我可听说了,恕儿见你便喊娘亲。”
林绍轩恼羞成怒,指着醉青牛便大骂道:“我看你是不想混了9想不想喝老子的神仙醉!”
几人打打闹闹,林绍轩一消连日来的郁结,随众人在广福寺拜了菩萨,又捐了香火钱,派送了僧衣鞋袜,在寺中尽情游览一番,这才兴尽而返。
同一时刻,京城一处深宅中,一个黑衣侍卫悄悄推门走进一间阴暗的屋子。那侍卫进屋便跪倒禀报:“回主子,林绍轩已带着几个随从去了京郊广福寺。”
“好,你立刻带一队人去等在回城的路上,把他给我带到这里来。”暗处的书桌后传来一道阴沉的声音。
“是!”黑衣人并不离开,又接着问道:“他的随从怎么处置?”
“杀!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