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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散后,相对亲近的兄弟叔伯们留下来,称是有话没谈完,乘此机会想说个明白。夫人便命几个丫鬟小厮去后堂帮忙,各个椅桌上左右摆放茶水、水果点心,可不能怠慢了客人。
商人请他们进入后堂,入坐后,因酒精作用,每个人的脸上透着红光,满脸喜气,相互间笑脸相迎,言谈甚欢。商人原是书生,本心是好喜众人一起言谈诗书的,此刻看得身边亲近的人聚在一起,感情甚好,内心很是欢喜。谁想,每人心里都有个算盘,都待他人忍不住告辞后,自己好说辞。可却有一人不同,他是一大商人的儿子,从西凤来,因父亲同任贵平交好,今日因事脱不开身,遂命独子带了贺礼来赴宴。这个大商人名为李赫,是西凤国屈指可数的巨富,生意店铺遍布西凤大小城镇,当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半生只得一子,名唤李青木。这个李青木自小娇生惯养,又因早产,不得锻炼,所以身体赢弱。而后幸得一道人告知,再这么养下去,此子定要完的;如若跟贫道出去历练一番,便是成就一个栋梁之才。李赫初见道人自知是遇上神仙了,不然任谁竟有这仙风道骨,听闻若此,遂命一小童收拾了少爷的衣服,将少爷扔出门外,任屋内的夫人如何的哭喊,门依旧死死地关着。再看这李青木,小时因算命的说了一句公子身体赢弱不是病邪,而是体内缺木,此话一说,李赫便将他改名,再有个蒸蒸日上的说头,木字前头便有了个青,青木青木,正说的是春初蓬勃,青翠生机,繁木皆绿。这个名于本人听来,难听得很,遂对算命僧道一类的都不满意,不想今日父亲竟因道人的话便将他扔出家门,自己是百般的不愿意,哭喊也用上了,却没一点用处,被奴人抢来硬拽地拖出门,心内恼怒异常,却也伤心惶恐,抬目看去,一位玉树临风的道人正眯着眼睛,笑弯着嘴角看着他,一时间,李青木给迷住了。家内的众人正按耐着夫人,一团乱,瞬时间后,屋外的哭声不闻了,夫人便止住哭喊,仔细听外面的动静起来。许久不见动静,李赫拉开门,众人挤在他身后都想看仔细,伸头探脑。衣物一如扔出去时的样子,少爷坐在门外一动不动,正仰着头看那位道人。众人叽叽呱呱,多舌言语,也不见李青木有半点动静,只一味地望着道人。见是如此,更不用他们做什么了,只做了简单的送行,青木便同道人走了。当时的他仅十二岁。
道人云游四海,身边不着一物。当年见青木不似俗人,料定他日后必有一段姻缘宿定,遂说了家人,让他去历练一番。几年而已,青木脱胎换骨,道人便遣返他回家。在学期间,青木游历江川湖海,见了各色的人,深谙冷暖自知,倒有了几分他师父的潇洒与超脱。返回家中后,其父李赫见得儿子竟长得如此风流不俗,内心欢喜,遂请来世叔伯父,兄弟姊妹,一齐为他接风,摆上酒席,设下台戏,一家欢欢喜喜。此后,李赫便有意让青木接触生意,见他得心应手,所幸一应大小事务全交由他做,好落得个清闲。再说李家这么大的家业,商铺众多,管事伙计也是不计其数,正是龙鱼混杂,人又喜欢嚼舌跟,一帮人都见过了这个少爷,那相貌是百里挑一的好,身子也不似听闻那样的瘦弱,倒是风流俊俏的一等人。初时青木涉足家业,老一辈的只当孝过家家,小一辈的只知献媚讨巧,一干不放他在眼里,哪知后来他的厉害。青木仔细查阅商铺运营情况,来玩过客的喜好样式,账面的支出金额,甚是管事伙计的一干事务,他都查透了。从父亲手中接过家业,首先整顿的便是人事,来了个分门别类,滥竽充数者全都打发,思事上进者给予管事职位,倚老卖老者重金请走,一干下来,上下皆大欢喜,就算侥幸留下的也是畏鼠畏尾,不成大事。自此,上下皆知新当家的,李青木。
当年李赫喜交诗友,在生意上与任贵平结识,借此把生意扩展到新发展起来的丘陵国。交谈中见此人言语不俗,有一股子诗书之人的气质,便有了好感,再深交下去,两人倒真契合地很,只觉相见恨晚。此次李赫不来赴宴,并不是有事在身,何况他已退居后堂,许多事都不管了,在他心里,却是有些私心。几年前任贵平告诉李赫,说自己收了个干女儿。李赫早知其夫人无有所出,本人又不愿纳妾,被告知收了个女儿,真替好友高兴。而后几年间,好友不时带女儿西凤,有意让她接触生意,偶尔会来李府,李赫见过任卿晴后,觉得这孩子怎么看怎么好,心里早已有意许她为儿媳,只是当时,青木在外学艺,卿晴幼小,谈婚论嫁为时尚早,但现今青木已回家,卿晴也成年了。李赫这次是有意这样做的。
任府后堂很大,高高的穹顶,四面空旷,对门上方是两个檀木椅,中间放置一个四四方方的置物台,上面左右放着两个茶杯。檀木椅后面是高出一头的置物架,摆放着花卉、瓷器等小玩意。再上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初春山涧图。任贵平正坐在位于主坐的檀木椅上,往下左右两边各依次有四个檀木椅,两把椅子间同样有一个置物台,左右两边摆着刚泡的茶水,九人相互言语说笑,无非说些近来的异事,个人发表下意见。皆心思都不放在上面,不久便无话可说,皆拿起手边的茶水喝起来。
主客有别,长幼有序。除去任贵平坐于主坐外,其余人都自觉按辈分坐好,而最为年轻的李青木则位于末座。此刻,他很是无趣,原本听父亲说是多年的好友,又有生意上的来往,借此次机会让他接触下,还特意叮嘱,一定要把他的亲笔信亲手交给任贵平。因此,李青木才留下来,想找个机会把信交出去完事。见众人无话可说,却又不走,心里想再这么呆下去依旧这样,再这么耽误时间,不如趁早交了好赶回去。青木站起,走到任贵平跟前,拿出父亲的亲笔信,递过去,说:任叔父,这是我父亲让我交给您的信。
任贵平接过,笑着问:青木,你父母一切都好?
青木回:劳您挂心,一切安好。任叔父,信我带到了,家中还有十就先告辞了。青木说完告辞,便躬身作揖。任贵平点点头,青木便转身离去。见青木交予出去一封信,众人各自心里都在思量这内容。年轻的倒没年纪大的想的多,见李青木走了,便有几个忍耐不了寂寞,遂依次起身告辞而去。而多少跟李青木的父亲李赫有些交情的见到信那刻,就猜到了内容如何了。想到这些,便也有些按耐不住,急于想抢在前头说上正事。